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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西娅日记

时间:2022-12-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根据他爱到处漫游的习惯我会说后者最有可能。真希望母亲注意到这些情况。她宠爱的偶像不幸转移了。——卡罗琳忘记了她的小马,作为姐姐我自然也没记住。  妹妹最近带来的一切消息中所表明的那种可能性已成为事实。卡罗琳与弗斯特先生宣布订婚了,或几乎订婚了——卡罗琳幸福无比,母亲和马勒特一家也完全满意。

  第1章 她想念妹妹

  7月7日。——我在家里踱来踱去,难过得无法形容,因为亲爱的妹妹卡罗琳今天和母亲离开了家,要几周后才能见到他们了。她们接受了一个较长时间的邀请去看望我们的一些老朋友马勒特一家,他们为了省钱住在凡尔赛——母亲觉得让卡罗琳去看看法国和巴黎对她有好处。可我不太喜欢她走。我担心她会因此失去一些孩子般的天真纯朴,那是她特有的品质,是在我们这种避静的生活中培养起来。她出发前还惦记着她的小马,真是感人;她让我保证每天都要去看它,注意别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卡罗琳出国去了,而我却留在这里!这是不符合正常情况的,因运气无论好坏通常都注定了我应呆在家里。卡罗琳那么年轻狂热,会把母亲累垮。她会要求把她带到各个地方——当然经常去巴黎;去那些热心历史者们所有常见的圣地,去宫殿和监狱,去国王和王后的陵墓,去公墓和画廊,以及皇家狩猎的森林。可怜的母亲以前已多次去过那儿大部分地方,也许对这次出游不会像卡罗琳那样兴奋。但这种遗憾真是可笑:我当然不能把父亲丢在家里,让他一人去接待来访的教区居民,或为自己斟茶。

  7月15日。——今天收到卡罗琳一封信。很奇怪,我希望听到的情况她一点没讲——只说了些区区小事。她似乎被光彩夺目的巴黎弄得眼花缭乱——无疑在她看来还会更加光彩夺目的,因为她现在只能偶尔瞥到它一眼而已。假如她住在巴黎,还会看见它邪恶的一面。我以前不知道马勒特一家认识那么多人。如果照母亲说的,他们去凡尔赛居住是为了省钱,就不会过分那样;本来他们就经常招待邻近所有的熟人。他们不只是对英国人才好客。我不知道弗斯特先生是谁,卡罗琳说母亲对他很感兴趣。

  7月18日。——又收到卡罗琳一封信。从信里得知,弗斯特的查尔斯先生只是马勒特家许多朋友当中的一个;虽然他是法国人出身,现在又暂时留在凡尔赛,但他已在英国生活了很多年;他是一位有才能的陆地和海洋风景画家,在沙龙举办过画展,我想在伦敦也举办过吧。他的风格与主题在巴黎被认为有些奇特——属于那种英国的而非欧洲大陆的东西。尚不知他的年龄,或处境,是否结婚。从她说到他时的语气和反映出的特性看,他有时像个有家室的中年男人,有时又完全相反。根据他爱到处漫游的习惯我会说后者最有可能。她说他到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对英国文学比她自己还熟悉。

  7月21日。——卡罗琳来信。疑问:我们和马勒特家的一个朋友”——她现在没说名字,显得神秘——与她前面信中提到的弗斯特先生是同一个人吗?从他的职业上看,我想一定是的。如果是,她的语气怎么突然变了呢?。。。。。。写下前面这句话,我至少沉思了一刻钟。假设亲爱的妹妹爱上这个青年——关于他的年龄不再有任何疑问——那对她是一件多么麻烦冒险的事啊!真希望母亲注意到这些情况。但是,唉,可怜的母亲从来看不到事态的发展:她对卡罗琳确实还不如我会当母亲。我要是在那儿,会怀着怎样的猜疑观察他,弄清他想做什么!

  我比卡罗琳更坚强一些。过去我曾怎样帮助她战胜小小的麻烦和巨大的不幸啊!难道她为刚产生的这种新奇的感情激动不安了吗?但我只是假定她深深地爱上了,因为我对此毫无证据。他或许不过是一个偶然认识的朋友,以后我再也不会听到他的消息。

  7月24日。——那么他如我猜测的一样是个单身汉。如果弗斯特先生要结婚的话他就会的,等等,她这样写道。显然他们进入了隐密的地方。还有,某种让我的头发保持光滑的东西,弗斯特先生告诉我他发现对他的胡梢很有用。说得太天真烂漫了,而这话多么无意地透露出他俩的亲密关系!可是母亲——她现在能做啥呢?她知道这事吗?如果知道,干嘛不在信中向我父亲提一下?。。。。。。卡罗琳曾反复要求我每天去看看她的小马,把它照料好,我一直在照办。她走前对马非常担心,可是现在信中对那可怜的动物从来不提。她宠爱的偶像不幸转移了。

  8月3日。——卡罗琳忘记了她的小马,作为姐姐我自然也没记住。她写过上一封信后已过去10天,要不是母亲寄来一纸短信我简直不知道她的生死。

  第2章 有趣和严重的消息

  8月5日。——收到好几封信。一封是卡罗琳写的,一封是母亲写的;她们还分别给我父亲写了一封信。

  妹妹最近带来的一切消息中所表明的那种可能性已成为事实。卡罗琳与弗斯特先生宣布订婚了,或几乎订婚了——卡罗琳幸福无比,母亲和马勒特一家也完全满意。他们和我母亲好象对那个青年了如指掌——当然比我了解,虽然考虑到我是卡罗琳的姐姐,他们也不会忘记多告诉我一点情况。我有些同情父亲,他得知这事后大为震惊;我肯定他也并非很满意,事情发展到这样确定的地步前也不先征求一下他意见——尽管他很可亲,不愿公开这样说。我倒不是说一件好事要因为我们的意见而受到阻止,如果它是一件好事的话;不过这消息也来得太突然了。母亲一定已有一段时间预见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而卡罗琳也该更加明确告诉我弗斯特先生就是她情人,不该神秘地隐隐提到他只是马勒特一家的朋友,并且最近连他的名字都从来不提一下。父亲倒没有明确反对他这个法国人,但希望女婿是个英国人或其他适当国籍的人;我告诉他对于种族、地域、信条的划分每天都在消失,爱国精神并不好,在此事上我们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个人的品质如何。如果他们真的结婚了,不知他是否继续住在凡尔赛,还是会到英国来。

  8月7日。——卡罗琳寄来一封补充的信,像我所预料的回答了上述一些疑问。她说查尔斯虽然眼下住在凡尔赛,但决不会受职业的约束非得继续住在那儿;她希望住在哪里他就愿住在哪里,只要离思想、艺术和文明的中心不是太远。母亲和她本人都认为要次年才会结婚。她说他每年都要展出山水画,所以我想他是很受欢迎的,他的收入也足以让他们过得舒适。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能在他们身上比他原先打算的多安排点事,而减少一点事先对我所作出的计划——以前他想象着我应该首先需要办这种事。

  我要求她对他个人作一下描绘,她回答说举止迷人,容貌英俊,品德高尚。这可够模糊的了,我很希望她把他的肤色、声音、行为或观点说得确切一些。不过她当然无法判断那些重要的品质,无法看出他的真面目。她只看见他光辉四射,这样的人过去没有将来也绝不会有,无论是外国的、英国的或是美国独立前十三州殖民地时期的。想想看,卡罗琳比我小两岁,在性格上像个比我小5岁的孩子,竟然比我先订了婚。不过这样的事已不知多么频繁地发生在各个家庭里了。

  8月16日。——今天得到有趣的消息。她说,查尔斯已表明他们的婚礼不妨在今年举行;他好象已几乎让我母亲有了同样的想法。我自己也看不出有任何推迟的理由,除了那个常有的问题,即父亲至今连对那个男人本身、时间安排或任何事情作出判断的机会都没有。然而,他非常平静地认命了,他们就要回家来与我们谈论这个问题;卡罗琳已决定在见到我们前对这一转变的情况不作任何确切的准备。她说如果父亲和我同意,他们就想把婚礼的日期定在11月,即3个月后;举行婚礼的地点就在村里;我当然要做女傧相,以及其它许多具体事情。她描绘了一幅天真朴实的美景:他们在我们那个古老教堂的圣坛上举行的浪漫婚礼,将会给村民们带去怎样的影响,而她则扮演着主要角色——那位外国绅士犹如从天而降的上帝,把她抱起来喜气洋洋地带走了。她唯一难过的是要和我分别,不过我将在某个时候去和她一起住上数月,她才因此觉得好受一些。这一番天真的话我听起来的确很甜美,亲爱的妹妹,但一想到那种情形我就不禁感到忧伤。显而易见,我对于你将必然不再像过去那样了:做你的向导、顾问和最亲密的朋友。

  作为像卡罗琳那样敏感脆弱的孩子的保护者,弗斯特先生确实看来再好不过了,我为此满怀感激。尽管如此,我还必须记住自己只是通过她的眼睛去了解他的。为了她我很想见见他,把他彻底考查一番,看看要得到那样一个宝贝的男人究竟如何。订婚确实仓促了一些,这一点我与父亲的看法一致:不过,以前也有一些仓促结婚获得幸福美满婚姻的例子,并且母亲似乎相当满意。

  8月20日。——今天早上传来可怕消息,我们遇到了巨大麻烦。直到此刻我才能安下心来想一些事情——这时已晚上11点半——我极力要写点什么东西,只是由于我感到太心烦了,无法闲着,除了等待什么事也做不成。母亲在凡尔赛病危:他们本来再过一两天就要出发,但现在所有这种想法都必须推后了,以她目前的状况是不可能转移的。我一点不愿听到大出血的话,因为母亲的体质非常健康,但我也肯定卡罗琳和马勒特一家并没有言过其实。一收到信后父亲就决定要赶到母亲那里去,我一整天都在忙着为他出门作准备;他估计要耽搁数天时间,有许多事情需要先安排好——最主要的就是找到某人在下个礼拜天替他行礼拜式——由于事情太突然,这可不是很容易办到。不过年老体弱的达格道尔先生终于答应试试,由传教士海曼先生协助他诵读经文

  我很想和父亲一起去,以免在这儿等得心烦担忧;但总得有人留下,最好是我。乔治已开车把他送到车站去赶最后一班火车,然后他再转乘午夜的船,于次日上午什么时候到达勒阿弗尔。他讨厌乘船,尤其是在晚上。希望他平安无事到达那儿,可我替他担心,他很少出门,难以对付任何困难。此次出去对于他也不好办,这个旅程就最乐观的一方面看也挺麻烦的。

  8月21日。——我心情沉重,昨晚几乎写着时就睡了。父亲现在一定已到达巴黎;我收到一封信。。。。。。

  稍后。——这封信热切盼望父亲已出发。他们担心可怜的母亲病情越来越重。卡罗琳会怎么样呢?唉,我多么想见到母亲,为啥就不能两人一起去?

  稍后。——我从椅里站起来,从一扇窗走到另一扇窗,再过来写上一点。我甚至无法预料假如母亲死了可怜的卡罗琳的婚事如何办。我祈求着父亲能及时赶到,以便和她谈谈,听她亲口讲讲如何办理卡罗琳和弗斯特先生的事——那个男人父亲和我都没见过。在这一非常时刻我本来会派上用场的,可命中注定了要留在这儿焦虑地等待。

  8月23日。——父亲寄来一信,说母亲的精神很快恶劣下去。可怜的卡罗琳伤心无比——她总是比我更受到母亲宠爱。得知父亲及时赶到,听见她亲口极力表示希望卡罗琳的婚礼尽快隆重举行,使我很得到一些安慰。亲爱的母亲似乎相当喜欢弗斯特先生,我想现在父亲要无可挑剔地认他作女婿,这几乎已成为摆在父亲面前的一个神圣职责。

  第3章 她心情略有好转

  9月10日。——我已两周多没写日记了。事情使我太悲伤,毫无心情将它们写下来。不过有时记录一下自己的烦恼,也被视为一种尽情抒发的可取办法。。。。。。

  亲爱的母亲被带回来安葬在教区。这与其说是她的愿望不如说是父亲的,他特别希望把她与第一个妻子共同葬在家庭墓穴里。在墓穴封闭前我看见她们并排葬着——一个男人所爱的两个女人。我站在那儿,卡罗琳就在我身边,我因此产生了一种梦想,奇怪地幻想着我和她也会被某个人所爱,像这两人那样躺着——但这当然不可能,因为我们是姊妹。我从幻想中醒悟过来时卡罗琳牵着我的手,说该离开了。

  9月14日。——婚礼被无限期地推延了。卡罗琳像个刚从梦游中醒来的姑娘,不明白自己在哪里,或处于怎样的境地。她默默地踱来踱去,我无法像以前那样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自己写信告诉弗斯特先生婚礼不可能照最初计划在今年秋天举行。如果从根本上说要和他结婚,那么长期这样拖着真是让人压抑沮丧;可我又看不出如何能避免。

  10月20日。——我一直忙于安慰卡罗琳,以致经常忘了写日记。她的生活比我的更近似于母亲的生活。她不像我,从没有长期离开过家,从而变得具有独立精神;所以她第一次遭遇损失并遇到相关的问题后,就像一朵被雨水打过的百合那样萎靡不振。不过她是那种伤口会很快愈合的人,即使伤势严重;她巨大的悲哀已开始消失。

  父亲认为婚礼不应该拖得太久。在凡尔赛时他认识了弗斯特先生,经过短暂匆忙的交谈后弗斯特先生的品性和举止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使他非常赞成这桩婚事。奇怪,凡是接近这位与卡罗琳订婚的人都会对他产生好感。他的照片——亲爱的卡罗琳已给我看过——显示出他是个体格强健的男人,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原因:但除了单纯的容貌外肯定还有别的东西,也许是某种迷人的魅力——此种品质使卡罗琳无法把他向我作出准确具体的描述。同时,从那张照片上我看出他的面容和头部都长得相当美观;虽然他嘴部的轮廓被胡子遮掩,但他那呈弓形的眉头很能表现出一个真正爱好大自然的画家所具有的浪漫品质。我想拥有这样一副面容的人一定是温柔、同情和真诚的。

  10月30日。——随着妹妹为母亲所感到的悲哀渐渐平息,她对弗斯特先生的爱又开始像先前一样有趣地支配着她。她老是想他,长篇大论地给他写信。他说他不能照原来答应的尽快来看我们,使她无比失望,这真是太可悲了。我也觉得失望,因为我想见见他,对他作一番估量。但他已经安排好去荷兰,以便为自己的画获取一些灵感——只有在今年秋天才可办到——所以他不得不把来这里的旅程推迟到明年初。我自己心想,卡罗琳最近丧母,对她盼望的事一直拖延下去会使她难过,并且她一心一意地爱着他——考虑到这些情况他也应该不惜任何代价赶来。尽管如此,谁知道呢;他事业上的成功是重要的。再说,她性情乐观,充满希望,这种推延不久会过去的。

  第4章 她见到可爱的外国人

  2月16日。——整个冬天我们的生活都显得枯燥乏味,我简直没有什么要事可以记录,因此中断了日记。现在重新提笔,记录一下亲爱的卡罗琳下一步的问题。母亲刚去世的时候她看来悲伤到极点,因此没有明确回答弗斯特先生要拖延多久;后来,他们同意等他秋天来访时讨论此事;但由于他没有来,此事就一直拖到了这周——这时卡罗琳怀着无比的天真和自信,给他寄去一信,不再迫使他确定时间,而是说她很愿意自己确定,待他一来见她时他们就结婚。她现在有点担心,唯恐让人觉得是她自己又重新提出这个问题;不过她或许假定着,是他提出问题后就一直在等着回答,因此她只是在照自己所许诺的行动。事实上,这一切最根本的秘密是她有些忧愁了,因为近来他已没有提到他们的事还搁着——总而言之,他最初迫不及待要娶她的那种热情现在已明显不存在。我认为他仍然像过去一样爱她;我的确肯定他是那样的,你看她有多么可爱。当女人不在男人眼前时他们无不经常如此,变得粗心大意。卡罗琳一定要有耐心,并记住一位具有他那种才能的男人总是需要时间处理许多重要的事。说句公道话,我得补充一下她对这一点确实铭记在心,在此种情形下所表现出的耐心并不亚于任何姑娘。他希望最迟4月初来。唔,他来了我们就可见面啦。

  4月5日。——我认为弗斯特先生信里的话是够合情合理的,虽然卡罗琳对此显得闷闷不乐。他现在千里迢迢赶到英国后又回去,实不值得;眼下大海如此狂暴,并且5月份时他无论如何都必须赶来,要在伦敦开展工作,那时他就能轻轻松松把我们带到各处去了。当卡罗琳成为他妻子后肯定会更实际一些;可她现在还是个孩子,你无法满足她那些想法。然而,时间会很快过去,为她准备嫁妆有许多事要做,而且现在就必须着手,以便有充分的时间把它准备好。卡罗琳决不能穿着半丧服结婚,我相信母亲知道了也不会愿意的,可奇怪的是卡罗琳在这一点上如此倔强,而她平常是很听话的。

  4月30日。——这个月转眼一飞而过。我们兴奋不已——我和她——我也说不清为啥。10天后他真的要来了,他说。

  5月9日,下午4点。——我太激动不安了,简直无法写东西,可在离开屋子前不得不写点什么。我之所以这样激动得可笑,是因为一件预料中的事突然就要实现,这证明我也像卡罗琳一样几乎还是个小学生。

  我们明白,弗斯特先生要明天才到来;不过他已经来英国了——刚到的。一切家务安排都落到我身上,父亲以为弗斯特先生要再过24小时才会来到我们面前,便赶在信件发送时间前到较远的地方参加一个献祭仪式。所以我和卡罗琳拆开查尔斯的来信时激动万分,信中说他画室的工作处理得格外顺利,在他寄出信后几小时内就会赶来。我们把有蓬盖的马车派去接他指明的那班火车,像两根刚上好的弦一样等待着马车轮子回来的第一声。我们终于听到砾石路上传来轮子的声音,面临着谁先去迎接他的问题。严格说来是我的责任,可我觉得不好意思,情不自禁推卸着,一定要卡罗琳下去接他。然而她并不像平常等待某人来那样走到门边,而是在客厅里等着,心突突直跳。他看见门厅里静静的,房里显然没什么人,简直没想到就在此时,在这外表之下,有两个满怀兴趣的女人是多么富有生气、激动不安啊。我站在上面楼梯平台后,楼下的人谁也见不到;我听见他走过门厅——脚步声比父亲的还轻——又听见他走进客厅,之后仆人关上大门到一边去了。

  两个情人一定单独在那儿有着多么美妙的会面啊!卡罗琳穿着显得阴郁的丧服抬起可爱的面容,一定让他多么感动。我知道她哭得很厉害,因我听见了;她的眼睛以后会红红的,不过可怜的宝贝,她无疑是快乐的。我写这些话时能想象出她在告诉他啥——她唯恐什么事又让他来不了啦——她微笑而温和地责备他拖了这么久才来,诸如此类。他的两只皮箱这时被带过楼梯平台送到他的房间。我不知是否该下楼去。

  稍后。——我看见他了!并非像我原先打算的那样和他见面,这使我感到难为情。他的皮箱刚拿上楼来我就从屋里走出去准备下楼,就在下第一级楼梯时我瞥见下面门厅里有一样东西,便一时停住,看清了那是一捆油画布和棍子状物——它们构成了一个素描蓬和一副画架。与此同时客厅的门打开,两个订了婚的人走出来。他们正说着要去花园里,他等了一会儿让她戴上帽子。我本来是想等他们过去,不让他们看见我,因他们似乎并不需要我作陪,可我已在楼梯平台上走得太出来,无法退回;他抬起头,站在那儿盯着我——像沉浸在梦中一样呆若木鸡。因此我不是像应该的那样下楼,而是站着不动,精神错乱,尴尬笨拙,还没来得及恢复神志走下去时,她已在叫他,然后他们一起经过花园的门出去了。之后我想也跟上他们,但改变了主意,回到这里来草草记下这几行文字。这才是我唯一应该做的。。。。。。

  他甚至比我预料的还英俊。我先前的感觉不错——除了外貌他一定还有迷人之处,即便是那短暂的一瞥也让我觉得如此。卡罗琳该多么幸福啊。不过我当然必须下去把茶点准备好放在客厅里,以便他们回来时用。

  下午11点。——我已认识了弗斯特先生,并因此似乎变成另一个女人。我无法形容为什么会如此,可与他谈话好象使我开阔了眼界,打开了心灵,犹如站在高跷上看到更加广泛的景色。他长着不错的充满智慧的额头,完美的眉毛,黑黑的头发和眼睛,生气勃勃,声音诱人。他的音质柔和——也许对一个男人而言太柔和了,但转而一想我宁愿它这样。我们一直谈论着他的艺术品:我以前从没想到艺术还需要人们作出巨大的奉献,或者满怀爱心的献身精神;或者说就艺术的范畴而论有两条路供选择,一条是庸俗的发财之路,另一条是具有崇高目标但因此长期并不为公众赏识的路。他选择了后一种道路,这对于理解他的人是毋庸置言的。卡罗琳被这样一位男人选中真是有福,她不应为婚期不断拖延感到悲哀,因为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无论他是否发现她在智力和感情上都很丰富,与他的相当,我并不知道,但他好象有时候为她那些肤浅的看法感到失望。他真的深深地像自己无疑以为的那样爱着她吗,并且像他无疑希望在自己余生都要钟情于她那样爱着她?

  有几分钟我们单独呆在一起,他告诉了我一件奇怪的事,说卡罗琳在她的谈话和信件中几乎没怎么提到我,以致他事先根本没意识到我在家里。不过,当然啦,她在信件和谈话中主要说自己也是很自然的。我想正是由于他在一定程度上感到意外,我才发现他有两三次注视着我,使我有些心烦意乱,因我近来很少与人交往;待我也瞥他一眼时,他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看向别处。幸好他这样做了,才没有注意到我自己的慌乱。这事也说明他并非是一个特别善于交际的人。

  5月10日。——吃过晚饭后,在客厅里与弗斯特先生就风景画的画派问题又作了一番有趣的谈话——父亲已睡觉去了,留下我和卡罗琳交谈。我并不打算与他说得太多,所以从书架上拿了一卷《近代画家》翻阅,让两个情人谈他们的;可是他总要让我听听,我只好把书放在一边。不过我坚持让卡罗琳和他交谈,虽然她对于绘画艺术的看法太简单粗俗得可爱了。

  明天,如果天气晴朗,我们3人就去威雷波恩林,查尔斯将在那里对他今晚所列举的色彩原理举出实例。我决心不要转移他对卡罗琳的注意力,打算等我们进入密林里后我就落在后面,接着溜走,让他们自己回来。我想他之所以对我殷勤,只是希望赢得一个与卡罗琳如此亲密的人的好感,从而有可能使她对他也产生好感。

  5月11日。深夜。——我无法入睡,无可奈何地点燃了蜡烛,拿起笔。今天发生的事弄得我心烦意乱,最初我并不打算写下来,除了把它藏在心里外无意告诉任何人。我们照事先计划的去了威雷波恩林——卡罗琳、查尔斯和我——一起沿着绿色的小道穿过林子中央,查尔斯在卡罗琳和我之间。不久我发现,像往常一样说话的又只有他和我,而卡罗琳则一边温顺地在她的未婚夫旁走着,一边自寻其乐观察那些鸟儿和松鼠。我发现这个问题后一有机会就落在了后面,并从林中溜开朝另一方向走去,我知道可以从那边的一条小路回家。不久以后我便来到这条路上,沉思着沿路回去,可是在一个转弯处我突然碰上弗斯特先生,他静静站在那里,一面若有所思地向我微笑。

  卡罗琳呢?我问。

  就在前面一点。他说。我们发现你在后面不见了时,以为你可能弄错了我们的方向,就分头找你。

  于是我们又回去找卡罗琳,可怎么也找不着她,结果我和他单独在林里转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家里我们发现她找了我们一会儿就放弃了,已经先回家。本来我是不应该为这事感到不安的,假如不是我发觉她不在我们身边时,他并非一心要找到她;我不知她游荡到哪里去了,一次次表示纳闷,而他却只是回答说:哦,她很安全;她告诉过我在林里任何地方她都知道回去的路。咱们继续往下谈吧。我向你保证,你想象不到我多么看重与我如此钦佩的人在一起的这种难得的荣幸啊。诸如此类。我真傻,表现出一点慌乱的样子——我说不清为什么没有控制自己;我想他当时注意到了我并不平静。朴实真诚的卡罗琳根本想不到发生的事;而作为我也并不很满意。

  第5章 她处境艰难

  5月15日。——我越是日复一日地想到这事,越是相信我的怀疑不假。他对我太感兴趣了——唔,说得明白些,他爱上了我;或者,为了不贬低这个短语,应该说他对我产生了强烈的感情,而他在感情上只是把卡罗琳当作一个妹妹而已。这一事实令人痛苦,我无法说明是如何发生的,它使我烦恼不安。

  有许多小小的细节向我显露了这一点,而我对它考虑得越久就越烦躁焦虑。只有上天才能把我从这种可怕的困境中解救出去。我并没有做出任何使他对她不忠的事情。我曾故意避开他,始终不愿成为他们见面时的第三者。然而一切都徒劳无益。自从他来到这个家里我们就似乎受着某种天命的支配,使这一令人悲哀的异常现象必然会发生。只要在他来前我就预见到可能会出现此种情况,我是多么愿意离开去拜访某个即便是最普通的朋友,以避免这种明显的背叛行为。可是我盲目地欢迎他——的确,为了她好我还特意与他相处融洽。

  我的猜疑是不可能错的,但在没有绝对把握前我甚至也不敢对自己承认这事。即使我这之前没有任何疑虑,他今天的行为也证实了这一点。我的一些照片被寄来了,大家在早餐桌上传来传去,并加以评品。我把它们暂时放到靠墙的一张桌上,过了一小时我回到自己房间才记起它们。我去取照片,却发现他站在桌边,背对着门俯身于照片上,并把其中一张举到嘴边。

  目睹这一行为我被吓坏了,悄悄溜走以免被发现。经过一系列细微而意味深长的举动以后——它们最终都会导致同样的结果——此事达到了顶峰。眼下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办?我首先想到离开,可是我能告诉卡罗琳和父亲这样做的理由吗;另外,查尔斯会因此绝望,因而还会造成什么灾难呢。所以我暂时决定只有等待,尽管他现在不断亲近我让我异常烦恼,使我简直没有心情见他。这个让人痛苦的麻烦将如何结束啊?

  5月19日。——事情终于发生了!我一味躲避他,却招致了最坏的结果——他明确表白了。下午我曾去家庭菜园摘一些种在角处的重瓣布谷鸟剪秋罗。几乎我刚一进去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园门打开后又关上,我转身看见他正好进来。由于菜园四面是墙,园丁又不在,所以这里必然相当隐秘。他顺着芦笋圃边的小路走过来,赶上我。

  你知道我为啥来吧,艾丽西娅?他说,声音震颤。

  我一言不语,耸拉着头,因为从他的语气里我确实知道。

  是的,他继续道,我爱的是你;我对你妹妹所怀有的也是一种感情,但那是具有保护性质的感情——没别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情不自禁那样做。我误解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明白由于我缺乏自知之明应该狠狠受到指责。我日夜保守着这个秘密,但却无法隐瞒它。既然我在作出那个保证前没能见到你,又为何要见到你呢?我在到达的那天一看见你时,就说:这正是我这个男人所等待的女人。从那以后我就难以理解地迷恋上了你。你回答一个字也行啊!

  唉,弗斯特先生!我脱口而出。我记不得说了什么,不过我想自己明明白白地表现出痛苦来,因他说:得想办法告诉她;也许我也误解了她的感情;但一切都依你的感觉而定呀。

  我说不清自己有怎样的感觉,我说,除了觉得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背叛行为;我和你在这儿呆的每一时刻都让情况越来越糟!。。。。。。好好遵守和她的婚约吧——她年轻的心多么温柔;相信我她对你的爱是没有任何错误的,不是吗!如果这事让她知道会要了她的命!

  他重重地叹口气。她绝不应该做我妻子。他说。我自己的幸福可以不考虑,让她和我结合对她将多么残酷。

  我说我不能听他讲这样的话,流着眼泪恳求他离开;他走了,我听见园门在他身后关上。此事公开后会有怎样的结果呢?卡罗琳的命运又会如何?

  5月20日。——昨日我写了不少,但并没写完。当时我确实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相信她,希望要有自知之明。我现在简直不敢承认这个事实,不过把它写下来我痛苦的心会好受些。是的,我爱他——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我再也不能对自己回避或否认这事,虽然对世上其余所有的人都可以永不承认。我爱卡罗琳的未婚夫,他也爱我。这绝非是昨天一时的激情,经过我们谈话后培养起来的;那是一见钟情的结果,并不随我的意志转移;我昨天和他的谈话是在反对而非支持,可是,唉呀,却无法扑灭这种感情。上帝饶恕我们两个犯下这么严重的背叛行为吧。

  5月25日。——一切茫然,我们弄不清该如何办。他来后又走了,忙着去林里的篷中作画——至少表面是这样。他和她是否私下会面我不知道,不过我很认为没有;她忧郁地等着他,而他就是不出现。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的拒绝起了一点作用,或者他愿意努力遵守与她的婚约。啊,假如我具有上帝的强制力和烈士的自我牺牲精神就好了!

  5月31日。——一切毫无结果——或者说这出悲剧毫无结果。他离开了我们。没有确定哪一天履行与卡罗琳的婚约,在这样一件事上父亲不是那种迫使某人采取行动的人,或者的确也不会以任何方式进行干预。面对这种事情,我们两个女孩实际上一点也无防备能力;男情人们愿来则来,愿走则走;可怜的父亲太文雅了,甚至无法开口表示反对或询问一下。另外,由于弗斯特先生被已故的母亲认可,所以他在我父亲看来有一种绝对的权力,使父亲感到如果对他产生看法便对不起死去的她。我感到自己也有责任,便在最后一刻就婚约的事问弗斯特先生,声音总是哆嗦着。

  自从你母亲死后一切都变得不确定啦——一切!他忧郁地说。就这些。威雷波恩林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踪影了。

  6月7日。——弗斯特先生寄来一信,一封给她一封给我。给她的信不会充满热情的,因他读时并没露出喜色。给我的是一封表示友情的普通短信,用一般信纸书写,我看完后递给了卡罗琳。不过在信封底部还有一小片纸,我不敢拿给任何人看。这张纸片上才是他真正写给我的信:我躲在自己房间里把它看完,战栗着,时热时冷。他说他很沮丧,为发生的事感到悲哀,但又无能为力。我为什么要让他看见我呢,假如只会使他背信弃义。唉,唉!

  6月21日。——亲爱的卡罗琳丧失了食欲、精神和健康。一次次的失望使她十分难过。他给她的信越来越冷淡——如果他确实给她写过不只一封信的话。他已克制住没再给我写信,知道毫无用处。总之,他、她和我都处在极度的忧郁之中。为什么人心如此反常呢?

  第6章 她受着天真的鼓舞

  9月19日。——3个月来一直担忧焦虑——最后我采取了给他写信这极端的一步。可怜的卡罗琳的状况使我们极度忧伤,这之前她不断虚弱下去,以致严重得让人怀疑她是否还能完全康复;而今天她的病情又严重多了。她的处境非常危险。医生明确地说她是由于伤心过度变得生命垂危的,现在即使消除了病因也可能无法挽救她。我应该尽快给查尔斯写信吗?可是她不同意我如何能写呢?现在支配她的只有自负,所以我不应该听她的。

  9月26日。——查尔斯已来见到了她。他感到震惊懊悔,良心不安。我告诉过他除了他亲自来可以让她高兴外,别的毫无用处。我不知道假如她好转了,他如何看待向她提出结婚一事,不过目前他很少和她说话:他的确不敢,他的话会使她烦躁不安,有危险。

  9月28日。——经过责任与私心的一番斗争之后——我祈求上帝自己再也别这样了——我已求他出于同情娶她为妻,就在此刻她躺着的时候。我对他说这可怜的孩子不会拖累他太长的,也只有这样一个庄重的仪式会使她在临终前的几小时里得到安慰。他说若不是有一个可怕的原因,他很愿意这样做,并且他自己也已经想到了:万一她成为他妻子后死了,那么根据我们的法律,他绝不能和她姐姐我结婚。他的话使我吃了一惊。他继续说:另一方面,如果我能肯定立即和她结婚会救她一命,我也不会拒绝,因为有可能过一段时间后,在见不到你的情况下,我会对像她这么可爱的人感到非常满意;但如果——这是有可能的——我和她结婚或采取任何别的行动都无法救活她,那么我便既失去了她又失去了你。我对他的话无言以对。

  9月29日。——直到今天早上他一直坚持着拒绝的理由;我产生了一种想法,立即向他提出。就是说考虑到她对他的爱,他至少应同意与卡罗琳形式上结婚;这种形式婚姻不需要有法定上的结合,但却会使她衰弱难受的心灵感到满意。这样的事以前有人做过,她在精神上感到他是她的情况下会得到难以形容的安慰,我肯定。如果她真的离我们而去,又如果那样做的确被视为权宜之计,那么将来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成为他合法的妻子。而如果她活下来,那么在她康复后他可以告诉她他们的婚约不完整,婚礼可以重新举行。我也肯定愿意不去打扰他们,走得远远的,直到我们都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使他对我产生的不幸的爱情成为过去。我把这一切摆在他面前,可他犹豫不决。

  9月30日。——我再次催促他。他说他会考虑。这可不是吞吞吐吐的时候,为了进一步劝导他我提出庄重地与他订婚,答应她死后一年和他结婚。

  稍后。我们烦恼不安地见了面。他说无论我提出什么他都同意,只要存在如下3种可能和我们会随之采取的行动:首先,万一亲爱的卡罗琳离开了我们,我一年后就和他结婚;其次,如果卡罗琳竟然在渺茫的希望中恢复过来,那么我负责向她解释他与她那个婚礼的真正性质,说明是在我的建议下为了让她高兴才立即举行的,特别证书随后才能办好,还告诉她大家正等待着她去教堂举行公开的婚礼;再次,如果她不可能冷静下来,拒绝和他重新举行婚礼,那么我就离开英国同他到国外去,在那儿和他结婚,答应不再回英国生活,直至卡罗琳嫁给另一个男人或把她对查尔斯的恋情看作是一件往事而已。我仔细考虑过这些条件后,完全同意了。

  晚上11点。我毕竟不太喜欢这个计划。首先,我在离开父亲回屋就寝前刚听了他对此事的看法,感到他对此看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不过他说他决不会鼓励任何这种虚假的做法,无论我出于怎样的好意,即使那个可怜的姑娘已奄奄一息,那样做也不对。我难过地通夜思考着。

  10月1日。——我相信父亲的看法是错误的。为什么那样做不对呢?如果它会给卡罗琳受伤的心灵带去安慰,如果查尔斯坚决拒绝真正的婚礼——再说即使他同意,那也不可行,因为难以获得一份特别证书。父亲不知道,或者也不会相信,卡罗琳的恋情是让她陷入绝望境地的根源。可事实如此,并且语言形式可以带给她难以形容的幸福,这我非常清楚;我曾试着低声对她讲了这样的婚姻,效果很好。从此以后在卡罗琳的问题上父亲就不能再信赖了。他并不理解她。

  中午12点。我利用父亲出去的机会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了一个善解人意的男青年,他上午来找父亲说事情。他就是西奥菲勒斯·海曼先生,我已经提到过他——他是毗邻镇的一名传教士,不久将被任命为牧师。我把这件令人同情的事以及我的补救办法对他讲了。他热情地说他会支持我——愿为我做任何事(他确实是我的一个爱慕者);他看不出这样一种慈善行为有什么错。下午他将赶在父亲回来前再来,以便落实我们的想法。我已告诉了查尔斯,他答应作好准备。现在我必须把这一消息透露给卡罗琳了。

  晚上11点。我一直太兴奋了,直到现在才得以写下结果情况。我们终于实现了计划,虽然我觉得像个罪人,但我高兴。当然还没有告诉父亲。从那以后卡罗琳消瘦而坦率的脸上露出了天使般的表情。即使现在真的救了她的命,并且他们因此必然合法成婚,我也不会感到惊奇。那样就可把整个过程告诉父亲了,而面对如此巨大的成功他也不会不赞成。同时不幸的查尔斯也没有失掉娶到可耻的我以取代她的可能,假如她——。我不能无动于衷地考虑到另一种情况,不愿意写下来。婚礼一结束后查尔斯就到欧洲南部去了。他最初十分紧张,心跳不止,几乎处于疯狂的状态,在我的劝告下才逐渐平静。我不得不受到处罚与他吻别,想到其中包含的意味我极其悔恨;但他吻得很意外,随后就离开了。

  10月6日。——她当然好转了,甚至得知查尔斯必须突然离开的消息时,她也很高兴。医生说她表面的好转或许是虚假的;不过我认为我们让她记住有必要别告诉父亲和每一个人所发生的事,是有助于她对生活产生热情的。

  10月8日。——她仍在逐渐康复。我高兴救了唯一的妹妹一命——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的话,虽然我永远也做不了查尔斯的妻子了。

  第7章 一件她将遇到的奇事

  2月5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绝对不可能写日记,不过现在似乎可以草草记下一点。卡罗琳4个多月后身体恢复了,这真是非常引人注目;她最初恢复得慢,后来很快。可随后事情就变得多么复杂起来!

  啊,一旦我们开始欺骗让人上当,

  就编织起一张纠缠不清的大网!

  查尔斯从意大利威尼斯写信责备我。他说他仍然爱着我,怎么能以假当真呢?而另一方面,他又如何能不予履行自己扮演的角色?我一直没有告诉她,直到此刻她也相信不管怎样他的确已娶了她,直至死亡将他们分开。我的处境,我们3人的处境真烦人。当死亡可怕地来临时,人就会失去判断力,会不择手段地对付紧急情况,眼里只有引起我们同情的人——我们似乎就要和他永别了一样。

  假如他当时真娶了她现在一切都解决啦。可他考虑得太多;她或许会死的,那样他就有自己的理由了。如果情况真的如此,我现在也许成了一个忧伤的女人,但不会动荡不安。。。。。。我焦虑的根源在于他毕竟有可能要向我求婚。一切都被一根线悬着。假定我告诉她那个婚姻没有意义,又假定她因为这个欺骗对我和他都感到愤怒,情况会怎样呢?另外,再假定她并不愤怒,而是原谅了一切;他必定会娶她,道义迫使我要劝他那样做——尽管他反对——通过向她报告情况为他铺平道路。上个月我就打算告诉她的——自从她恢复得能够承受这样的消息后;可是我没有那种力量,即道德之力。我真的必须写信,求他来帮助我。

  3月14日。——她一直奇怪他为什么不来,他必须离开的5个月期限已到;她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再多写一点信。他最后一封信很冷淡,她说;她担心他为这个婚姻后悔了——他只是同情她才举行那个婚礼的,以为她肯定会死。得知她就徘徊在事实旁边,却从没看出其实际的样子,会让一个人的心流血。

  还有一个小麻烦困扰着我,这便是关于那个青年传教者的事,其道德心驱使他要扮演自己的角色。我的确受到了惩罚——假如女人受到过惩罚的话——因为她的小聪明耍得太过分了!

  4月2日。——事实上她已康复。脸颊又呈现出微红,虽然还没以前那么丰满。可她仍然不知自己做过什么让她亲爱的丈夫生气的事,我只好对她讲了极少一点实情——实际上是整个情况中一丝微不足道的事。我说恐怕他现在遗憾那事太仓促了,都因她生病所致,当时他和她的恋爱关系并未发展到可以结婚的程度,尽管他一准备好安家后无疑就会来找她的。同时我已给他寄去一信,让他无论如何在我陷入左右为难的可怕境地时来安慰安慰我。信中他见不到任何爱的口气。

  4月10日。——他目前在威尼斯,可我最近写给他的信以及她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都没有得到回复,真令我吃惊。她认为他病了。我不太相信这事,希望我们能收到他的信。也许是我信中那些强制的话伤害了他,想到有这种可能我就难过。我伤害了他!不过我想得太严重了。我一定要告诉她真相,不然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危害的事来。她刚才充满哀怨地说如果他看见她,知道她醒着的时候如何只想着他一人,她肯定他会原谅自己那种恶劣的行为——做了他妻子就自以为是。这一切多么可爱动人啊。我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

  4月15日。——家里一团糟,父亲很生气,感到苦恼,我也心烦意乱。卡罗琳不见了——悄悄走啦。我不禁想到自己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似乎非常内疚,而她是多么天真无辜啊!唉,要是我先前告诉她就好了!

  下午1点。仍不见她的踪影。我们还发现来这儿训练的小侍女也随卡罗琳一起消失了;无疑,卡罗琳害怕单独旅行,说服小姑娘和她作伴。我几乎肯定她绝望中出发找他去了,威尼斯是她的目的地。如果不是到她丈夫那里去——她认为是自己丈夫——她干嘛要走呢?现在我认为,这几天里就有了她这种愿望的迹象,但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采取如此极端的一步——不让我们帮助,也不征求我意见。我没有时间思考,只能记下这些纯粹的事实。可想想卡罗琳要旅行穿过欧洲大陆,并带着一个与其说是助手不如说是累赘的小姑娘!她们会成为每个遇到的抢劫者掠夺的目标。

  晚上8点。是的,事情如我所料。她找他去了。她天亮时在巴德毛士·雷杰斯寄出的一封短信今天下午到达——幸好一个仆人去镇上取信,不然我要明天才能收到。她只是说明自己决心到他那里去,之所以要悄悄离开是为了不受到任何阻碍;对于去了哪里她只字未提。像她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家伙竟突然变得如此冷静坚定,让我格外震惊。唉,他也许已离开威尼斯——几周时间她都可能找不到他——也许根本就找不到的。

  父亲得知此事后,让我立即在今晚9点前把一切准备好,以便及时赶上那班与轮船相交接的火车。我办完事情后,离出发还有1小时,因此我拿起笔写日记以减轻焦虑。他说我们必须赶上她,并把查尔斯狠狠臭骂了一通。他当然认为她只是一个昏头昏脑的姑娘跑去见情人了;可怜的我如何能告诉他不是那么回事,她没有那样糊涂——可她也没有那么明智,这样跑去找查尔斯只会遭遇很大危险,并非仅仅是一个情人的冲动而已。我们将从巴黎赶去,心想会在那儿追上她。我听见父亲在门厅里不安地踱来踱去,无法再写。

  第8章 她跟随出国

  4月16日。晚,巴黎,旅店。——在这里赶不上她了,但我想她来过;她只知道巴黎的这家旅店。明天我们继续去找她。

  4月18日。威尼斯。——一个充满冒险让人激动的上午,把我弄得又累又烦,却无法入睡,虽然我一个多小时躺在自己房间里的沙发上极力想睡。我因此迄今为止都快速地写下日记,这可以缓解思想的压力,不然它们总是在我脑子里悬着,让我难受。

  我们上午到达这里时阳光明媚。我们走近那些被海水包围的建筑,它们沐浴在阳光下,像是一座漂浮在平静的大海上的城市,犹如筏子一般。我只从车窗里瞥了一眼这可爱的景色,不久我们便穿过横隔其间的海水进入火车站。我们来到前面的台阶时,那排列的黑色小划船以及船夫们的叫喊声把父亲搞糊涂了,他被误以为需要两只划船而非一只划船两只桨,所以我发现他上了一只船而我却上了另一只。一会儿后我们才把事情纠正过来,被立即划向里瓦·德格利·斯亚沃里那面的旅店,我们上次收到弗斯特先生的信时他就住在那里;这程路沿着大运河有一段距离,位于里亚托之下,然后经过狭窄的水道我们最终来到叹息桥——它与我们的心情多么协调!——并再次到了开阔的水面。这里的景色多么纯洁,然而太可悲的是我第一次见到它竟然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我一走进那家旅店——它像这儿许多住处一样是老式的,入住者或采取膳宿方式或采取普通方式——就立即冲向悬挂在门厅里的框中的旅客名单,很快便见到了查尔斯的名字。不过我们主要想到的是她。我转身向门厅搬运工询问,由于知道她会作为弗斯特夫人旅行,我便以这个名字打听她,没让父亲听见。(他——可怜的人——正在门外打听一个英国小姐,好象旁边的英国小姐还不够多似的,别人都不明白他要问什么。)她刚来。搬运工说。夫人是乘今天一大早的火车来的,那时先生在睡觉,她让我们别打扰他。她这时在自己房间里。

  卡罗琳是从窗口看见我们了,或是无意中听到我说话,我不知道,只是这时我听见光光的大理石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接着便见她本人走下来。

  卡罗琳!我叫喊,你干嘛要这样做?然后我向她冲过去。

  她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下面以掩饰她的激动;几秒钟后她便用一种老练的语调说话,平静地把自己的内心掩饰起来。

  我正要去找丈夫,她说。现在还没见到他。我刚来这儿不久。她带着一种优越感对自己的行为不再说任何理由,好象要继续往前走。我请她到一间安静的房间里去,以便我和她说说心里话,可她拒绝。不过旁边的餐厅此时空荡荡的,我就带她走了进去把门关上。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或如何结束,只是非常简短零碎地对她说那个婚姻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她茫然若失地问。

  对,我说。你会发现我讲的都是真话。

  即使这时她也不相信我的意思。不是他妻子?她叫道。不可能。那我又是什么呢?

  我又讲了一些详细情况,尽可能重申我那样做的理由;可天知道,要让我比她觉得多一点理由是多么困难的事。

  她一旦真的彻底明白过来,感情就突然发生变化,悲痛万分。待平静一些后她对他和我都产生了反感。

  干嘛要这样来欺骗我?她问,痛苦中带着傲气,我以前可没想到一个如此温顺的人竟能这样。你以为任何事可以证明那种欺骗行为合理吗?唉,你给我设下了怎样一个陷阱啊!

  我低声说:你的生命似乎需要那样做。可她不听我说。她坐在一把椅里,蒙住脸,这时父亲进来了。哈,你们在这里!他说。我没能见到你。卡罗琳!

  爸爸,你也参与了那个好心的奇怪行为吗?

  参与啥?他问。

  她便把一切和盘托出,使他才第一次知道了事实真相,明白我为了缓解她的病情曾向他试探过的办法真实行了。我不断保证我的动机是好的,可毫无用处。片刻后卡罗琳站起身突然离开房间,父亲跟在她后面,留下我一人在那儿沉思。

  我一心要立即找到查尔斯,没有注意他们去了哪里。侍者们告诉我弗斯特先生刚出来抽烟,其中一个过去找他,我跟在后面;但我们刚走几步他就从我身后走出了旅店。我以为他会大吃一惊,可他看见我时并不这样,而是现出另一种在某种程度上让我感到惊慌的表情来。我也许显露出了这种表情,但我极力保持镇定,一有可能时就告诉他她来了。他只低声说的是

  你知道,查尔斯?我问。

  刚听说的。他说。

  哦,查尔斯,我继续说,你直到现在也不完善与她的婚姻,我恐怕——这使我们陷入了严重的处境。你为啥不回我们的信呢?

  我本来是要回的:可在此事上我不知道如何称呼她——也不知如何称呼你。她怎么啦?

  她与我父亲一起走了,我说,既气愤你又蔑视我。

  他一言不语,我建议跟上他们,指着我认为他们的小划船开走的方向。我们乘的小划船是双人操纵的,所以我们不久看见他俩的身影在前面,而他们不可能注意到我们,我们的船上有遮篷,他们的没有。他们一下冲进了加迪罗·雷尔那边的一条狭窄水道,我们也划到那些泥泞的墙壁之间时,看见他俩正走出划船踏上维亚22·马左尽头附近上岸的台阶。我们到达同一地点时他们正沿维亚往上走着,一边商量。他走下船,站在较低的台阶上观察他们。我观察着他。他似乎陷入沉思。

  你不去和她说说?我最后问。

  他同意了,朝前走去。但他仍没有急于赶上他们,而是透过一扇突出的窗户,观察那父女俩若有所思地进行的谈话。最后他回头看我,我指着前面,他顺从地走出去,和他们面对面地相遇了。卡罗琳脸一下红起来,傲然地向他点头,接着转身用力挽住父亲的胳膊,没等他作出判断就把他带走了。他们消失在一条通往大运河建筑背面的小巷中。

  弗斯特先生慢慢走回来,当他来到我身边时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变得多么鲜明,以致几乎可以听见我心脏的跳动。第三者的地位显露出来——这是我们两人最没想到的。她拒绝了他,他完全可以提出和我结婚了。

  我们一起回到船上。他似乎全神贯注地想着,直到我们转入大运河,这时他打破沉默。他在餐厅里对你说的话太狠了,他说。我认为她并不太应该那样说你,你以前把她照料得那么好。

  哦,不过我觉得她是有理由的,我回答。我在那儿才告诉了她所发生的事,她以前根本不知道。

  她很有尊严——非常突出,他咕哝道。你更是如此。

  可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情况,我问。于是他说一切他都看见并听到了。原来那个餐厅是从内测用折叠门隔开的,我们从外面进去时他一直坐在内测,把我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亲爱的艾丽西娅,他继续说,你向她道歉时所怀有的那种感情给我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你知道吗,在现在的情况下我可以把你视为我的未婚妻了?我一直期待着这一点,然而此时我并无准备。我结结巴巴地说这时别谈论这事。

  为什么不?他说。你知道我们此时此地就可以结婚吗?她已把你和我都抛弃了。

  不行,我坚决地说。事实上你并没有充分请求她做你妻子——重新合法地举行婚礼;在没有这样做以前我就接受你会犯下大罪的。

  我没注意船夫要把我们划向哪里。我想他告诉了他们去何处,我没听到;我绝望中也懒得理会船怎么开,后来发现它把我们带着沿大运河而上,转入格里曼尼大厦附近的一个边道,在一座大教堂未端附近的一些台阶边停下。

  我们在哪儿?我问。

  在弗拉雷教堂,他回答。我们可以在那儿结婚。不管怎样,咱们进去吧,待平静后再决定怎么办。

  我们进去时我发现无论这是否一个举行婚礼的地方,它都是令人沮丧的。威尼斯人最常说的词就是——腐朽——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儿更加明显。整个大建筑本身好象要隐入并不够坚实的地里。布满蜘蛛的裂缝在墙壁上呈之字形,类似的蛛网也布满了窗格玻璃。走廊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我和他在里面转了一会儿,沉默不语,局促不安,只听他偶尔草草解释一下那些纪念碑和其它东西;我几乎害怕他会拿出一份结婚证来,便向南面十字形耳堂的一扇通往圣器室的门走去。

  我从圣器室看向顶端小小的圣坛。那儿只有一个人影,她正跪在贝利尼画的那幅美丽的绘画前面。尽管画美丽但她似乎并没注意。她在哭泣和祈祷,好象心都碎了。她就是我妹妹卡罗琳。我向查尔斯招手,他来到我旁边,和我一起从门口看过去。

  去和她说话。我说。她会原谅你的。

  我轻轻把他推出门口,回到十字形耳堂,沿中殿来到西门。在这儿我见到父亲,并和他说话。他严厉地回答我,说他先在大运河旁的一家膳宿旅店找到舒适的住处后,就回里瓦·德格利·斯亚沃里那边的旅店找我,但我不在。他此时等待着卡罗琳,要陪她回膳宿旅店,她已要求在那儿尽量别管她,直到她重新恢复平静为止。

  我对他说再谈论过去的事没用,毫无疑问是我错了,而补救的办法在于今后让他们结婚。在这一点上他很赞同我,听我说弗斯特先生此刻就与卡罗琳在圣器室里面,他便同意我的建议——我们别打扰他们,一起回膳宿旅店去等候他俩,他也为我在那儿订了一个房间。我们就这样做了,上楼来到他为我选的房间,这儿俯瞰大运河,我靠在窗口观察着将运送查尔斯和我妹妹的那只小划船到来。

  没多久他们就来了。他们一绕过我右面的转弯处我从其阳伞的颜色上就认出了。他们必然是肩并肩的,但根本没有谈话,我觉得她脸色发红,而他却显得苍白。当他们被划到我们住处的台阶旁时他把她扶上来。我以为她会拒绝他帮助,但没有。一会儿后我听见她经过我房间;我想知道他们会面的结果,看见划船并没把他带走,便走下楼去。他正转身离开门口,但不是转向河水,显然打算从那条通往维亚22·马左的巷道回去。

  她原谅你了吗?我问。

  我还没有请求她。他说。

  不过你一定要那样做。我告诉。

  他暂停下来,然后说:艾丽西娅,让咱们互相理解吧。你是要彻底告诉我,假如你妹妹愿意做我妻子你就绝对让她,不再考虑我对你提出的建议?

  我确实让你那样。我说,嘴唇发干。你属于她——此外我能做啥呢?

  对,是那样;这纯粹是个荣誉问题。他回答。那么很好,我要承诺的是荣誉而不是爱情。我会坦然向她提出这个问题,如果她答应我们就结婚。但不在这儿,要在你们英国的家里。

  啥时候?我问。

  我会陪她回国,他回答,就在她回去后一周内吧。拖延对我也没什么好处。但结果怎样我是不负责的。

  你什么意思?我说。他没回答,走了,我回到自己房间。

  第9章 她目睹结局

  4月20日。米兰,晚上10点半。——我们就这样踏上了回国的旅程。我无疑是多余的,便尽可能独自呆在一边。在旅店吃过饭后,我一个人走了出去,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因我无法呆在里面。我悠闲地沿着维亚·阿勒山德罗·曼左尼走去,直到看见宏伟的加勒里那·维托罗·埃马鲁尔,然后我走到那高高的玻璃拱廊下面,一直来到中央的八边形建筑;这儿有不少椅子,我在其中一把椅里坐下。对于那些来来往往散步的人们我已习以为常,不久便注意到卡罗琳和查尔斯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自从我和他谈过话后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俩这么亲近地在一起。没多久她也发现了我,把眼睛转向一边;接着,显然在一阵冲动之下,忽然站起身朝我走来。我们在威尼斯见过面后还没说过话呢。

  艾丽西娅,她说,在我旁边坐下,查尔斯让我原谅你,我确实原谅你的。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两眼含泪,说:你也原谅他吗?

  对。她腼腆地说。

  结果怎样?我问。

  我们一回家就结婚。

  这几乎就是我们整个的谈话,之后她同我一起回去,查尔斯稍微后面一点,不过她时时回头看他,好象担心他会追上我们。荣誉而不是爱情似乎回响在我耳旁。事情就是这样的。卡罗琳再次快乐起来。

  4月25日。——我们已回到家里——查尔斯和我们一起。现在事情默默地发展着,的确十分迅速;它们似乎进展得出奇地轻松,我有时还觉得压抑。查尔斯呆在附近的镇上,他只等着结婚证了,一得到它后他就会来这儿,平平静静地与她结婚,然后把她带走。他脸上所表露出的是顺从而非满意,不过对于这个紧要的问题他并没和我再说一个字,也没有对定下的计划越雷池一点。他们将来也许会幸福的:我希望如此。可是我无法摆脱自己的忧伤。

  5月6日。——婚礼前夕。卡罗琳安详而幸福,虽然并非无忧无虑。不过也没有什么让她焦虑的事。我希望也能这样说他。他来去像个幽灵,而似乎谁也没注意到他这种离奇的举止。

  我不得不留下来参加婚礼,但我如不在会让他少感到一点不安,我想。然而,我这样找理由也许不对:父亲只是说查尔斯和卡罗琳同别的人一样可以获得幸福。唔,明天一切都会解决了。

  5月7日。——他们结婚了:我们刚从教堂回来。查尔斯今天早上脸色如此苍白,父亲问他是否病了。他说:没有,只是有点头痛。然后我们便去了教堂。

  没有任何障碍,他们终于办完婚事。

  下午4点。他们这时本应该已出发了,可却莫名其妙地拖延着。查尔斯半小时前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卡罗琳在门厅里等着,我非常担心他们会错过火车。我想这件区区小事无关紧要,可心里却满怀担忧。。。。。。

  9月14日。——4个月过去了,只有4个月!仿佛已过了几年。难道只是在17周前我曾记下他们结婚的事实吗?相比之下我现在已成了一个老女人!

  在那个永远难忘的一天我们等呀等,可查尔斯始终没回来。6点钟,当可怜的小卡罗琳怀着无法形容的焦虑回到她房间时,一个在浸水草地干活的男人来到家找父亲。他们在书房里见面,然后父亲按铃叫我。我走下楼,接着便听说了致命的消息。查尔斯不存在了。当时那个船工去把浸水草地里的一个堰闸关上,忽然看见下面的池边上有一顶帽子,在旋涡中直打转;他再往池里看时发现底部有个奇怪东西。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把闸放下去让水平静下来,然后便清楚地看见尸体。当时报纸对此作了详细报道,这里就不必写了。查尔斯被带回家,但他已死了。

  我们都替卡罗琳担忧,她太痛苦了;可是说来奇怪,她所遭受的只是一种深深的悲哀,哭过后就会好受一些。经过调查得知,查尔斯时而要穿过草地去给住在对面山上的一个老头一点钱,那人曾是一名卑微的山水画家,后来双目失明;人们推测查尔斯当天也为了同样目的去了那儿,以便向老人告别。得知这一情况后验尸陪审团发现他是因不幸而致死亡,而每个人至今也认为他是穿过堰坝去救济那个老人时被淹死的。只有一人例外:她不相信任何意外事件。我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无比震惊,心想他竟然在最后一刻选择去办那样一件事真是奇怪,而且要亲自去,当时时间并不多,任何礼物都可轻易交给别人送去。我再一思考,便确信了他那样结束生命也像在附近教堂举行婚礼一样,是当天计划中的一部分。他在大运河上曾作出了令我永远难忘的保证,而这正是他整个计划的两部分;他当时说:那么很好,我要承诺的是荣誉而不是爱情。如果她答应我们就结婚。

  我不知为何要在这特殊的时刻记下此事,只是我想到要这样做——以便在一定程度上使我断断续续的日记中讲述妹妹和查尔斯的爱情故事那部分完整一些。她在痛苦中逆来顺受地生活着,也许会经受住这个打击的;而我——不过永远别管我好啦。

  第10章 很久后她作了补充

  5年以后。——我偶然见到这份日记,翻阅它时被吸引住了,它所记录的那段生活在我眼里比现在更加光彩热情。我必须补充一下,使过去的这段记录有一个完整的结局。妹妹卡罗琳被长期追求后,一年前接受了西奥菲勒斯·海曼的爱——就是那个曾经腼腆,帮助我促成那桩假婚姻的年轻传教士,如今他已完全被任命为附近教区的副牧师。他为自己曾扮演的角色忏悔,最终得到了爱。现在我们都为对她犯下的罪过作了补偿:希望她再不会被欺骗了。

  18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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