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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的傍晚

时间:2022-01-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直到现在,巴丹吉林沙漠还保持了王维时的落日景象,除了没有“孤烟”,弱水河河水逐年减少之外,其他完好无缺。余光懒散地披在绿树上面,巴丹吉林沙漠极少的鸟儿聚集在红柳树丛,叽叽喳喳,不停晃着脑袋,警惕的眼睛一闪一闪,时刻提防着可能的危险。人工的湖泊耀着金子的光芒,枯树和假山之间,散步的人也多,看起来人人都心安理得,且神色悠闲。

沙漠落日被唐代的王维这样写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句足以千年。直到现在,巴丹吉林沙漠还保持了王维时的落日景象,除了没有“孤烟”,弱水河河水逐年减少之外,其他完好无缺。吃过饭后,我和妻子锁门,下楼,出门洞,迎面是夕阳,大规模地倾泻在院子里,楼体上,还有远近的杨树、沙枣树和红柳树丛上。

夏天的孩子们在外奔跑,三五成群,相互追赶、嬉闹,大人们则穿着单薄的衣裳,露着胳膊和大腿以下部分,在树荫的马路和休闲广场散步、倚坐、说话

我和妻子沿着马路行走,渐凉的风穿过身体,连毛孔都是清爽的。

杨树叶子哗哗作响,沟渠里的流水推拥着青草,蝴蝶在低处,鸟雀在高处,飞翔有时候没有高低之分,只有优美与否,独特与否。

我们走着说话,说到这些那些,自己的和他人的,熟悉的和陌生的。每一次也都会想起在家乡的父母,他们是农民。我说:“这时候,爹娘肯定还在地里干活。”然后是喟叹。妻子说,他们要来这里多好!我沉吟一下,说,即使他们来这里,也不会和我们一起这么悠闲的。妻子说,散步不应当是某些人的权利,还说了一句《圣经》上的话:“你叫他比神明、比上帝微小一点,又以荣耀与尊贵为他的冠冕。”

我莫名感动,虽然我不信仰基督教,但是这句话是很准确且富有平等与怜悯意识的。

我们散步,太阳向西,它红红的脸膛逐渐黯淡。余光懒散地披在绿树上面,巴丹吉林沙漠极少的鸟儿聚集在红柳树丛,叽叽喳喳,不停晃着脑袋,警惕的眼睛一闪一闪,时刻提防着可能的危险。

在巴丹吉林沙漠,鸟们的敌人不是很多,除了弹弓、石块和鹰隼外,最难防备的恐怕就是人了。

路过的花池水流潺潺,菖蒲、月季、臭金莲朵朵鲜艳,就连花下的短草,也棵棵头顶水珠,在时光中静静拔高。

迎面而来的人们,大都神态悠闲。他们在说着什么,声音大或者小,走近,声音突然在他们的口腔消失,走过一段路后,就又冒了出来。碰见熟人,招呼是要打的,尽管不大情愿,毕竟都在一个单位工作,虽然隶属不同,但总有打交道的时候。尤其是领导,不管现在是否归属人家“麾下”,总要驻足说句话的,而且你要先开口,挤出一脸的笑。

走过后,妻子就说我,你的笑很勉强,挤出来的一样。我笑笑,她看了看说,这会儿很自然。多年来,在单位不善于和领导相处是我一大缺点,我曾努力改正,但收效甚微。有同事说,这至关重要。

人工的湖泊耀着金子的光芒,枯树和假山之间,散步的人也多,看起来人人都心安理得,且神色悠闲。我和妻子向着僻静地处,走过长长的水泥路面,踏上粗石和碎土的乡间小道,风吹着头发和脸,感觉愈加舒畅。清新的空气,似乎在帮我整理着脑海里纷繁一天的混乱,身体也舒适极了,像是透明的一般。

我和妻子也总要说些什么,如琐碎家常、紧张压抑的工作和难缠的人际关系。我一直想抛开,把它们当石头踩在脚下。可妻子会说,这是生存环境问题,关系到个人的前途。所谓的前途也就是领导意志和个人好恶。

有段时间,我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努力,不是做事,而是向上,坐在某一个显要位置上,才是大家认同的成功。我觉得这很可怜。人总要做些什么,而某个位置,对谁而言都是适合的,不是能否干好,而是一种应付。

直到现在,在单位,我仍旧没有太多的想法,我只是一个半道出家,硬撑着有一份较满意工作的人。我已经满足了,我想要的,不过是有一个安静的生活,向着某种方向履行自己的职责,有更多的时间读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人理解和同行就足够了。

可是,事实不是那么简单。几年后,我们读小学三年级的儿子突然说:“爸爸,人一生都是被强迫的!”我吃惊,才8岁的孩子,如何能说出如此沉重而富有哲学意味的话语呢?这使我想起艾略特的一句话,他说:“持久的诱惑是最大的背叛,为了正确的事情需要错误的理由”。这是一个强词夺理的且充满悖论的事实真理。邓恩也说:“没有一个人是完全自立的孤岛……”

不知不觉地,我和妻子接近村庄,傍晚的炊烟从黄土房屋顶上滚滚而出,向着树冠和天空传递着人间的生活气息。马路两旁遍植杨树,茂密的树叶遮盖了整个村庄。宽阔的沟渠里流淌着来自祁连山的雪水,在众多的田地边缘兵分数路,冲进玉米、麦子、棉花和西瓜的脚下,在流动中渗透,在渗透中蔓延。

看到上了年岁的老人,就会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在遥远乡村的生活,充满艰辛,庄稼是一粒粒地种植,用手掌和汗水收获回来的,一点点的金钱是没日没夜地给别人打工挣回来的。他们的辛苦我曾经体验过,他们经年的忧郁心情至今我还有着。我们一家5代都是以土地为生的农民,就我而言,尽管十多年时间过去了,除了生活较为轻松,活的体面一些和远离土地之外,我本质上还是一个农民。

“我们相信人类在上帝面前是平等,这是显而易见的真理”(马丁·路德·金《我有一个梦想》)。

夜色完全降临时,我们回到小区,街灯先后亮起。但还有许多的人,在昼夜交替之处散步或者倚坐。风有些凉了,我和妻子快步回返,先前路过的花池和杨树有些灰暗,但风吹树叶的声音,清水流动的声音,在渐趋冷静的小区黄昏,却愈加响亮了。

(2001年7月21日于巴丹吉林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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