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刘子轩
姥姥有4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是姥爷的前妻生的，大女儿被送了人，家里太穷了，养不起。
大女儿和姥姥一直有隔阂，姥姥的心里也一直有愧疚感。
虽然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姥姥还是把儿女们都拉扯大了并成家立业。如今姥姥的身体也算硬朗，耳聪目明，只是胃不好，动过手术。
我打小喜欢姥姥，因为姥姥疼我们，脾气好，不像母亲老是训斥我们。
小时候每逢周末，我和妹妹都去她那里，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我和妹妹徒步走到姥姥家，姥姥会在村西河边放羊。
我们经过那里，姥姥总会说一句：“我算着你们会来的。”然后看一下太阳，说：“等会儿回家包饺子，你妈肯定不经常给你们包，咱们包野菜馅的。”
于是，我和妹妹便满地找野菜，回家后姥姥一个人忙活，我们俩看着她弓着腰和面、剁馅……
我们要帮忙，她总说我们不会，让我们在一旁玩。我们就躺在床上，吹着小电扇，和姥姥聊家常。每次她都会问我：“你妈在家忙什么呢？老不来。”实际上，母亲每隔几天都会来一次。
饺子出锅时，姥姥会舀出一些，让我给舅妈送去。我便端着碗赶紧送去，赶紧回来。
而姥姥总是习惯性地等我回来。她总是在桌子上放一杯水，不冷不热，让我和妹妹多喝水，别光顾着吃，以免噎着。
吃完饭，姥姥坐在门口做针线活。她以前给我母亲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做，现在给我和妹妹做。我们小时候穿的棉裤和棉衣都是她做的。
后来小表弟出生，她又给小表弟做。她病重下不了床的时候，还挂念着小表弟的棉衣棉裤，直到母亲给做好了，让小表弟穿上，她才放心。
太阳一点点下山，姥姥会让我们早点回去，临走前会把吃剩的饺子装好放到我的兜里，并嘱咐：“拿回去给你妈吃，你妈她懒得包。别让你舅妈看见，不好。”
接着又叮嘱我：“给你舅和舅妈打个招呼，别一声不吭地就走。”我听她的话，走到舅舅的屋门口道别，然后加紧步伐走开。
走远后再回头，舅舅和舅妈已经回屋了，但姥姥还在看着我们，身影越来越小。
上高中的时候，我会在县城的超市里给姥姥买一些村里买不到的东西。她总是舍不得吃，留到我去她家时再拿出来和我一起吃。
每次她都会说：“你上学还花这钱干啥呢？”我解释说这是我打工挣的钱。其实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心里是欢喜的。
我在学校打工攒了点钱，给姥姥买了一根拐杖。由于时间紧没亲自送去，母亲带给了她，母亲说姥姥欢喜得不得了。
再去的时候，姥姥已经拄上拐杖了。拐杖的底端已褪了皮，漆也掉了，露出了白色的实心。
“以前拿一根棍子扶着就行了，没想到渐渐老了。”姥姥说。
后来，拐杖的龙头也掉了，姥姥舍不得扔，她让舅舅钉了一颗钉子，一直用到了生命的最后。
2010年国庆节，姥姥病倒了，去医院一查，已经是肺癌晚期。12月12日，她去世了。
下葬那天，我看到拐杖静静地搁在床边，便对舅妈说：“下葬时别忘了姥姥的拐杖。”舅妈说：“忘不了。”
后事处理完，舅舅兄弟3人把姥姥的桌椅橱柜以抓阄的形式分了。
姥姥走后，我又去了她曾经住过的屋子。推开门，土炕还在，墙还是那样的灰黑色。我想着她会坐在哪个位置上，在哪个位置上做饭，在哪个地方做针线活。
那一切，只存在于永不复返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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