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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文学研究之三大著述

时间:2022-01-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朱熹的文学活动,诗文创作之外,是他的文学研究。深厚的文学修养使朱熹的《诗经》研究取得了超越前人的重大成果,而长期的深入的《诗经》研究又反过来深化了朱熹的文学思想。朱熹清醒地看到,对于《诗经》研究,懂不懂文学是至关重要的。经学的研究是尊诗序为主,先入为主地以作品牵合诗序;文学的研究则尊作品为主,客观地分析作品的内容以确定题旨。

朱熹的文学活动,诗文创作之外,是他的文学研究。他为历代学者、文人写过大量的序、记、论、跋,提出了丰富的文学批评理论,散见于《朱子大全文集》中,而最有代表性,最集中反映他的文学研究成果的,则是《诗集传》《韩文考导》和《楚辞集注》三大著述。

他从38岁始,用了20年的时间,致力于《诗经》研究,留下了《诗集传》十卷和《诗序辩说》一卷。直至他的晚年,犹致力于昌黎文集的校勘和楚辞的集注、辩证及后语的编纂,撰写了《韩文考异》十卷《楚辞集注》八卷,《楚辞辩证》两卷和《楚辞后语》六卷。其中,《韩文考异》虽成书于68岁,而“发心积意,远自40年以前”[1],而《楚辞集注》,则进行到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可见其一生心血所注。

朱子的诗经研究,代表作是《诗集传》,今本《诗集传》有序作于淳熙四年,《年谱》据以谓“《诗集传》成”于是年。然朱子孙鉴《诗传遗论》有云:“诗传旧序,乃丁酉岁用小序解经所作,后乃尽去小序”,可知此序并非为今传《诗集传》所作。乾道三年,朱子38岁赴潭洲访张南轩之前,朱子有诗《读机仲景仁别后诗语因及诗传纲目复用前韵》,在诗题及诗注中均已提及“诗传”,可证这年诗传初稿即已开始。当时亦称集解,语类中多有提及。至淳熙二年朱子46岁,集解已大体成书。但朱子以为此书“为旧说牵制,不满意处极多。比欲修正,又苦别无稽援,此事终累人也。”[2]因而又进行了近十年的修改。《语类》有云:此条吴必大录,为朱子59-60岁时言,是今传《诗集传》成书后语。由此可知,朱子诗经研究经过初用小序,间为辨破,尽去小序三个阶段,历时20余年,可见用力之深。

某向作诗解文字,初用小序。至解不行处,亦曲为之说。后来觉得不安。第二次解者,虽存小序,间为辨破。然终是不见诗人本意。后来方知只尽去小序,便自可通。于是尽涤旧说,诗意方活。(卷80)

朱子诗经研究的功绩是巨大的。曾伯藩先生曾在他的《论朱熹对诗经研究的功过》一文中进行了详细的概括,他认为朱子的贡献有七个方面:一,否定了孔子删诗说。二,对谬解过多的毛诗序作了较多有力的批驳。三,对“六义”的解释较诸家为优。四,对部分诗篇亦作了优于前人的新解。五,在部分诗解中突出了爱国仁民,褒贤恶奸的进步思想。六,对诗歌根源作了唯物的论述。七,语言阐释方面集前人训诂之大成。曾先生对朱子《诗集传》错误也列了七个方面,如把儒家教义注入诗篇,宣扬天人合一,君权神授,男尊女卑的封建纲常等等。但他认为,这些错误实为毛传郑笺孔疏所共有,瑕不掩瑜,朱子所作之新贡献却是前所未有的。这种观点比较客观地评价了朱熹的诗经研究,是能为学术界所接受的。

我们认为,朱熹诗经研究的最大功绩,是打破了汉唐诸儒诗经研究的陈旧框架,让《诗》从经学的附庸中解放出来,恢复其文学的本来面目。《诗》之传,汉代已分齐鲁韩毛四家,四家诗中,齐鲁韩三家立于官学,以今文传播,地位尊显,影响极大。而毛诗则其初只在民间流传以古文书写,在解释诗旨、编次章节、辨析字词、训诂名物等方面,均与三家诗不同。经过东汉前期的今古文两派的斗争,毛诗终于占居显要地位,而流传渐广。郑玄总结古文经学的成果,兼采今文之说,为《毛氏诗诂训传笺》,而使之大显于世。唐代孔颖达恪守毛郑师说而作《毛诗正义》,使毛诗的尊崇地位历数百年而不衰。直至宋代,欧阳修、苏辙、郑樵等人才开始对毛诗的权威性提出挑战,朱熹则以宋学集大成者的姿态,对毛诗进行了全面而深刻的整理。他兼会经学、文学、理学三者之义,尽翻前人窠臼,求诗意于文辞之内,按照诗篇的实际内容,探求诗歌的本旨。破诗小序,破美刺说诗,使诗三百从此进入文学的殿堂。

他首先划清了诗与经与理的界限,说:“圣人立言,在《春秋》《易》《书》,无一字虚,至于《诗》,则发乎情,不同。”又说:“圣人有法度之言,如《春秋》《书》《礼》是也,一字皆有理。如《诗》亦要逐字将理去读,便都碍了。”其次,他在破除美刺说诗的基础上明确提出,仅从劝善惩恶来理解诗,仍未脱经学束缚。其三,他认为诗的本质特征在于情,感发性情靠的是兴,《诗》能“曲尽人情”“三百篇性情之本”。他说:“善可为法,恶可为戒,不特诗也,他书皆然。古人独以为‘兴于诗’者,诗便有感人的意思。”“读诗便长人一格。……诗之兴,最不紧要,然兴起人意处正在兴。会得诗人之兴,便有一格长。”(《语类》卷80)因而,在《诗集传》中,他致力于比兴形象的揭示,对从外物到形象再到义理的思维过程,对物象表意的丰富性、深刻性、形象性特征,对兴象表达情感的特殊方式,都有着超乎前人的深刻论述。

深厚的文学修养使朱熹的《诗经》研究取得了超越前人的重大成果,而长期的深入的《诗经》研究又反过来深化了朱熹的文学思想。如果说,四谒廷平是朱子潜心道学的转折,那么,《诗经》研究便是他终生不弃诗学的转折。他从29岁说“多言害道绝不作诗”到中年“未觉诗情与道妨”,这期间的转变,与他深入《诗经》内在的文学规律分不开。朱熹清醒地看到,对于《诗经》研究,懂不懂文学是至关重要的。宋代理学家如张子二程,虽然也论诗解诗,然“横渠解《诗》多不平易”“伊川《诗》说多未是”,原因就是不懂文学规律,未脱汉唐经学眼光。但是,“欧阳修会文章,故《诗》意得之亦多。”“苏子由《诗解》好处多”“苏东坡《诗解》大纲也好”,也与他们精于诗词文学密切相关。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在《诗经》研究中,逐渐破除小序,破除美刺,摆脱汉唐诸儒的束缚,真正从文学角度来进行客观的研究。他曾十分尖锐地指出经学家研究诗经的错误:“遂若诗人先所命,而诗文反为因序以作。于是读者辅相尊信,无敢拟议。至于有所不通,则必为之委曲迁就,穿凿而附会之。宁使经之本义缭戾破碎、不成文理,而终不忍明以小序为出于汉儒也。”经学的研究是尊诗序为主,先入为主地以作品牵合诗序;文学的研究则尊作品为主,客观地分析作品的内容以确定题旨。这是二者的分界线,朱熹的批评是完全正确的。

带着文学的眼光研究诗经,使朱熹对诗歌“感物道情,吟咏情性”、使人“由然感动而兴起”的美感特征,对“兴观群怨”、“劝善惩恶”,有裨风教的功利特征,对“比切物事”、“兴意深远”、须“沉潜讽诵、玩味义理,咀嚼滋味”方有所得的艺术特征,都有了相当深刻的见解。这些又反过来加深了他的文学素养。宋代理学家的诗大多不用形象思维,充满说教滋味,只有朱熹的诗形象鲜明、情感丰富、意境闲雅,一反道学诗之形象枯槁、干涩乏味的面目。他以寓理于形象意境之中的表现技巧,为宋代哲理诗的发展开辟了一条健康向上的道路。

朱子的《韩文考异》本属校勘专著,是为《昌黎先生文集》的校定写下的文字。我们把它列之于朱子的文学活动是出于两方面考虑:其一,韩愈是著名的古文家,韩文起八代之衰,韩诗开宋诗三百年之先。《昌黎先生文体》主要是文学的。其二,朱子之校勘韩文,不仅采用古籍校勘的一般方法,更从文学的基本规律,诸如文势、文理、文体、文法以及韩文本身的艺术特征诸方面详加审度。他在出校文字中,留下了许多运用文艺理论,文学规律解决异文判断的精湛论述,为我们全面完整地研究朱子的文学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在这个意义上说,《韩文考异》不仅是较勘专著,同时也是朱子研究韩文的文学学术专著。

朱子始撰《考异》大约在宁宗庆元二年。《文集》卷44《与方伯谟》有九书涉及《考异》撰写过程。有言“熹忽闻有镌职罢祠之命,尚未被受,不胜皇恐”及“闻冰玉皆入伪党,为之奈何”云云,可知信写于庆元二年胡紘、沈继祖劾伪学之时。方士繇字伯谟,福建莆田人,后徙居崇安,从朱子游,尝屡试场屋,皆不弟,遂潜心讲学授徒,以伪禁废学,身后仅存诗数篇。从信中可知,方实为朱子《韩文考异》得力助手,基础工作大都由它完成。

先是,朱子在信中列出大纲体例方法,嘱伯谟开始初稿,又两信促他早日抄录寄来。接初稿后,朱子肯定“所订皆甚善”,然后在此基础上“从头整顿一过”,又寄给方伯谟,请他再认真看看,“签出疑误处”,并提出“以今定本为主,而注诸本之得失于下”、“不妨有所辨论”的出校方式。《正集》之考校初成后,朱子又欲并韩文《外集》及《顺宗实录》作考异,有信征询伯谟意见“能为圆满此功德否耶?”仍请伯谟为作初稿。方氏亦倾注心力,“颇觉衰悴”。此后,又有两书催促外集补纂及笺误工作,惟异文取舍,正字审定及是非判断,全书体例,皆出朱子,故历来论《韩文考异》但知朱子所作,而不知有方伯谟参与纂缮于其先。

在朱子作《韩文考异》之前,先有莆田人方菘卿校韩文,号为精善,有《韩集举正》十卷,论所以去取之意。朱子以其尊信馆阁本及旧本,“虽有谬误,往往曲从。它本虽善,亦弃不录”,因而“辄因其书更为校定”,作《考异》十卷。《四库提要》谓:“自朱子因崧卿是书作《韩文考异》,盛名所掩,原本遂微,越及元明,几希泯灭。”可见社会选择及评价。然而当代学者对此颇有议论,或以为:“朱熹批评《举正》的理由是‘泥于古本,牵于旁证,而不寻其文理’。而朱熹所谓‘文理’是属于诗歌艺术表现、修辞技巧、以有无‘神采’、‘意象’为判断异文正误的准则,其实是把校勘变成鉴赏,不合校勘原则的。”[3]亦有论者分古籍校勘为底本校勘和非底本校勘两类,以为这种观念在古代是模糊的,“典型的例证就是方崧卿《韩集举正》和朱熹《昌黎先生考异》”,方氏在校勘过程中“尤尊馆阁本”正是底本校勘的特点;朱子校《韩集》,诸本无主无从,择善而从[4],是不主任何一本的非底本校勘,而“择善而从”并不是校勘的普遍原则[5]。这些专业校勘学者的意见,不能不予以重视,他们的意见正好印证了我们的观点:朱熹的《韩文考异》不只是校勘学的,同时也是文学的。《考异》与《举正》孰优孰劣,历史已作了选择,留给专业校勘学者去评价。我们要注重的,正是从《韩文考异》来考察朱熹的文学观念。我们认为,朱熹的《韩文考异》至少在四个方面体现了他的文学思想:

一、在总的原则上,朱子提出了“文势、义理及他书之可证验者”三条标准,把古籍校勘的一般原则与文学规律有机地结合起来。

二、在校勘实践中,朱子深入作品的内容及其表现形式中,充分揭示了韩文的气势、风格、意象、文采,显示出深刻的文学眼光。

三、由对某条校勘文例的议论,上升为对宋人好怪失常的文风的批评,体现出朱子欲以自然平易之风力矫时弊的愿望。

四、注意了对韩愈创作个性的揭示。

笔者在《韩文考异与朱熹的文势论》一文中,已对上述四点作了详细论证分析,次不赘论。

宁宗庆元二年,朱熹在《韩文考异》完稿之前,又开始了《楚辞集注》的撰写。

朱子作《楚辞集注》之起始与书成时间及撰注原因,历来有不同说法。郑振铎先生考证《楚辞集注》撰写时间尝引赵希弁语谓:“公之加意此书,则作牧于楚之后也。或曰:有感于赵忠定之变而然。”朱子作牧于楚指光宗绍熙四年(1193)12月朝命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他真正到任是在第二年5月,谓朱子“加意此书”在“作牧于楚之后”,显然是从朱子历其地、听所传、考其行的心理动机出发考虑的,证据犹嫌不足。然此说较之赵汝愚贬死以寄意说,时间要早出一年,赵氏所谓“有感于赵忠定之变而然”,而指赵汝愚罢相贬永州安置至衡州暴死事,洪本、李本《朱子年谱》,王应麟《困学纪闻》、周密《齐东野语》均持此说。惟洪谱引杨楫《楚辞集注跋》,所云较详:

庆元乙卯,楫侍先生于考亭精舍,时朝廷治党人方急,丞相赵公谪死于永,先生忧时之意屡形于色。忽一日,出示学者以所释楚辞一篇。楫退而思之,先生平居教学者,首以大学语孟中庸四书,次而六经,又次而史传。至于秦汉以后辞章,特余论及之耳。乃独为楚辞,解释其义,何也?然先生终不言,楫辈亦不敢窃而请焉。

杨辑为朱子门人,所记所思皆不致虚妄,李谱及周密所载未提供新的材料,可能即承扬楫之说而来。王白田尝怀疑楫为门人不见于文集语录,今查《紫阳朱氏建安谱·朱子门人》所载,杨辑字通老,号悦堂,福宁州长溪人,历官吏部郎。又苏勉斋作《杨通老敦义堂记》云:“吾与通老从游于夫子之门二十年”,可证不诬。然杨跋所载时间亦有不确,赵汝愚“谪死于永”当为庆元丙辰(1196)正月事,则朱子出示所释楚辞一篇亦当为这年正月以后。这一年朱子《韩文考异》尚未脱稿,他在《与方伯谟》信中也提及《楚辞集注》事:一曰:“近又看《楚词》,抄得数卷。大抵世间文字,无不错误,可叹也。”一曰:“‘宓子贱’《楚辞补注》中引颜之推说云是‘伏’字,济南伏生即其也,如何如何?”皆可证《楚辞集注》正在进行中。“宓子贱”见洪兴祖《楚辞补注》离骚篇之“求宓妃之所在”下注所引,以为“宓”之与“伏”,古来通用,误以为宓。朱子对此似有疑问,故在信中征求方伯谟意见。今查《楚辞集注》亦存其说。可证庆元二年朱子正在撰注之中。大约在庆元四年春,诗人杨万里曾作《戏跋朱元晦楚辞解》二首,朱熹亦有《戏答杨廷秀问离骚之句》两首和韵。从诗题可知,杨万里误称《楚辞解》表明他尚未见书,仅知其事。称“跋”,则其书似已初成,嘱为跋尾。然朱子和诗不言“谢所题跋”,而言“答所问讯”,又显然未能为书成作证。再联系蔡沈《梦奠记》所载朱子临终改楚辞一段事,我们大体上可得出如下印象:朱子在庆元初开始《楚辞集注》的准备工作,庆元二年春初成一篇,出示学者。旋集中主要精力为《韩文考异》,庆元三年《考异》成后,乃继续集注撰写工作,至庆元五年3月,集注工作已大体完成,因感于“训诂文义之外,犹有不可不知者”又作《楚辞辩证》二卷。又编《楚辞后语》六卷,然只注出其中17篇,剩下的35篇只写成题解,而未及注完便逝世了。

与《诗经》不同,朱熹研究《楚辞》另具特色。《诗经》本属文学,却被汉儒列入五经,成为儒家经典之一。朱熹注《诗经》的功绩就在于打破汉唐诸儒穿凿附会、发掘微言大义的经学羁绊,恢复其文学的本来面目。《楚辞》本属文学,“然自原著此词,至汉末久,而说者已失其趣,如太史公盖未能免。独东京王逸章句,与近世洪兴祖补注并行于世。”因而,朱熹研究《楚辞》的最大功绩,就在于“不敢直以词入之赋视之”,即不把《楚辞》仅仅看作骚人词客吟风弄月露才扬己之所为,而致力于“发明屈子微意”,即蕴藏在《离骚》《九章》《九歌》中屈原高尚的人格和“忠君爱国之诚心”。二者的路径正好相反。朱熹注《楚辞》的时代,正是韩侂胄专权,籍“伪学逆党”以迫害朝廷正直人士之际,他致力于“发明屈子微意”,是以屈原高尚的人格自抒怀抱,寄寓他对无端遭受的政治迫害的抗争情绪。

朱熹在69岁时总结了自己一生的文学创作,从而在文道关系上提出了“道者文之根本;文者道之枝叶。惟其根本乎道,所以发之于文皆道也”,“这文皆是从道中流出”的理论,朱熹的《楚辞集注》正是实践这一理论的典范。在朱子看来,屈子之词,是“穷而呼天,疾痛而呼父母之词”,原之为人,“志行虽或于过中庸而不可以为法,然皆出于忠君爱国之诚心。”原之为书,“辞旨虽或流于跌宕怪神,怨怼激发而不可以为训,然皆生于缱绻恻怛不能自已之至意”,因而,“世之放臣屏子,怨妻去妇,抆泪讴吟于下,而所天者幸而听之,则于彼此之间,天性民彝之善,岂不足以交有所发,而增失三纲五典之重?”这就是朱子“之所以每有味于其言,而不敢直以‘词人之赋’视之”的根本原因。因而他在《离骚》等篇章的注释中着重于透过比兴形象,揭示其内在的深意。如注“惟兹佩之可贵兮”四句曰:“言琼佩有可贵之质,而能不挟其美以取世姿,委而弃之,以至于此,然其芬芳实不可得而减损昏暗,此原之自况也。然上章讥兰既有委厥美之文矣,此美琼佩又以为言者,盖彼真弃其美之实以从俗,此则弃其美之利以徇道,其事因不同也。故彼虽苟得一时之势,而恶名不灭;此虽失其一时之利,而芬芳久存。二者之间,正有志者所当明辨而勇决也。”注“陟陛皇之赫戏兮”四句说:“屈原托为此行,而终无所指,周流上下,而卒反于楚焉,亦仁之至而义之尽也。”诸如此类,性情义理,文心道心,皆相融而兼得。所以钱穆先生有谓:“盖在朱子意,诗文与道,既已同归一致,复何有彼此之别。”“就文论心,即心见道,其当时之遭遇,与其内心之所感触,而斯道即流行昭著乎其间”,“至其最后绝笔,乃是修了《楚辞集注》中一段,与其改《大学诚意》章,实际同时自身心中流出也。”[6]

综上所述,朱子一生从19岁学为诗文,至71岁绝笔改《楚辞》,50多年间虽然曾在学道与学文的矛盾中徘徊,而诗文创作始终未曾停止,留下了数以千计的诗歌和大量的极类唐宋古文家面目的文章。38岁以后开始的《诗经》研究,进一步深化了他的文学观念,晚年的《韩文考异》用文学规律于校勘考证之中,取得突出的成就,至其为《楚辞集注》,则找到了一条文道融合的自由之路,而为后人作出了榜样,朱熹的文学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原载《上饶师专学报》1995年第二期,本次收进曾作部分文字修改)

【注释】

[1]钱穆:《朱子之校勘学》,见《朱子新学案》,巴蜀书社1986年版,第1741页。

[2]倪其心:《校勘学大纲》,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40页。

[3]倪其心:《校勘学大纲》,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40页。

[4]朱子自序言:“读者正当择其文理意义之善者而从之,不当但以地望形势为重轻也。”

[5]崔文印:《论择善而从不是校勘的普遍原则》,见《北大古委会编》古籍整理与研究,第4期。

[6]钱穆:《朱子之文学》,见《朱子新学案》,巴蜀书社1986年版,第1722-17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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