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毛老师讲语文课，为了让学生加深理解，往往扯得很远。一次不知讲什么课，扯出一个诗的掌故：一场罕见的大雪，把行路的一位秀才、一位官员、一位财主和一个要饭的堵在同一个破庙中。面对纷纷扬扬的大雪，秀才忽然诗兴大发，提议对诗，并率先出了首句，“大雪纷纷落地”；官员念念不忘皇恩浩荡，接着对出第二句，“都是皇家瑞气”；财主自恃家财万贯，存粮千斗，随即对上第三句，“下上三年何怕”；饥肠辘辘的要饭的，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出口对出第四句，“放你妈的臭屁”。于是，课上哄堂大笑。诗虽不雅，但却把它刻在了我们的记忆中，也使我们悟出了道理：不同社会际遇的人的诗句，反映了不同的社会心态；不同身份地位的人的诗句，反映了不同的社会诉求。
大学赵老师讲理论课，曾用诗词掌故说明抽象的理论。一次讲唯物、唯心论对立时，提到两个秀才吟诗的故事。两个秀才散步至独木桥下，听人讲曾有一少女从桥上掉到河里淹死了。秀才甲信奉王阳明的“心外无物”，认为人的认识不过是内心的自我省悟。他就此事当场吟出五言诗：“二八女多娇，风吹落小桥。三魂随波转，七魄发波涛。”秀才乙乃是王夫之朴素唯物论的信徒，认为根据客观事实才能发生对主体的认识。据此，他随即反诘秀才甲：你怎么知道女孩正好16岁？你怎么知道是风把她吹落小桥的？波浪中的三魂、七魄是什么样子？秀才甲不能回答，秀才乙从容地对五言诗做了如此修改：“谁家女多娇，何故落小桥？青丝随波转，粉面发波涛。”不用说，秀才乙的修改符合客观实际。
多少年来，我听过不少诗朗诵，也听过不少诗词课，涉及的诗词很多都忘记了。但是老师在课堂上提到的不入流的小诗，至今还清楚记得。因为这些小诗虽然浅显，却蕴涵了深刻的哲理，而哲理恰恰是诗词的灵魂。“数载坎坷志未消，登山且莫问山高，野无人迹非无路，村有溪流必有桥。风飒飒，路迢迢，但凭年少与勤劳。倾听江下涛声急，一代新潮接旧潮。”著名经济学家厉以宁老师的《鹧鸪天》是写给女儿的，在当代词坛上，也许评不上佳作，但是却向世人昭示出不畏劳苦、开拓进取的深刻道理，也勾画出改革者的奕奕神采。报上曾专门作了介绍。为什么这首不起眼的小令引起媒体的兴趣？因为它闪烁着思想者的政治操守。就诗词而论，“词句是枝，精神是花”，言不虚也。
2006年6月4日写于沈阳嘉麟“寻味”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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