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

36.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

【作者小传】

丁绍仪，字杏艶，近代藏书家丁福保叔祖。同治年间江苏无锡人。著有《听秋声馆词话》二十卷、《国朝词综补遗》五十八卷二集十二卷。《清词综补》第三册有《丁先生述略》。

【成书时间】

《听秋声馆词话》凡二十卷308则，前有丁氏自序一篇，作于同治八年(1869)，可知是书编年。

【内容述略】

有清一代自作词话卷帙之富者当以此为最。《自序》云:“就见闻记忆所及，或因词及事，或因事及词，拉杂收之。”故各卷所载，或论词旨，或言词韵;或述前代，或纪近事，纷然杂陈，不成系统。盖其平时信手纪录，未曾厘订先后次第，至刊行时，始以卷帙之多而划分为二十卷耳。是书价值略有如下数端:

一乃保存大量词人词作。据粗略统计，是书共收唐宋元明词人195家、词229首，收清代词人412家、词695首，并提及清人词集131种。夏承焘先生云:“其大半引同时人词，则无足看。”^[164]是书最大价值实在于此，众多清代词人词作皆赖此以存。

二为校雠补订之功。胡砲《听秋声馆词话跋》云:

补《词综》之阙，博览详稽。正《词律》之伪，辨同证异。网罗散佚，考遗闻于唐宋元明。采撷菁英，搜轶事于东西南朔。

夏承焘先生《天风阁学词日记》亦云其“校补《词律》、《词谱》、《词综》数条可取”。其对朱彝尊《词综》、王昶《明词综》、《国朝词综》、陶凫乡《词综补遗》等书均有校正补遗之处，如据《花草粹编》、《全芳备祖》、《吹剑录》、《冷斋夜话》等书补朱彝尊《词综》之阙，所补有吴师益《腊梅香》等凡30家词。又据散见纪闻杂录中宋闺媛词，录蜀人王通判女莹卿《一剪梅》等凡23家词，以补《词综》所未备。又校正《词综》讹谬脱落之处凡52处。又《词综》所采各词中，有未经订正，万树《词律》复沿其误者，改正凡40处。又陶凫乡《词综补遗》二十卷，虽经参详考订，而鲁鱼亥豕，尚所不免，且间有脱字、衍字，未经校定者，亦为订正凡49处。又正万氏《词律》讹误之处凡117处，脱字、衍字及分句舛错之处凡105处;误分换头或应分而未分者凡24处;于词调误分误合者凡10处。凡此皆详徵博考，辨同证异，盖当日倚声家咸奉《词综》、《词律》为金科玉律，而舛误特多，故详加校勘，诚裨益后学匪浅也。如此之类，率皆详审，足为后人之取资，词苑之谈助。而其短处则在订正朱、万之书时，“校雠谬误，多不标出处，恐不免臆见参入”^[165]。

是书价值之三体现在词论上。其论词主比兴寄托而又不废性情，盖与常州词派相近而又不为常派所囿者也。胡砲《跋》云:“诗人之辞丽以则，均有指归;春秋之义婉而明，可通比兴。哀丝豪竹，中年自写其胸怀;艳语清词，大旨必原于风雅。”可知是书论词时颇涉比兴风雅之旨。丁氏虽认为“太史(朱彝尊)于南北宋词兼收并采，蔚为一代词宗”(卷二)，“自竹篘太史《词综》出而各选皆废，各家选词亦未有善于《词综》者”(卷十三)，并批评张惠言云:

嘉庆间，填词家咸推吾郡张皋文太史惠言，专主比兴，所选词自五季迄同时朋从仅四百余阕(按，实为116则)，矜严已甚。顾学之者，往往非平即晦。盖词固不尚尖艳，亦不宜过求纯正。如弹古瑟，谁复耐听?(卷十九)

至其论词之时，却多有合于常州词派之处。《词话》卷九云:

世人动以词为小道，且以情语艳语为深戒，甚或以须有关系之论，概及于词。抑知夫子删诗，以二南冠首，岂无意哉。正惟家庭之内，情意真挚，充类至尽，而后国治天下平。况离骚之芳草美人，即国风之卷耳、淑女，古人每借闺雡以寓讽刺。词之旨趣，实本风骚，情苟不深，语必不艳，惜后人不能解不知学耳。

卷十七又云:

宋末人词语馨旨远，浅涉者每视为留连景物而已，不知其忠愤之忱，恒寓于谐声协律中。

以词上溯风骚、以忠愤之忱解说宋词皆与常州派说词方式相通，前人对此早有体认。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续编》卷一云:“杏艶词话，采摭甚勤，校雠律谱，亦复精审。其论《词选》谓过于矜严，学之者非平即晦。乃窥测作者，又隐隐为皋文推波助澜，岂以是为独得秘解耶。”已隐约感知二者间的关系，其后孟森在《听秋声馆词话提要》中更直言道:

张皋文《词选》谓必有寄托乃高，故所选极严，学者疑雅词仅有此数。此书则推求古人高作，无非中有寄托则申明皋文之旨，而放开眼界以读词。词之不为小道，此书其首功矣……《宛邻词选》之谨严得此，正如先河后海，倚声一道，悉纳诸雅正之途。^[166]

所言虽有过誉之处，但却揭示了丁氏之书推阐常派之功，无怪乎常派后劲谭献会称道说:“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二十卷，宗旨和雅，持论近正。”^[167]

然因词亦不宜“过求纯正”，丁氏论词并不全循常州词派轨辙，词虽宜讲寄托，但更应见出作者之性情，《词话》开篇即云:“自来诗家，或主性灵，或矜才学，或讲格调，往往是丹非素。词则三者缺一不可。盖不曰赋、曰吟，而曰填，则格调最宜讲究。否则去上不分，平仄任意，可以娱俗目，不能欺识者。至性灵才学，设有所偏，非翦采为花，绝无生气，即杨花满纸，有类瞽词。”词应有其自身面目乃佳。

【版本考略】

有同治八年(1869)原刊本、丁福保光绪间重刊本、上海医学书局石印本、《词话丛编》本(据同治刊本排印)、《续修四库全书》本(据同治八年刻本影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