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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曲折经历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就在这期间,在毛主席逝世后的第五天,我的儿子出生了。伤心悲痛之情,丝毫没有因为儿子的出生而有所减轻。儿子出生时,患有小肠疝气。妈妈回家不到两个月,就驾鹤西去。享年只有七十一岁。她是因腹膜炎造成中毒性休克致命的。在这种情况下,儿子跟奶奶去了法库大伯家。从肖冰四个月开始,便是奶奶一手带大的。由于奶奶的悉心照料,肖冰身体很壮实。

一九七六年,女儿快满三周岁时,我们家又增加了一位新成员——我的儿子肖冰出生了

这一年,是中国人民的大悲之年。周恩来、朱德、毛泽东三位伟人相继辞世。尤其是九月九日毛泽东主席的逝世,更令全国人民痛苦、不安、难舍、担心。

就在这期间,在毛主席逝世后的第五天,我的儿子出生了。添丁,原本是一件令人十分高兴的事,尤其对我和玉尧而言,我们已经是三十四岁了,如今是一儿一女,儿女双全了,岂不更是大喜事吗?然而,在当时的悲痛气氛中,我们不能,也没有心情去庆祝。看着刚刚出生的儿子,心里无比喜悦。可是,不绝于耳的大喇叭的广播,很快便会让你心情沉重,流泪不止。

当时,街道的大喇叭,一天十几个小时的播放着毛主席一家六口为革命牺牲的文章,播放毛主席革命战争期间的斗争史实。产后的我,整天倒在炕上,没有任何事情可做,只能是静静地听着这些伤心的故事。出于人民对领袖的热爱,更出于对毛主席像神一样的敬重,听着这些广播,我整整半个多月都是流着眼泪度过的。伤心悲痛之情,丝毫没有因为儿子的出生而有所减轻。只有在夜间给儿子换尿布时,大喇叭休息了,才会想起儿子,亲亲他可爱的小脸,心里产生一丝丝的甜蜜,感到莫大的幸福。早晨六点钟一到,大喇叭准时响起,我便又进入一天的悲痛之中。我现在都不敢想,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儿子出生时,患有小肠疝气。而我,也因失血过多,产期又悲痛过度,恢复不好,造成重度贫血,我自己还不知道。直到五十六天产假休完上班时,深感体力不支,才去医院检查。当时,我的血色素刚到正常人的一半,只有5.5克。

因为当时正在准备全省电表例行试验的设备,工作很紧张。我已经因为产假耽误了近两个月了。所以,这段时间,我像个工作狂一样,投身于工作,把孩子完完全全交给了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因为儿子的小肠疝气,无法送托儿所,也不能请人家托管,只能是自己家里人照顾。于是,我请来了母亲。那段日子,真是累坏了母亲,也给我留下了终生的遗憾和悔恨。

地震后,我家的房子,虽然外墙没倒,但墙体已出现裂缝。经过简单修整后,于七六年九月儿子出生以前,我们重新住了进去。可是,到了十一月份,天气进入冬季,便感觉到室内处处有风。母亲当时已经有病,但是她没有告诉我们,拖着病体,不声不响地帮助我们照看孩子,料理家务。每天晚上,她紧靠着土暖气还是冷得不行。这时,我怀疑母亲是生病了,测了体温是38℃。很明显,妈妈有低烧。而且,妈妈曾不经意地说过有点腰疼。可是,每当要去医院看病时,不是她不肯,就是我脱不开身,实际上是我对妈妈的病不够重视。直到一个月后,婆婆来到海城,我们才送走妈妈。妈妈回家不到两个月,就驾鹤西去。享年只有七十一岁。她是因腹膜炎造成中毒性休克致命的。我想起她在我家时的腰痛、低烧,就是她患病的初期。如果不是来海城带外孙子,她可能早去医院就医了;如果我稍微关心一点母亲的身体,重视一点母亲的病,不是那样把工作看得太过重要,在海城可能也早就带她去医院了;如果不是在我家这么累,她可能就不会生病了;如果……。这一连串的如果,令我痛不欲生,悔恨无比;这一连串的如果,令我愧对家人,追悔莫及。

母亲的离世,沉重的罪恶感,使得三十五岁的我,瞬间变得苍老,憔悴,白发骤增。从此,在我的心里,打下了抹不去的烙印:母亲是因我而病逝的。直至今日,我都无法原谅自己。有时,实在无法自我解脱,无法排解时,我就给妈妈写信。反思我的罪责,自省我的不肖,祈求妈妈的痛斥和责罚。可是,无论我怎么做,都已无济于事,都已无法换回妈妈的生命,也都无法减轻我的罪责。

婆婆是个性格开朗、办事爽快的人,身体也相当硬朗。她到处打听治疗小肠疝气的民间验方,回家后我们便开始逐一尝试。到孩子十个月大时,终于治好了他的小肠疝气。然而,却又同时出现了新问题——因为沙袋的压迫,他的右腿发育受到限制。本应该蹒跚学步的孩子了,左腿却不敢迈动,两条腿出现了明显的不协调。为了锻炼他的右腿功能,我们费了不少心思,也去医院请教了医生,确认他的骨骼正常、神经正常,只是肌肉发育受到限制。只要坚持锻炼,恢复功能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我们放心地对他进行训练。一个月后,我们看到了明显的效果。

就在这时,大哥家出现了困难,来信需要婆婆回去帮助照顾。与此同时,海城地震后的又一批楼房竣工了,我家被通知要搬新楼了。新楼的装修,搬家的准备,无疑要牵扯很大的精力。加之我在贫血,身体上有些应付不了。而且,玉尧已经在厂里主持全面工作,对家里的事,实在是力不从心。在这种情况下,儿子跟奶奶去了法库大伯家。在大伯的不懈努力下,在哥哥姐姐们的强制要求下,肖冰的腿很快便活动自如了,会走了,会跑了,两条腿完全一样了。当他从大伯家回到我们身边时,我们已经迁到新楼,条件比前好多了。而他已经是会完整说话,满地跑来跑去的快到两岁的孩子了。黑黑的,壮壮的,圆圆的脸上嵌着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陌生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

五个月后,因为我们的工作调入沈阳,暂时住在宿舍里,肖冰便又一次跟随奶奶去了大伯家,在那里生活了半年时间之后,又再次与奶奶一起,回到自己的家。从此以后,我们再没有分开。

从肖冰四个月开始,便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因此,祖孙间感情深厚。由于奶奶的悉心照料,肖冰身体很壮实。只是因为遗传的原因,他像爸爸一样扁桃体肥大。小时候,几乎一、二个月就要发炎一次,每次发炎都要高烧40℃。那时,我们住在032台院内的简易房中,地段偏僻,交通不便,当时玉尧正在完成《电台自动消防》的科研项目,长时间出差在外,我又不会骑自行车,肖冰每次生病,我都要背着他步行近30分钟,到医大二院看病,去和平区第九卫生院打针。那段日子,我真的很累。好在家里有婆婆的照料,我还是很庆幸的。肖冰很懂事,尽管高烧,却从来不哭、不闹。

正是因为奶奶的过分照顾,肖冰养成了腼腆、怕生的性格,甚至连爸爸妈妈也怕。其实是我们借口工作忙,忽略了与孩子的沟通,孩子自然与我们生分些。

一九八零年夏秋之际,我一个人去北京出差。因为这次的任务简单,只到一个单位去选购晶体管。我便突发奇想,要带肖冰去见见世面。他高兴极了。火车上和到北京后,他寸步不离我左右,小手死死地牵着我的手,要么就紧紧地拉着我的衣襟。我要进厂里去办事了,可是无论怎么说,接待室的同志坚决地不允许孩子进入厂区。他们表示,可以帮我照顾孩子。这使我十分为难:孩子那么怕生,怎么可能离开我呢!就在这时,懂事的肖冰突然趴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妈妈你去吧,我就坐在这里看书,谁叫我也不去。”他拿着昨天刚刚买来的五本小人书,走到长椅的一端,乖乖地坐下了。我止不住的心头一热:不善言谈的儿子这么懂事。

我大步流星地进了厂门,马不停蹄地办完了事。一个半小时后,我回到接待室时,儿子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反反复复地翻看着那几本小书。我突然觉得很对不住儿子。因为把孩子完完全全地交给了婆婆,我从来没有像女儿小时候那样,平心静气地给儿子读过小人书,也从来没有像女儿小时候那样对儿子进行过启蒙教育,教他认字,教他做事,这不是不负责任吗?

当天下午,我带儿子去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等地方去玩。他在水泥方砖上跳来跳去,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简直目不暇接。这里的一切,他都感觉新鲜,他对所有的东西,都感觉好奇。我深感儿子跟奶奶在那个小院里住得太久了,他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影响他的未来。必须要让他接触外面的世界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们将在晚上乘车回沈阳。上午,我又带他去了天安门广场,给他照了相,他就在广场上撒欢儿。中午回到招待所,趁他睡午觉时,我赶紧到附近的商店给婆婆买一条裤料,只用了一个小时。没想到他睡觉醒来,发现我不在房间,就想到外面找我,门却被我锁上了。他害怕极了,大哭起来。住宿的客人被他惊动了,赶忙找来了服务员。服务员边开门,边安慰他。正在这时,我回来了,肖冰已哭成泪人。他抽泣着说,怕妈妈走了,不要他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进厂办事时,把他一个人留在接待室;还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离开妈妈到大娘家,给他留下的阴影;抑或由于我工作太忙,无暇顾及他的感受,无休止地加班、出差,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太少,给孩子造成了恐惧感?总之,我看着孩子哭得红肿的双眼,听着孩子稚嫩、无助的哭诉,心里充满了对孩子的欠疚和自责。

从北京回来后,我不顾婆婆的反对,坚持送儿子去幼儿园。让他适应集体生活,了解外面的世界,而不是闭塞在一个小圈子里。可是,没有几天,终因对集体生活的陌生和不适应,依仗着家里奶奶的靠山,而中止了去幼儿园的行程。我不忍心看着每天送走孩子时婆婆的眼泪;不忍心看着奶奶的失落——我们还没有做通奶奶的工作。

一九八二年,我们搬离了居住三年的简易房,来到位于三好街的楼群居住。虽然五口人挤在十四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上下两层的双人床,外加一张单人床,还有书桌书柜……,小屋子挤得满满的。但毕竟有了自来水,有了煤气,我从此再不用定时去邻居家提水,再不受买煤打煤坯的拖累了;而且,离开那个偏僻、闭塞的小院,对孩子们的成长,无疑是好处多多。所以,全家都十分高兴。尤其是儿子,它就象一匹初次见到大草原的小马驹,整天欢蹦乱跳,和院内的小朋友很快就玩到了一起,淘到了一起。

然而,由于奶奶的过分呵护,六岁的儿子还不会穿衣服,睡觉还要人哼着小曲儿,用手轻轻拍着才能入睡。为了规范他的行动,培养他的自立、独立能力和适应集体生活,我再次决然地送他去了幼儿园。尽管婆婆依然不舍。这一次,我没有退让,儿子明年就要上学了,他需要一些起码的能力。

也许是因为我态度的坚决,也许是因为儿子又长了一岁,懂事些了。总之,这一次去幼儿园,他顺从多了。而且,在幼儿园里很听老师的话,和小朋友也相处得很好,曾几次参加幼儿园的歌舞演出。我们很高兴,他自己更是开心得不得了。他完全适应了这种集体生活,团队活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他对老师、小朋友和环境的熟悉,他的顽皮、淘气的特质,也逐渐地显露出来。

很快,儿子上学了。他聪明、好动、贪玩,但学习成绩还算不错。而且,他憨厚、朴实,在居民区里,他热心地照顾比他小的小朋友,免受大孩子的欺负;看到阿姨和老人买粮回来,他会主动上前,帮忙送到楼上;班里同学生病了,他会主动去同学家里,告诉他当天的作业……。正因为这样,他是邻居眼中的好孩子。

到了小学六年级,他对学习不那么上心了,成绩也有所下滑,原来准备报考东北育才学校的他,不得不改报三十八中学。

不知不觉之间,儿子逐渐长大了。他开始有自己的思想、爱好。他喜欢周华健的歌曲,家里收集了很多周华健的盒式带,一回到家就听;他也喜欢画画,经常在笔记本上、作业本上画。对此,我们总是批评他,督促他要好好学习,专心攻读,备考重点高中。完全忽略了、扼杀了孩子的兴趣和爱好,没有给予正确的引导和培养。现在想起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初中三年级时,学校为了保证一批进重点高中的学苗,按三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选了两个重点班。肖冰差三分没有进去。我很失望,也很生气。可肖冰说他的成绩是够的,只是老师把分数核错了。我看了他的试卷,的确是最后核算时,分数加错了。为了能让肖冰进重点班,为了考取重点高中,我厚着脸皮,为了这区区的三分,找到学校。老师们经过复核,确认了他的分数。他就这样踩着分数线进到了重点班。所谓重点班,就是作业多一点,孩子们学风好一点。因为肖冰是个比较随意的孩子,老师要求严一些,他就抓紧一点;否则,他不会给自己提严格要求。所以,为了仰仗老师们的威严,我才不得不要求他进重点班,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肖冰初中毕业时,报考了省重点高中——回民中学。

那一年,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们竟和“找分”结了缘。一月份,为肖冰进重点班,我找到三十八中学。而这次是中考,玉尧和肖冰竟然找到了市招生办,说来真是好气又好笑。原因是,中考成绩一公布,肖冰以四分之差被排斥在回民中学的录取分数线之外,我和玉尧又是惋惜,又是气愤,更是着急。这时候,肖冰又说他的分数算错了。我根本无法相信:中考,这么重要的考试,每一步都要经过几次审核,把关,怎么可能分数核错?他坚持说是体育分数错了。抱着这一线希望,玉尧和肖冰在七月流火的热浪中,骑着自行车,奔波于和平区教育局——皇姑区教育局——市招考办。经过一天的艰苦行程,终于把这四分追了回来。肖冰就这样踉踉跄跄地进入回民中学。

回民中学也是省内的一所重点中学。但教师的教学水平、育人的责任心和学生的综合素质,都和育才学校有一定的差距。

肖冰在该校学习时,成绩平平,而且偏科。这个倔脾气的孩子,把对科任老师的喜、恶带到了对该科课程的学习中。他高一开始就一直不喜欢学英语;高二讨厌化学,高三就不爱学数学。我当时对他真的是毫无办法,吵也吵了,打也打了,他就是不说话,也不管用。虽然他成绩平平,但由于他的淳朴善良,耿直憨厚,却也颇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因此,尽管他高三时对数学老师有看法,不肯好好学数学,数学老师对他还是很关心,高考前主动帮他补数学。他每次补课回来都说:“其实,苏老师讲课挺好,总能讲到点子上。可他上课时怎么就不这样讲呢?”不管怎样,他高考时的数学成绩,的确有所提高。我们一方面感谢老师的帮助,同时对老师这种上课时马马虎虎,补课时才拿出真本事的做法,也实在不能恭维。

高中毕业前的最后半年,因为肖冰的成绩一般,也因为他对英语的近乎放弃,我想孩子是不是不想考大学了?我曾经和他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我原本想,不考大学直接就业,也不失为一种出路,一切要按孩子个人的意愿决定。他表示还想考。就这样,在我们的鼓励与督促下,他开始了紧张的复习、备考。但是,终于因为偏科严重,英语分数太低,最终考取了沈阳广播电视大学。

一九九八年,肖冰从电大毕业了,在辽宁广播电视报社任出纳工作。刚刚走出校门的他,觉得轻松自由了许多,视野也开阔了许多,性格也变得开朗了。这一段时光,女儿在辽宁电视台工作,儿子在辽宁广播电视报社上班,一天的紧张工作之余,在和谐的港湾里放松自己。每到吃晚饭时,一家人团团围坐,讲些社会上的见闻,和有趣的事,常常是笑声朗朗,喜气一片。

二零零零年的冬天,一场小雪覆盖了下面的冰,路面奇滑无比。因此,摔伤而造成骨折的人很多。我就是在这时造成了腰椎压缩性骨折,住进了省人民医院。为了不给亲属们增加负担,玉尧和肖冰承担起晚间照顾我的任务。他们坐在我的床边,整夜无眠。只是在困倦难忍时打一打盹。肖冰的细心和克服困难的精神,让我非常感动。只要我有一点不舒服,肖冰立刻会发现,马上帮我轻轻按揉或是翻身,几乎整夜不能睡觉。

一失足成千古恨

肖冰喜欢摆弄电脑,有着较强的动手能力。虽然他是学电算化会计专业的,但他除应用电脑外,对装修电脑也乐此不疲。因此,经常去三好街的电脑城,认识了一些形形色色的人。

初出校门的他,完全不具备分辨能力,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复杂的大千世界,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这多变的百态人生,便被美丽的谎言所蒙骗,被金钱的诱惑所俘获,也被罪恶的手,劫掠了他的未来和他的前程。

二零零零年,肖冰认识了一个在三好街做电脑生意的人,引诱肖冰用公款投资他的电脑器件生意。在儿子参加工作前,我们就曾以做人的本份教育他,公家和个人的钱物要清清楚楚地分开。公家的钱,哪怕是一分钱,也要管好,决不能纳入个人或他人的腰包;我们也曾以当时报纸上登载的案例警示过他,无论是亲属,还是同学、朋友,想偷偷借用公家的钱,都万万不能答应。可是现在,在如簧巧舌的鼓动下,在蝇头小利的许诺下,他动摇了,他没有把持住自己,轻而易举地被俘获了。上船容易下船难,钻进圈套的人被套得越来越紧,致使肖冰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连性格都发生了变化。他开始不愿意回家了,即使回家,也不愿和家人多说话,而是躲到自己的房间里蒙头大睡;他开始频繁地进出三好街。当我听说他工作时间也偶尔去三好街时,曾经批评过他白天脱岗。我们哪里知道他已经被那个人紧紧地捆住了脖颈,几乎窒息;我们哪里知道他年轻的、尚不成熟的心里,承受着多大的煎熬?他每天要应对父母的询问,要愧悔地面对关心爱护他的领导和同事,他整日惴惴不安地惶恐度日,尤其是难以应付税务、财务和审计的各种检查。每到这时,他便东倒西挪,左腾右躲地挨过这一次次的清查。他就这样,在惶恐中,在不安中,度过了三年。

二零零四年,那个骗了他的人携款潜逃了。这对肖冰来说,无异于冷水浇头,他从头到脚冷到了心。

终于,他打听到了那人的去向,据说去了越南。肖冰便贸然地去了云南,他准备偷越国境去越南找这个人,要回被骗的钱。要不到钱就死在那边。

当我们从肖冰同学那里知道他离家出走的消息时,他已经到了昆明。我们却冒着当年最大的一场大雨,在沈阳他的同学家、机场、火车站,到处寻找着这个失踪的人。直到当晚九点多,在我们的逼问下,这个同学才说出了肖冰已到昆明,并换了电话号码的事实。终于,我们和肖冰联系上了,安抚了惊恐无助的肖冰。玉尧当晚由晓鸥和小白轮流开车,紧急赶往北京,并于次日上午,乘上了北京至昆明的飞机。傍晚,在昆明郊区的一个小旅店里,找到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儿子。在玉尧苦口婆心地劝说下,在透彻地分析了他此举的无效和不可行的原因之后,他同意了爸爸的意见,自己回来了。我们倾尽家里所有的积蓄,肖寒和赵喆也给拿了一部分钱,帮他还上了公家的这笔柒拾万元的欠款。这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事,我和玉尧约定,除了现在知道此事的几个人外,绝不能再扩大一个人。目的是给肖冰保留尊严,给他改正错误的机会。

还上了那笔欠款以后,我和玉尧心里曾一度觉得:我们挽救了一个人,避免了一件蠢事、一个悲剧的发生。虽然已过花甲之年的我们,没有了一点积蓄,但我们有工资,有每月不低的固定收入,按照我历来勤俭度日的家风,逐渐积蓄是不成问题的。钱是人赚的,只要有了人,我们还怕什么?肖冰也一度很轻松,下了班就按时回家,和姐姐姐夫谈天说地很正常。可是姐姐姐夫走了以后,他明显的话少了,不太和我们交流。我想和他彻底谈一次,让他说一说受骗和自己动用公款的事情,以便发现点什么问题。玉尧认为,孩子已经二十多岁了,这时的他,参加工作已满六年,又经历了这么大的波折,摔了这么大的跟头,这件事,是他一生的耻辱,这个伤疤是他心灵上永远的印记。现在来谈,无疑是让这未愈的伤疤再次流血,效果不一定好,应该让他平复一段。有时,我们刚一涉及这个话题,想了解一下骗子是否被抓时,肖冰很反感,我们也只好不再询问此事。

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一天天滑过,肖冰依然很少和我们交流。我们以为他是因为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的事,无法面对我们才这样的。我们哪里知道他心里还有另外的秘密,还有更大的灾难在等着我们。

当年,他已经28岁了,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不断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介绍的好姑娘也为数不少。无论从容貌,从学历,从工作,从家庭都无可挑剔的也不乏其人,可他就是不同意。一句“没感觉”,就让我们束手无策。终于,他领回来一个自己选择的姑娘,身材高挑,长相也还不错,只是学历较低,单亲家庭,母亲下岗,家境很差,自己也没有工作。我很迷茫。我不知道他千挑万选之后,怎么会选择一个这样条件的女孩做自己的终身伴侣?可是,看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感情确实不错。几年过去了,他终于有一个自己相中的女孩子,我们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于是,我们再三地问询肖冰:她是单亲母亲的独生女儿,是母亲的唯一,将来你要负责她母女二人一辈子,从日常生活到患病就医;而且,她的生长环境与我们的家庭不一样;他所接触的人群和我们所处的群体也不一样,你要能够包容。所有这些,肖冰都认为不是问题。最终,我们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于二零零六年八月给他们在彩电塔举办了婚礼。

报社的形势越来越差。广播电视节目预告到处都可查到,报纸的销量锐减,职工的开资已很困难。很多人劝我们把肖冰调换一个单位。终于,在玉尧离开工作岗位前(二零零八年),答应了把肖冰从报社调出。可是肖冰却不同意调转。他口头上的理由是:别人能挺,我也能挺过去。人家不走我也不能调走。这个理由,曾经让我很感动,我以为他是不想让爸爸为难,不想让爸爸低三下四地求人才这样的。两年后我才理解:他是没办法离开电视报社。当年的七十万,并没有完全还清他动用的公款。这是他二零一零年四月被归案后,我们才逐渐知道了这一切。

我和玉尧每年都要去女儿家住上五六个月,帮女儿照顾孩子,料理家务。这是从嘎嘎出生以后,就约定俗成的。赵喆的父母比我们年轻一点,所以他们比我们在上海的时间要稍多一点。但总算是两家老人有个替换,能在回沈的半年里,身心都好好地休整调理一下,毕竟都是六旬开外的人了。

二零零九年十一月,我们已经买好了十二月二日回沈阳的机票。可就在十一月九日的中午,玉尧接到小白的电话。他先是问我们,肖冰是否在上海,当听到我们说没有的时候,他说肖冰不知道哪里去了,找不到人,而且沈阳的几个堂兄堂姐也都不知道。这信息太突然了,我和玉尧完全被震懵了。当即给儿媳打电话,回答是肖冰去北京了,最近两天没联系上。我们立即打电话叫回了肖寒和赵喆,分析了情况,并当时在网上订好了次日的首次上海——沈阳航班的机票,尽快赶回沈阳。在这期间,我们做了无数的猜想:是小两口吵架了,儿媳故作平静?是性格内向的儿子,无法发泄气愤,驾车离家出走了?是他心情不好,外出发生事故了?还是被人暗害了?被人抢车了?抑或是气急而自寻短见了?我和玉尧彻夜未眠。肖寒和赵喆也都一趟趟地过来和我们一起猜想,又一次次地推翻。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劝慰我们宽心,自己却也无法入睡。终于我们艰难地熬过这漫漫长夜,在朦胧的黎明时分,肖寒把我们送到浦东机场。上午十时,我们准时在沈阳的家中见到了报社新任社长兼主编刘长缨。

据刘社长讲,是报社前任领导退休,单位进行离职审计时,肖冰因账目不清,便带着单位当月的十几万元的工资,携款潜逃了。致使审计工作停顿,当月工资也无法发放。我和玉尧曾对肖冰的出走理由,做过一千一万次地猜想,也没想到他会因为账目不清而携款潜逃。我们以为二零零四年的事情已经结束,他不会在原来的伤疤上再割一刀。但是,单位领导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不是凭空而言的。当时,我们的惊愕,我们的迷茫,我们的羞愧,我们的内疚,种种复杂的心理,绞结在一处。脑子蒙蒙的,耳朵嗡嗡的,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只觉得愧对电视厅的人,更愧对报社的职工。

报社领导走了之后,我们进到卧室,这才发现,表面完好的新衣柜已经被撬。经过清点,肖冰的房证不见了;用于家里几个人打麻将的几张新的一百元和五十元钱不见了,大约是四、五百元的样子。我们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几天前肖冰曾经给在上海的我们打电话要房证,我告诉他房证在抽屉里。可以确定,衣柜是他撬开的。他拿走了这区区几百元钱,说明他身上没有多少钱。从而,更加重了我们对他出走的担心。

两天以后,我和玉尧凑齐了十万零五千元存款,交给报社领导,先给职工发下当月工资,其余部分待账目查清后再说。无论如何,哪怕是砸锅卖铁,我们也要替儿子补上给报社造成的损失。

二零一零年四月二日,失踪五个月的儿子终于有了信息:他已回到沈阳,并被带到派出所。刑拘之后,他便失去了自由。

直到他进了检察院,检方要发拘留证时,他还要求不要让父母知道,他怕父母受不了。真是傻到家了的孩子。你现在知道心疼父母受不了,早些时你有考虑到父母吗?

据检方告知我们,他此刻已是身无分文。他这五个月是如何过来的?在哪里度过的?我们一概不知。只是后来从律师口中才知道:电视报社欠债累累,所以,是社里领导要求财会以个人名头开户。公家有进账的钱,就进入个人账户,以免被法院强行扣走。报社发工资困难,每个月他都要想方设法地为筹集本月工资奔忙。当月快到了发薪日期,他只筹到八万有余。看到报社资金日益艰难,他始终为自己当初所犯的罪过折磨着,噬咬着。这时刚好是领导离任审计,他的账目不清问题,再也无法掩盖。于是,在一丝侥幸心理的主使下,他再次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地去追讨骗款。可是到了边境,越南、缅甸的战乱,让他不寒而栗。他没有勇气偷渡,更没有勇气去亡命天涯,虽然当初是下了很大决心而走的,但此情此景,他退缩了。他无处可去,只好回到沈阳,在一个同学家里,住了一段日子,终于锒铛入狱,终结了这段不是逃亡的逃亡生涯。

在看守所里,经过检察院的工作,肖冰同意卖房还款。只要能还上报社的欠款,只要能减轻肖冰的罪责,怎么做我们都没有意见。可是这时我们才发现肖冰已在外出追款之前安排了后事。他原来想:追到欠款就还给报社,追不到就死在外面,也无颜回来了。只是对不起结婚不久的妻子。为了弥补,他一纸赠与,将父母给他买的房子,轻易地送给他人了。所以,他撬开衣柜拿走房证。按理,夫妻之间应该是甘苦与共。可是,这时的儿媳,一反常态,再听不见那通情达理的话语。她决然地拒绝了肖冰的卖房要求。因为身份证、房产证都在儿媳手里,使我们卖房还款的事,始终无法进行。尽管我们一再向儿媳保证,她可以与我们同住,也可与她母亲同住,或者,我们出钱给她租房单住,她都不肯答应。

与此同时,我们也劝说肖冰写了若干借条。从她的姐姐、堂姐、堂兄等亲属中借钱还款。但他已说不清楚欠款数额。我们就等待着报社的审计,能给我们提供一个大概的范围。

可是,不知是保密的要求,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严格的消息封锁,令我们始终对肖冰的问题一无所知。就这样,事情拖到了案件移交法院,准备开庭审理。这时候,就算退款,也不能交给报社了,而且也无助于肖冰的减刑。我们就只能等待法庭的审判。二零一零年十月,肖冰被判入狱十四年。几许小利的引诱,几句空洞的许诺,让肖冰搭上十四年的大好时光。这一惨痛的教训,真是刻骨又剜心啊!

肖冰结婚时的房子,是我和玉尧出资购买。当时就是考虑我们年纪大了,或许突然发病,需要他们照顾;而且,一旦他们有了孩子,离得近些,我们照顾起来也方便;再说,肖冰上班也近。出于这种种考虑,我们把他的婚房,选的离我们较近些。憨厚的儿子未曾反对,可是婚后不久,他突然提出要将此房卖掉,重新在儿媳娘家附近买房。后来,我说出四条理由,儿子同意不换房了。现在细想起来,这或许是儿媳要占房产的第一次尝试。此前,我们从来没这么想过。但是现在,让我们有点怀疑了。

肖冰服刑以后,在第二监狱印刷三厂劳动。他本人挺满意,我们也就放心了。这里面有他的堂姐春燕和姐夫张斌的帮忙,让我们十分感动。

肖冰出事以后,我和玉尧整天生不如死。一生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做事的我们,到了晚年,家里竟出现这种事情。真是无地自容、无法见人。更是一时无法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肖冰这是怎么啦?你现在在哪里?你怎么能给爸爸妈妈留下这么难解的问题而自己却一走了之?

几天过去了,我的思想从迷茫不解,逐渐回归冷静。我认认真真地反思了父母、家庭对他的教育和影响。

他三岁开始,随我们来沈阳。我们每天晚上,不是加班就是围坐桌前看书学习,肖寒的学习习惯就是这期间养成的;而他,却因为太小而坐不住。当时的我们,没有精力像对肖寒小时候那样对他进行启蒙和人生教育,而过多地依赖奶奶对他的照顾。后来随着他们的长大,我们经常教导他们,生活要艰苦朴素,所以,他们从来不计较服装和饮食,不和同学攀比;我们教育他们为人要谦和宽容,要诚恳正直,不能趋炎附势,助纣为虐;我们还教育他们要公私分明,别人的东西,再好也不屑一顾,自己拥有的,总是最好的;我们也教育他们交友要慎重,努力尊敬师长,好好工作,开创自己的未来;每个人的历史,都是自己来写,不能依靠别人……。我们的这些教育有错吗?难道儿子全然没有听进去吗?上天为什么这么惩罚我?

除了这些教育,人常说“身教重于言教”。那么我的身教呢?婆婆在我家的时候,我尊敬婆婆,关心婆婆,只要我在家,家务便由我来承担,以防婆婆过于操劳;住简易房时,我每晚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水桶,从邻居家提满一缸水;我从不自私,改革开放以后,企业职工大批下岗,我的兄妹和玉尧的姐姐家里出现困难,我和玉尧经常予以经济上的资助,竭尽兄妹姐弟情谊……;我忘我地工作,深受领导和同事的爱戴和认可,几年来曾多次被评为厅里和本单位的优秀共产党员和先进工作者。尽管我并不看重这些荣誉,总是在几经推托之后才不得不受之的,但是,透过这些荣誉总能体现出我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和状态。还有,我完成的每一个科研课题,都是在克服了若干技术上的难题和人员中的纠纷后,才拿到的,都是来之不易。而在项目研制人员排名,在项目评奖,甚至在报评技术职称这些涉及到个人待遇、利益、升迁方面的问题上,我却是处处谦让,从不伸手。这一桩桩、一件件我所认为的美德,我所认为的高风亮节,难道就不会影响到他吗?或许,他对这一切根本就不知道?我关心身边的每一个人,孩子在家里有响动的时候,我总是提醒他们“不要吵到邻居”。

为了孩子们身心能健康地成长,为了我所承担的工作,为了我身边的亲人,我自认为我都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理解,他们经常开我的玩笑:

“你一生都为别人活着吗?”

“你累不累呀?”

我确信,我们的家庭对他的影响和教育是没有问题的。

我不明白,从小那么简朴、懂事、善良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什么原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人的思想是在不断变化的。儿子出事以后,我开始是不相信,到强制自己相信;从对儿子的不解、气愤,到自我审视,直至最后的追悔莫及,愧疚难当。是我,是我害了我的儿子,是我对不起我的儿子,我要好好活着,用我的余生来补偿儿子。

儿子从小跟随奶奶长大,虽然大部分时间也跟父母同住,但他依赖的是奶奶。每当我们发现他的错误、缺点,批评他时,他便躲到奶奶身后,致使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地追究过。

直到他上学以后,离开了奶奶,表面上看起来和妈妈亲近了,实际上,他对妈妈始终是陌生的。记得有一次,作业没完成,他对老师说拉在家里了;还有一次,没写作业,便和小朋友一起去玩了。这两次,我都打了他,每次打过他,第二天他都会扁桃体发炎,高烧不退。这样一来,势必会使问题不了了之,或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学毕业时,为了让他考取东北育才学校,我给他增加了太多的家庭作业。这过重的负担,导致了他的逆反。

到了初中高中以后,对已有逆反心理的他,我的心理疏导不够,动辄批评。记得高中二年级时,他不爱学化学,我担心会考时若通不过会失去高考机会。气急之下,我还打了他。

我过多的倾向于要他克服自己的缺点,对他的优点却极少提及。他关心他人,热爱集体,礼貌待人,简朴善良的本质,我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却错误地以为这都是应该的,从而没有及时的予以肯定和赞许。

过于严格的要求,不讲方法的训导,导致儿子对我们的疏远。本来不爱讲话的他,在我们面前,话越来越少。这里有他的性格使然,也有对我们的惧怕、疏远和不信任。对优点的不及时肯定,是否会让他丧失自信和自尊?这真的是我教育上的失误。

结婚以后,我片面的以为,儿子成了家,责任感增强了,人也成熟了,又有妻子在身边。忽略了对孩子的了解,放任了他,这同样是做母亲的失误。

是我亲手把儿子推离了母亲身边。这些年来,他遇到这么严重又无力解决的困难,始终憋在心里无处倾诉,不敢对父母讲,不敢要求父母的帮助,我们竟然一概不知,全然不晓。这不都是母亲的疏忽、母亲的失职吗?

二零一一年一月,我和玉尧随女儿去新加坡住了半年。这一方面是肖寒的临时工作安排,叫做“岗位交换”,同时也是她想让我们换一个环境,散散心的良苦用心。肖寒真的很懂事,很孝顺。而且,她对弟弟很关心。在二零零九年十一月我们回沈后,到二零一零年十二月,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先后回沈十几次。七月份,原定开庭的日子里,她一月内回来两次,目的就是想开庭时能看看这个傻弟弟,想要他好好配合办案,想要他放心父母。

年轻的儿媳,结婚刚刚三年多,我和玉尧平时对她关怀备至。在儿子出事的那年春节,我们依然叫她回家吃年夜饭。在肖冰出走的那些天,我们经常安慰她、帮助她。肖冰被拘捕后,儿媳对待肖冰的态度让我们非常失望。先是,她不肯去看守所给肖冰送衣服,也不问肖冰的情况,我们原谅了她的年轻;二是肖冰进到看守所的第二个月,她便把肖冰的衣服和鞋,全部送到我们家里,在肖冰的家里,一点也看不见肖冰的东西,好像被扫地出门了,让我们感到寒心;三是我们要卖房给报社还款时,她丝毫不为肖冰考虑,坚决不同意,让我们很是意外;四是她拿着肖冰的房证、身份证去房产局更名,虽然未果,已足以令我们伤心至极;五是她当我们不在沈阳时,既没有事先送达开庭通知,也没有告知肖冰找律师或委托人,就贸然带着律师和法官去监狱开庭,宣判两人的离婚事宜。全部离婚条件是肖冰净身出户,还要给她十万元,真是太过绝情。对这种不合程序的离婚判决,肖冰没有签字,法院只好另行开庭。

六月十七日,我们回沈阳看肖冰时,肖冰写了委托书,委托爸爸代行处理离婚事宜。实际上,肖冰被判刑后,就是儿媳不提出离婚,我们也会建议他们离婚,让儿媳重新选择生活。

他们俩个的家庭简单得很,完全可以协商解决。但是,她现在选择了一条绝决之路。

在法庭上,开庭以前,我关心地问候她的身体情况、工作情况;对她的妈妈也是如往常一样,礼貌相待。我们觉得,由于肖冰的过错,离婚是正当选择,不能让儿媳苦等。当庭法官看出我们双方礼尚往来,并无恨意,于是建议庭外调解。

当法官征求双方意见时,我们提出只要房子,家中的十多万元的家俱、家电、钢琴和存款等都给儿媳。而十几万元的债务全部由我们承担。儿媳及其母亲完全同意。最后,又给儿媳两万元现金。

就这样,经过两天的调解,两人和平分手。也算是好聚好散吧。

自省与悔悟

二零一三年七月,我和玉尧在上海时,接到了儿子的一封来信。他在信中说:

“……我深深感到工作之后,我对自己放松要求,缺乏对自身的充电。而面对社会上的各种诱惑,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在歧路上越走越远。扭曲了人生观、价值观,又对自身欲望不加控制,终于导致我如今身陷囹圄。爸妈一辈子严于律己,老了却碰到儿子入狱这种事,真的给二老丢脸了……。

“在每天平稳、规律的改造生活中,我一点点地放下浮躁、焦虑的心情,冷静地反思过往的一切。一直以来,我都感觉自己的家庭观念淡薄,逃避家庭责任,对亲人感情不深。可现在我才发现,其实那只是我在有意的回避这种情感,将其藏在心中……。我想要独自去承担一切,怕亲人过于伤心……。

“每次看到爸妈头上的白发,额上的皱纹以及面对我强挤出的笑容,我心如刀割。姐夫姐姐为了我,操心受累,无怨的付出,更是让我愧疚……。

“在这段日子里,如果没有你们在身边支持我,劝慰我,也许我早已经崩溃了……。对不起,爸妈,原谅我之前的任性、自大、偏激……。

“现在我唯一的目标就是努力改造,踏踏实实的劳动……争取早日回到你们身边……。”

这是一封我们盼望已久的信,是一封发自内心的充满忏悔的信。我和玉尧都无法控制,一边看信一边泪如泉涌:我们的儿子终于醒悟了,悔悟了。他开始认识自己的问题了,也开始认识到亲人的关怀的重要了,他的心里在回归了。

这些问题,是我们每月一次的会见中,想问又不敢问,想提也不敢提的事。我们害怕影响他平静的心态。如今他自己揭示了我们不敢触及的伤疤,融化了爸妈心中凝结了上千日的坚冰。我们怎能不激动的热泪盈眶呢?怎能不为儿子的觉悟而喜极而泣呢?

为了鼓励儿子的回归,坚定他努力改造的信心,我和玉尧都掏心挖肺地给他写了回信。

我在信中写道“……这三年多来,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牵挂着你……。我以为,自小对你的培养,良好的教育和影响,以及清正的成长环境,已经使你成长为一名品质纯正,待人诚恳,工作认真,老实本分的有志青年……。妈妈相信你的本质是好的。你仍然是爸妈眼中那个朴实忠厚,心地纯正,善良大方的儿子。是你的一时不慎,没有识别而迷路。只要你迷途知返,爸爸妈妈会一直等待着你的回归。为了这一天,爸妈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会保持好的心境和健康的身体,等着你,你也要同样啊。

“……潜下心来,放下浮躁和骄傲,谦诚地接受劳动改造……;多读书,不断提高自己的心理素质……以有利于营造健康的心态,完善自己的人格提升。

“我欣喜地感觉到你内心的成熟和进步,感觉到你亲情的回归和信任,也感觉到了你内心的平静与坦然,更感觉到了你对未来的信心和勇气。不断加油吧,爸爸妈妈等待着你,我们谁都不能放弃。”

我想,读了我们的信,他一定会理解爸妈盼儿回归的良苦用心,理解亲情的珍贵。

现在,儿子在狱中已经度过了将近四个年头。他对目前的工作,安心、努力,闲暇时间看看书、看看电视,有时也练练字,生活还算有规律,他的心情也开朗、平和,再不像以前那样整天提心吊胆了。我们期盼他能在狱中认真思考走错路的原因,认清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道理;认真回味父母从孩提时期的教诲,认识到父母的亲情无限;我也祈盼他思想淡定,无忧无虑,锻炼一副好身板;我更企盼他能悟透人生,淡然面对一切,坦坦荡荡地做人,认认真真地做事,对得起别人,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时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过了四个年头。我和玉尧心灵上的创伤,也逐渐得以平复。现在已经走出低谷,走出阴霾的我们,更深切地感悟到亲人、家庭的珍贵。为了给走出高墙的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和美好的未来,我们要互相支撑着,互相搀扶着,顽强地,健康地活下去,等待儿子的回归,等待阖家团聚的那一天。

这几年,除了每年去女儿家半年,在家的时间里,为了不致胡思乱想,为了充分占用时间,我开始玩电脑、打毛衣、做数独。以分散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来效果还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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