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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的台阶

时间:2022-01-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象山的海岸线上绵延着大小近百处沙滩,仅松兰山那段长不过十余公里却号称三十六湾的观光公路上,就窝藏着数十处沙滩。身为象山人,从小流连于不同的沙滩,反复体味过它的美丽、快乐,有理由认为盛夏的大好沙滩更应该留给童年,留给青春,留给来自远方惊艳的目光。今年一个长夏,只去过一次松兰山。今天风有点大,松兰山南沙滩人迹罕至,唯有一处卖贝壳的摊子坚守着。

天堂的台阶

从银白色、浅黄色、纯金色、黄褐色直至青莲色,条条缕缕,杂糅交融,那是不同颜色不同体积的沙粒被波浪调遣布阵的结果。但现在它看上去是娴静的,包括构成它的每一粒沙子。可是那些神秘而奇妙的轨迹,将水的风流随性刻画无遗,使它具备了静止之上的动荡喧哗。

每当秋气沉静,秋空澄明,从丹城通往松兰山的公路就通畅起来。

海滨旅游旺季跟着盛夏的脚步到来,又离去,沙滩刚刚被踩得如同一床揉皱了的丝绸被面,现在恢复了往昔的平顺柔细。

喜欢寂寂无人的沙滩,其中的缘由可能是过度拥有而变得挑剔。象山的海岸线上绵延着大小近百处沙滩,仅松兰山那段长不过十余公里却号称三十六湾的观光公路上,就窝藏着数十处沙滩。身为象山人,从小流连于不同的沙滩,反复体味过它的美丽、快乐,有理由认为盛夏的大好沙滩更应该留给童年,留给青春,留给来自远方惊艳的目光。

今年一个长夏,只去过一次松兰山。当时刚在南沙滩的太阳伞下坐定,带来的客人就泯然无迹,光景好似一粒沙子混进一堆沙子,一朵浪花开在了一片浪花里。留下我,守着太阳伞下的一堆衣裳,幻想有人刚刚羽化而去,然而身边切切实实涌动着欢乐的人群,由沙滩承载着,直至与同样涌动着的海潮连接成一片。是那种纯粹的欢乐,透明、飞扬、动人,使偏安一隅的我,即使穿鞋着袜也能准确地感知第一只滚热的脚心触及含水的沙面,第一份清凉宁静与温存是如何直达心底并弥漫整个夏季;撒腿追逐退却的浪花忽遭反噬,表面的惊慌失措又潜藏着多少发自心底的喜出望外;而沿着平铺的沙地走向大海中央,仰身海潮中载沉载浮,一段奇妙的放逐,恍惚回到了母腹;孩子们全身心投入,终于堆积出了沙堡,注定被夷为平地,惊心动魄却等闲视之,成败得失转成空,苦厄与从容,是游戏,也是人生;执子之手,一对恋人走过,两行相亲相爱的脚印即现即隐,短暂才是永恒。

这一切,记忆里都有,不过近几年欢度松兰山之夏,沙滩上有了越来越多的人,快乐无限传递的同时,陪伴沙滩长大的人,所熟知的感受也被无限复制。

可能这使我迷惘,我更愿意在清冷的时光里,看看它的本来模样。

今天风有点大,松兰山南沙滩人迹罕至,唯有一处卖贝壳的摊子坚守着。贝壳串成的风铃被海风吹得丁丁作响,听来也是一种秋声

正是退潮时节,时近月半,潮水急,守摊的老渔民形容说,小跑才追得上。

昼夜两潮,就今日耐心守在堤岸上看,大海为人花上几个钟头将整个沙滩洗刷、抚平,最后覆盖一片新沙,再花上几个钟头完整地呈现。当它们一寸寸出离潮水的时候,表面留着隐隐水纹,仿佛打上了神秘封印。沙滩令人动心的最是它的新鲜与纯净,冬季人迹罕至,水纹的图案完整保存,有着无限流畅的线条和浑然天成的色调过渡,从银白色、浅黄色、纯金色、黄褐色直至青莲色,条条缕缕,杂糅交融,那是不同颜色不同体积的沙粒被波浪调遣布阵的结果。但现在它看上去是娴静的,包括构成它的每一粒沙子。可是那些神秘而奇妙的轨迹,将水的风流随性刻画无遗,使它具备了静止之上的动荡喧哗。

海的气息止不住地散发出来,清新刚烈,如同新雪覆盖的原野。小时候,每次雪前的一晚,卧听屋瓦、窗台上传来的雪霰声,迟迟不肯睡去。第二天起个绝早,将大门“呀”地打开,清新刚烈的雪味涌入、散开,从中浮现一片雪原,平旷、柔软、晶莹,带着逼人的纯净,仿佛要将灵魂彻底荡涤。

与雪相比,沙滩不会融化,不怕践踏,保留了怀想中的种种美好与喜悦。换一种颜色,却让它温暖人心。

追想不久之前,眼前还游人如织,从四世同堂、三口之家、二人世界直到孤独的散步者,日日像在举行盛大的演出。沙滩作泱泱舞台,灯光借日月星辰,音乐来自风浪奏鸣,背景是碧空、青峰、白浪花、绿草地和华丽的建筑。而现在,演出者——不论是主角还是配角都星散,剩下零落的看客,我,卖贝壳的老渔民,他衰老安详的神态酷似搁浅在沙滩上的船,腹部半截陷入柔软的沙中,安逸散漫的趴窝架势,已进入神游世界。

他会不会也想起了发生在沙滩上的往事?

多年前的夏季,常在鹤浦的大沙盘桓。那里离外洋近,海天更空阔,水更蓝,太阳照在沙滩上更金灿灿,我们还很年轻。每次从一旁的大沙村买了刚摘下的西瓜藏在退潮后露出来的大石窟中,里边的小蟹看见有人抢占地盘,没命地跳窜。准备好藏身之处和充足的食物后,在沙滩上逛来逛去,写大字作大画、摸爬滚打、随便挖几个坑。还专门带了一把五齿小钉耙在沙滩上扒沙蛤。几乎是要怀着歉意在这幅美丽的画卷上耕耘,将吹弹得破的沙面划破,现出五道垄。底下的沙粒被翻上来,形成颜色深重的印迹,很醒目。被翻开的沙子里,三三两两的沙蛤藏身不住,同样露出了花肚皮,好似被人从被窝里翻出来,羞得将口子闭得紧紧的。

倦了坐在齐腰的水中,任凭波浪抬举、拍打、推搡。同伴中有人想游出湾口,露出黑黑的头向蓝汪汪的深处冲刺,三番五次被白浪打回。更远处一片淡蓝,船行驶在笔直的航线上,虚虚的,像皮影戏里的道具被缓慢地牵引着移过。坐久了,身子变得轻飘飘,头脑变得空荡荡,仅意识到自己置身于皇天后土之间,观千重浪涛奔涌到眼前,听万里长风吹过耳边。至于沾附在指间、脚背上的沙子,微小的、雷同的,是如此的平淡无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一沙一世界,正是平凡堆积出了伟大。在时间长河里,仅这一处大自然的手迹,是聚合了多少个偶然,交织了多少重来自不同星球的力量,又消磨了多少生命的残骸,才储得一方净沙,形成一片风景,供人流连忘情。它反复从水中现身,犹如造物情愿袒露心迹,一遍遍现出慈爱的笑颜。

决意踏破沙滩,举步的瞬间,记起所有描写神迹的书籍,告诉我们神居住的殿堂都是黄金铺地,那么,天堂的台阶是否就像这金沙铺地的海滩,它朴素的底子上写满辉煌,拥有粗粝中打磨出的无限温柔;它信守着古老的诺言,缘尽时步步隐没、消失;却不妨缘来时捧出新一轮宽广绵丽,供人随处脚踏实地而随时自由得想要飞;它离天堂很近,离庸常的日子很远,很远……

风行水上,踏雪无痕,对所有来到沙滩和将要来到沙滩的人而言,生活始终无法建立在沙之上,然而发生在沙滩上的故事——所有纯真的、美好的、欢乐的故事,必将成为生命历程中明媚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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