陈万里跑窑口

光阴过得真快呀。说起来三十多年了。那时候北京有一个专门研究艺术摄影的社团，名叫“光社”。光社在当时，几乎代表了整个中国的摄影艺术。因为那时国际摄影的社团，除光社外还没有代表中国的组织。光社的作品第一次在北京帅府园公开展览，笔者曾经去看过。当时我的印象最深刻的是两个名字，一个是“陈万里”，一个是“老猋若”。陈先生的照片许多构图技巧，纯乎采用了中国画法。而“老”先生不但照片好，名字也奇怪。因此，一记就永远不忘。

后来，好像是顾颉刚等人发现了苏州甪直镇有杨惠之所塑的罗汉像。这些仅存的珍贵古代造型美术，由当时的《小说月报》将照片刊布了。照片极好，记得是陈万里摄的。后来又看到一些考古册子，以及摄影集都是他的作品，知道他是一位好古的艺术家。

前些日子，一位朋友约笔者在上海南京路绿杨村菜馆小聚，座中居然会到陈先生。他白发盈头，精神奕奕。原来他研究的方面，已多时转到中国古代磁器上来。他为了研究各种磁窑的发展，作了极切实的履勘工作。譬如说“龙泉窑”这一名词，实在包括了许多窑口。这些窑口的烧磁方法，都是从最早的龙泉窑传下来的。但传的有先有后，有直接有间接。因此时代既然不同，地域也非一处。当然其烧制的方法和式样也就有变迁了。一般的人都笼统称之为龙泉窑的。从历史上和地域上实际考查，以寻出其源流和兴衰，便成为系统的科学的知识。这样才是有本有末的彻底学问。而将这些窑口知识逐一整理比较，才能得到整个的中国磁器正确历史。并且这对于将来新磁业的发展也是极重要的一步。

尤其是我国磁器负有国际上的历史声誉，甚至我国国名，在洋字上和磁器乃是同一个字，但以往磁器的研究，都被某些洋人弄来弄去，弄得不三不四的。所以陈先生的这一工作，在今天讲更有意义。因为以前他没有法子作，只有在新中国里，他才实现了他的“野心”。这个野心的实现，使得一切不三不四的“中国通”的磁器研究自惭形秽。

我们那一天，看到他的许多磁器照片。当然，他以老练的摄影家资格，摄出的照片，形影不但准确并且美观。他说了许多调查时的有趣事情，可惜不能都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