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如陈设古玩

【原文】

博士卖驴，书券三纸，不见“驴”字，此古人笑好用典者之语。余以为：用典如陈设古玩，各有攸宜：或宜堂，或宜室，或宜书舍，或宜山斋；竟有明窗净几，以绝无一物为佳者，孔子所谓“绘事后素”也。世家大族，夷庭高堂，不得已而随意横陈，愈昭名贵。暴富儿自夸其富，非所宜设而设之，置械窬①于大门，设尊罍②于卧寝：徒招人笑。吴西林云：“诗以意为主，以辞采为奴婢。苟无意思作主，则主弱奴强；虽僮指③千人，唤之不动。古人所谓诗言志，情生文，文生韵：此一定之理。今人好用典，是无志而言诗；好叠韵，是因韵而生文；好和韵，是因文而生情。儿童斗草，虽多亦奚以为！”

【注释】

①械窬（yú）：小门。②尊罍（léi）：酒器。③僮指：代指奴仆。

【译文】

博士去卖驴，写了三页纸的文书，都没有看到一个“驴”字，这是古人用来笑话喜欢用典的人所说的话。我认为：用典就像是陈设古玩，各有所适合的地方：有的适合放在大堂内，有的适合放在居室内，有的适合放在山斋内；还有明亮的窗户干净的茶几上，不摆放任何东西最好，孔子所说的“绘事后素”就是这样。世家大族，夷庭高堂，不得已而随意加以点缀陈设，更能显示出名贵。暴富的人家为了显摆自家的财富，经常会摆设一些不适合摆设的东西，在门前设置一个华丽的小门，在卧室内摆放一个酒器：只会招人笑话。吴西林说：“诗应该将立意作为主体，将修辞文采作为奴婢。如果没有什么内容作为主体，那么就变成了主弱奴强；虽然有奴仆上千人，却连一个也使唤不了。古人所说的用诗来表达自己的志向，用情感来写文章，有文章才能有韵律，是有一定道理的。现在的人喜欢使用典故，是没有什么意向就写诗；喜欢叠韵，是根据韵来写文；喜欢和韵，是因为写文才生情。就像是小孩子在斗草玩，虽然有很多但是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