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省不疚”是孔夫子的实话

孔子的学生司马牛有个哥哥，名叫桓魋，是个作恶多端的人。司马牛为之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他去向孔子请教。《论语·颜渊篇》第四章记此事：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

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本章大意是：学生司马牛请教老师孔子：怎样做才称得上是个君子？孔子针对司马牛当时的心境，回答说：“君子不忧愁不畏惧。”

“心里不忧不惧，就算是君子了吗？”司马牛满心疑惑，无法理解。见此，孔子进一步解释说：“自我反省无愧于心，又忧虑害怕什么呢？”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孔子暗示司马牛，只要你自己坐得正、立得直，问心无愧，怎么称不上是君子呢？ 至于你哥哥，那是他的事，只要你没和他同流合污，你还是你，心地坦荡，又有何忧惧而言呢？

“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孔子认为，君子的特点是不忧愁、不恐惧，因为他问心无愧。

延安时期，1936年11月至1937年4月，毛泽东读苏联西洛可夫、爱森堡等所撰《辩证法唯物论教程》一书，在批注中引用了“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这句话：

“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九一八”之不能抵御，原于一九二七（年）之失败。今日国难之是否得救，决定于统一战线能不能发展与巩固，不决定于日本。国民党不能照旧不变的存在，源于其政策与组成之弱点。资本主义之必然灭亡，源于其内在的矛盾。阶级与政党之兴亡源于其自身条件。……任何事物，任何过程，外力是有影响的，且是严重的影响，然必须通过内的情况才起作用，决定的东西属于内力。（《毛泽东哲学批注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88年版，第108—109页）

《辩证法唯物论教程》是苏联哲学家西洛可夫、爱森堡等6人合写的著作。1932年9月，由著名学者李达及学生雷仲坚合译成中文，由上海笔耕堂出版。这是译成中文的第一部苏联哲学教科书，在中国颇有影响，受到中国理论界、学术界的高度重视。

1935年10月，红一方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为提高自己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毛泽东在保安和延安等地广泛搜读马列著作，不分昼夜，发愤攻读了不少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书籍。 在陕北毛泽东读的《辩证法唯物论教程》是1935年6月的第三版和1936年12月的第四版。

这部书毛泽东至少研读了三遍，其中对认识论、辩证法的批注约占一半。这些对毛泽东哲学思想形成发展的影响很大，它为毛泽东哲学思想的形成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料，一些观点为毛泽东哲学思想的代表作《实践论》《矛盾论》所采用。

在延安初期，毛泽东鉴于中国革命因为重大理论和路线错误而造成的多次重大挫败，花了很大精力从理论上深刻反思和总结中国革命的经验教训，1937年先后写下了《实践论》和《矛盾论》一系列重要哲学著作，剖析以教条主义为特征的“左”倾错误指导思想。

1952年《矛盾论》在收入《毛泽东选集》时，作者对初稿作了较大的“补充、删节和修改”。下面这段话，是1937年8月《矛盾论》的初稿本内容：

“中国东北沦亡，华北危急，主要由于中国之弱（1927年革命失败，政权不在人民手里，造成了内战与独裁制度），日本帝国主义乃得乘机而入。驱逐日寇，主要依靠民族统一战线执行坚决的革命战争。‘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这是苏东坡的名言。‘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这也是孔夫子的实话。一个人少年充实，他就不容易感受风寒；苏联至今没有受日本的侵袭，全是因为他的强固；雷公打豆腐，拣着软的欺了。全在自强，怨天尤人，都没有用。人定胜天，困难可以克服，外界的条件可以改变，这就是我们的哲学。” （许全兴：《为毛泽东辩护》，当代中国出版社1997年版，第191—192页）

从上述两处毛泽东引用孔子“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来看，都是从内因与外因的角度来解读君子的不忧不惧这句话的。

孔子的不忧不惧，是因为内省不疚。是说君子自我反省而内心无愧，自然对外就会不忧不惧。这阐述事物的外力的影响，必须通过内部的情况才能起作用的道理，也就是后来在《矛盾论》中讲的：“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毛泽东在批注中除了引孔子的“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还引用了苏东坡的“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来说明这种辩证观点。

毛泽东还列举了“九一八”之不能抵御，原于1927年之失败。很明显毛泽东这里指的是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大规模屠杀共产党人，致使轰轰烈烈的大革命遭到失败，国共第一次合作破例。1937年国共第二次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已建立。驱逐日寇，主要依靠民族统一战线执行坚决的革命战争，决定于统一战线的发展与巩固，不决定于日本。

“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是孔夫子讲的实话，是孔夫子讲的内力与外力的辩证法。毛泽东据此对中国革命和抗日战争实际问题的正确分析，无不给人以激励和启发。外力虽有影响，但决定的东西属于内力。只要国共合作，一致对外，团结抗日，共御外侮，问心无愧，又何须惧怕一时强大的日寇。中华民族的解放和自立，全在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