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15]？”
“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16]。”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17]。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18]。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19]。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20]？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注释］

[14]本诗选自南朝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属“横吹曲辞”，原名《紫骝马歌辞》。

[15]“道逢”二句—他在路上遇到村里走出来的人，问：“我的家里，现在还有哪些人呢？”

[16]冢—坟墓。累累—众多的样子。

[17]“兔从”二句—描写田园的残败；野兔在狗洞里乱窜，野鸡在屋梁上乱飞。兔，野兔子。窦，洞。雉，野鸡。

[18]这两句是说天井长满了野草野谷子，井台边生长着乱糟糟的野芹菜。中庭—天井。旅谷—野谷子。旅葵—野芹菜。

[19]羹—汤。

[20]贻—给。

本诗通过一个老兵的自述，反映了当时人民的真实生活，有力地揭露和控诉了兵役制度的黑暗和残酷。汉代长期的拓边征战，给人民带来了沉重的苦难。

开头“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简单、平实的事件交代，其中隐含着老兵从戎一生的辛酸，尤其“始”字，有力地反映了当时兵役制度的残忍。幸存的老兵仍然怀着与家人团聚的希望，当他在途中遇到“乡里人”时，禁不住要打听家里还有什么人。“乡里人”的回答竟是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远远望去，松柏之下坟墓相连的地方便是你家。“遥望”过后是到家看到的惨象：庭院荒芜已久，很早就不再有人居住。老兵采来野谷做饭，采来野菜做汤，但做好饭菜却没人与他一起吃。今后的日子可怎样打发？老兵终于忍不住内心的伤痛，出门东望、泪落沾衣。

诗歌截取老兵归家的一个简单情节，展示了具体的人物活动和复杂的心理过程，既典型又形象。全诗字、词、句朴实温厚，写人写景纯用白描，无激愤之语，但感情低沉而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