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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从我的瞳孔里流过

时间:2022-01-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张爱华,黑龙江北安人。黑龙江这时节一天几变,叫人为之瞠目,给人一种神秘感。又一块巨大的冰排,使我想到挥动链锤的壮士,正追杀前面一顶白轿。这一江壮碑林立的冰排,俨然是从秦陵方坑里奔腾而出的白色陶俑陶马,既为残冬送终,也为新春开路……冰排流去,向东,向东!江面上已是满满的蔚蓝色了,这是自由和生命的颜色。一只江鸥在江面上低低一个回旋,然后一声高叫,直刺云天。让我们一同为冰排送行,为它们祝福。

黑龙江,从我的瞳孔里流过

张爱华

张爱华(1955年~),黑龙江北安人。主要作品有:散文集《孤独女子》、《水果女人》、《关于爱情·往错了说》、《为足球祈祷》、《女人的佛》等。

黑龙江,在春之晨醒来。

入夜,江的声响灌满枕头:轰隆隆——像一万种沉思在破碎,咔嚓嚓——好像有成群愤怒的鱼,以脊梁上耸起的利刺撞开冰的囚笼……

这是梦?或许不是。我忍不住又一次跑向江边。可面前依然横着残冬的破衣,青蓝的月光里,一道道流水痛苦地挤出母腹。

一迈入春的门槛儿,你就注意瞧这江吧,变化可快呢。春风乍起,江面旋着白爽爽的雪粒。骤然间,那雪粒儿轻轻一抖,江面变黑了,似黑油油的北大荒土,一点点渗出来。慢慢地,土粒儿在阳光里翻身,又被塑成蜂窝状。星星束束的晶光从江边到江心燃起来,如一双双亮眼睛。大江啊,就要敞开母亲的胸怀容纳一切了。黑龙江这时节一天几变,叫人为之瞠目,给人一种神秘感。

我在这江边小镇一住几年,年年都看,年年新鲜,这开江哟,生怕错过机会,每晚跑去看几回。但是——

黎明,我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不知昨夜里,江上偷偷地进行了怎样的“换防”,那些蜂窝状的冰,那羞答答的流水,被一扫光啦,只见一道又一道白色的冰脊、冰山,峭然静立,似乎因一夜春风,它们感到茫然。

“昨晚?”听了我的诧异,身边一老汉说:

“……敲鼓似的,好几里外都听得到……”

我直跺脚。老汉笑了:“别急。你看这天儿飘起小青雪,这是‘假开江’。”

最动心的,是那嘹亮的一声喊:“冰排来喽——”

苍茫天尽头,远远的,耸起一片白旌白桅。渐渐近了,连锁的沉雷在面前的浮流水下回撼,水下的冰面迸裂,撞起,浮凹。那挣断冬之枷锁的身躯有了生气,活了起来,拥拥撞撞,形成一支白盔白甲的哀兵。它们似乎正征讨什么而去。昨天,它们还默默地沉埋在残冬的陵墓里,今天,突然反戈。一块巨大的冰排,叫我想起铠甲上凝着白霜的项羽,勒起高扬的马首。又一块巨大的冰排,使我想到挥动链锤的壮士,正追杀前面一顶白轿。这一江壮碑林立的冰排,俨然是从秦陵方坑里奔腾而出的白色陶俑陶马,既为残冬送终,也为新春开路……

而后,是短暂的平静,如痛哭之人,喉咙一瞬间的哽咽。

又一支雄壮的大部队,白花花涌来。近些才发现,是队“娘子军”,嘁嘁喳喳移过。再近些,又变了,每一寸移动都是变化,都是一种否定,都呈现一次新鲜……活如带音响的艺术之宫:冰柱搭成“丛林”;“仕女”低首含羞;“熊猫”挺着肚皮,端坐晒太阳;玉洁晶莹的冰块,小的爬上大的脊背不肯下来,叠成了奇形怪状的山水人物。

人群,在岸边伫立。天宇晴丽起来,不知哪里飞出几只燕鸥,在冰块间捕食鱼的残躯。放目江尽头,天也低,冰也高,天冰一色,实在有些难辨是天在流动还是冰在流动。唯有春之牧羊女,挥动鞭儿催赶一江如云的羊。这些刚从严冬里挣脱出来的精灵,有的轻松滑行,有的负担沉重,有的半路搁浅,有的劈波斩浪……它们最终都顺从了春的意志,高唱起牺牲之歌。

这歌声容易叫人联想到雪崩、海啸、熔岩,总之,想起壮丽的事情!

面对冰排的奔涌,我任思绪去浮动、汹涌,浸没了我,洗涤着我。

冰排流去,向东,向东!江面上已是满满的蔚蓝色了,这是自由和生命的颜色。一只江鸥在江面上低低一个回旋,然后一声高叫,直刺云天。此刻,冰排逝去,万物静籁,只有这热辣辣一声叫,叫暖了盼春人的心,叫红了北大荒的山山岭岭,同时也告诉我,不要悲哀,冰排并没消失,它换了个形式永生着,它融进更大的生命里去了。

我听懂了,江鸥。谢谢你的歌唱。让我们一同为冰排送行,为它们祝福。让我也化为一个洁白的精灵,融化在一个伟大和雄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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