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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的左腿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卡瓦莱塞战地医院的军医却对我们那位邻居说,别像疯子似地大喊大叫,伤腿必须锯掉,或者用拉丁话说截除,手术二十分钟就完毕。邻居的左腿虽然早在卡瓦莱塞战地医院的园子内找到了永恒的宁安,但他至今却一直不曾安宁过。当年邻居失去左腿对他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我父亲说,倘使邻居的左腿也是有血有肉的话,那么尼斯丁的农业就不可能如此发达了。

我们家的邻居名叫约翰·迈因德,是一位农艺师,装着一条木制的假腿。他的左腿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受伤截除的。战争年代里我们的这位邻居去服役,那时候他无忧无虑,在那次发生在石灰岩中间的战斗里,被一名意大利敌军击中了左腿。邻居告诉我们说,后来腿上照例显出一块伤痕,全都呈蓝黑色,他疼得禁不住大声呻吟起来。他以为自己可能要发疯了。卡瓦莱塞战地医院的军医却对我们那位邻居说,别像疯子似地大喊大叫,伤腿必须锯掉,或者用拉丁话说截除,手术二十分钟就完毕。打这以后,邻居就拖着一条有血有肉的腿和一条梨木制成的腿,靠向国家领取一小笔照顾残废人的养老金过活。他的左腿中间不能弯曲,这太遗憾了,邻居说,眼下时兴一种中间可以弯曲的机器假腿,但他已经老迈,不适用了。他说,装一条假腿对我来说是不值得的了。而且机器假腿花费太多,像他这样的人已不在考虑之列。有一回,我悄悄地朝邻居家窗内窥伺,瞧他如何安装左腿。这一看真叫人大开眼界:木腿上端有一块皮软垫,拿它来系住皮带,好似裤背带,但又比裤背带宽得多,上面还附有一些带扣。当他穿着裤子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人们只能猜测里面的假腿会是什么样。

邻居的左腿虽然早在卡瓦莱塞战地医院的园子内找到了永恒的宁安,但他至今却一直不曾安宁过。风湿性疼痛时常作怪。邻居说,这时候他就知道天气即将骤变。这是大自然的一个了不起的秘密,然而科学证明这是毋庸争辩的事实。邻居说,战时到现在好多年过去了,他对梨木做的假腿也早已习惯,因而对这个损失不再扼腕痛惜,不过在那块什么也没有了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当然只是在气温骤跌的前夕才这样。

我父亲讲,邻居的左腿预报天气远远比晴雨计精确,他常常唠叨,晴雨计与邻居的左腿相比简直就算不了什么。人们对这条假腿尽可放一百个心。父亲说,邻居的左腿还不曾出过差错哩,比电台里播送的气象预报可靠得多了。古老的农谚虽说也蛮不错,可它从没有赶上邻居的左腿那么灵验。我们对它真是感激不尽哪,父亲说,因为天气在农业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庄稼人是露天作业,靠天吃饭,必得知道是该收割了呢还是等一等更妥当。我父亲说,一场战争不是什么千载难逢的稀罕事,它自食其果,留给自身一个小小的创伤。谁都不应该赞美战争,而且远胜于一场战争的自然不是另一场战争,而是和平。人们大可不必希望发生战争,我父亲说道。当年邻居失去左腿对他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可是这件事今天看来在某种意义上倒成了一个例外,我们很高兴有了他这条木制左腿,因为这么一来全村的人都知道会遇上什么天气和该怎么办了。我父亲说,倘使邻居的左腿也是有血有肉的话,那么尼斯丁的农业就不可能如此发达了。

江涓 译

扬·聂鲁达(1834—1891),

捷克诗人、小说家、小品文作家。1853年就读于查尔斯大学文学院,后因经济困难辍学。他是19世纪下半叶捷克先进知识分子的代表。作品有诗集《墓地的花朵》、《宇宙之歌》等,小说集《流浪汉》、《小城故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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