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骨灰盒安放八宝山革命公墓长歌当哭

死后十一年，亡灵得以安。五月十七日，灰存八宝山。众友相告祭，我怅不能与。北望古燕台，泪洒申江边。忆昔闻噩耗，肝胆碎欲裂。斯民罹斯难，⁽¹⁾无语问苍天。悠悠人去远，魂魄常入梦。明烛成灰烬，我泪犹未干。我哭君惨遇，我哭遗孤悬，我哭人不见，我哭魂难安。立身有余地，报国或后时。何为撒手去？永令生者寒！相交廿四载，往事历历前。回首念当日，心潮滚滚翻。锦城存古庙，君我共栖身。同居共一室，同桌共一餐。同读共一书，同存共一念：誓除蒋独夫，欣迎民主诞。学运狂飙起，丰采人所尊。慷慨悲歌语，掷地金石文。人生如有幸，识君不虚生。尔后短离别，君渝我沪滨。两地共一报，⁽²⁾两处共一心：同奋手中笔，为求新纪临。沪渝殊同归，香港放流身。同编一张报，相期为人民。欣然迎解放，同舟启新程。平生快慰事，三年情最深，“五件皮大衣”，北上之津门。⁽³⁾五月草创时，十载最后情。⁽⁴⁾渭北与江东，鸿雁迟往还。云树思不已，平安慰远念。难忘京中行，竟夜一夕话。有事向我吐，有情向我倾。谈言偶微中，蒙君嘉采存。数月得佳报，我为同志庆。⁽⁵⁾从此近十年，不复见斯民。君才得施展，励我奋发勤。欣闻宾大幕，草檄笔陈琳，钓鱼台上坐，九评有君名。方期成大器，何乃梁木摧？撒手人去也，哀思生者悲。君知乎：玲珠为君难展眉，几番风雨数晨夕？君知乎：遗孤五人空吞声，稚子弱女悲无极？君如得知身后事，百尺楼头步当停。吁嗟乎！万语千曲我欲诉，欲诉无从空太息！君才如斯乃长去，枯木朽株我竟留！天不公兮地不平，我为健儿哭斯民。⁽⁶⁾一举粉碎“四人帮”，国安党庆人有望。我辈生逢大快事，磨剑走笔高歌放。如君今日尚健在，海阔天空任壮游。……死者长已矣，生者应自惜。玲珠素坚强，遗孤能自立。九泉君有知，当可长安息。昔日同饮三百杯，今朝有酒君难饮。薄酒一杯酧太空，魂兮归来乎，胡不归？魂兮，魂兮，归去来！

一九七七年六月二日草成

一九七七年六月六日修订

（本诗系首次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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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克林早岁有笔名曰斯民。

(2) 君于一九四五年至一九四八年在重庆《大公报》，我于一九四六年至一九四八年在上海《大公报》。

(3) 一九五三年，上海《大公报》迁津。前一年岁晚，克林、契尼、济生、谢牧与不佞共五人，先期赴津，为前站先行。其后闻有“五件皮大衣”之嘲，今借用之。

(4) 余在津五月，即南归，从此离《大公报》矣。此为与君十一年同学共事之最后五月。

(5) 一九五七年初，余有京都之行。日夕与君共。一夕，在其家作竟夜之谈。君为入党事迟未决向我长谈经过。余作数语慰之，蒙以为然，云当方行。后数月，得其赴苏前于机场来信，谓已批准入党矣，“不负老友之望，特以告慰”。

(6) 鲁迅先生有句曰：又为斯民哭健儿。今倒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