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发现中国戏剧重剧本而轻舞台艺术的歧途
在《戏剧的歧途》里，闻一多注重的第二个问题是剧本问题，他说：“剧本或戏剧文学，在戏剧的家庭里，的确是一个问题。”[21]这个问题一直是中国现代戏剧家谈论的焦点。文明戏的倒坍，一个主要原因是对剧本的忽视，洪深说：“所谓文明戏，是怎样一个东西呢?(一)从来没有一部编写完全的剧本的，只将一张很简单的幕表，贴在后台上场处。(二)有时连这张幕表，也不肯郑重遵守。(三)绝对不排练，不试演，不充分预备的。(四)有时演员上场，甚至连全剧的情节，还不大清楚。”[22]没有剧本，演员演出时心中无数，只在台上随心所欲，信口开河，为了博得观众的鼓掌或发笑，“往往任意动作，任意发言，什么剧情身份性格，甚么情理，一切都不管，所演的戏竟至全无意识，不及儿戏了。”[23]关于剧本的重要性，冯叔鸾早在1913年出版的《啸虹轩剧谈》中就强调过，他说：“故脚本者，实戏中唯一之要素，而不容于苟作者也。”[24]中国现代戏剧的发展和进步，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就是对剧本的重视。文明戏之后的爱美剧，就是将剧本提高到重要的位置，洪深说：“爱美剧与文明戏根本的不同，就是爱美剧尊重剧本，文明戏没有剧本。人们记住了这一点，就可以晓得其他艺术上成绩上甚大的区别，乃是当然之事了。”[25]洪深还说：“剧本是戏剧的生命！没有剧本，其余什么艺术，主义，什么与人生的关系，一切都不必谈了。”[26]当中国现代戏剧家将剧本看成戏剧的生命时，闻一多发现了其中的弊端。他说：“第一，这几年来我们在剧本上所得的收成，差不多都是些稗子，缺少动作，缺少结构，缺少戏剧性，充其量不过是些能读不能演的closetdrama罢了。第二，因为把思想当作剧本，又把剧本当作戏剧，所以纵然有了能演的剧本，也不知道怎样在舞台上表现。”[27]闻一多认为，剧本的出现，使戏剧文学化，但却是戏剧的退化，他说，从历史上来看，戏剧并非先有剧本，“剧本是最后补上的一样东西，是演过了的戏的一种记录。现在先写剧本，然后演戏。这种戏剧的文学化，大家都认为是戏剧的进化。从一方面讲，这当然是对的；但是从另一方面讲，可又错了。”[28]闻一多认为这个错，是“因为注重思想，便只看得见能够包藏思想的戏剧文学，而看不见戏剧的其余的部分。结果，到如今，不三不四的剧本，还数得上几个，至于表演同布景的成绩，便几等于零了。”[29]闻一多看到戏剧的综合性艺术的特点，把表演和布景提到重要的位置。闻一多并不是不要剧本，而是要好剧本，要不仅仅表现思想而且表现艺术的剧本，并把剧本、表演、布景三位一体的结合起来。另外，闻一多等新月派文人，把戏剧当成高尚的艺术趣味追求，更讲究表演技巧的精到与高超和舞台布景的和谐与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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