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铎的困惑

雷铎的困惑

总是用“文心”去“雕虫”，而不“雕龙”，既是“雕虫”，且是“文”，便没有“利”——稿费多久才能买房子?只有“雪米莉”或“海马”或“周洪”除外，否则，爬格子，永远贫困。

雷铎本是作家。但雷铎更早曾是“诗人、书法家”。雷铎又是广州第一批玩“CI策划”的“大脑”，为一些县市、企业做过战略策划，混了一些“战略开发顾问”之类的头衔。但雷铎为自己而困惑——他不知道如何策划自己。

最大的困惑在于“钱”。

现时的广州，穷人固然还有，但家里没有空调、彩电、音响、影碟的，怕不是多数;而满街跑的卧车，那许多小黑包里装的大哥大，多半是一些从前不敢想到会有这一天的人所拥有，还有郊区多如牛毛的那许多小别墅，全有主的。

广州人真有钱。但雷铎没有。

五年前，广东文坛排“富翁榜”，友人将雷铎排在“二等富翁”之列，即存款在20万以上。雷铎听了不置可否，权当祝福来听。

雷铎有两个坏毛病。

头一个，经不住诱惑:不论名或利。

名是虚名。来约稿的，多半是女编辑，且年轻，一般总是很诚恳，上门来喝茶，然后说:“总编说啦，现在名家都是嘴上答应，后来总是拖，能不能约到，我是没把握。”雷铎便答应，答应了绝不食言——人家说你是“名家”，抬举啦，若是与别人一样患了“名家病”，不好，便赶夜车，写稿。东一篇西一篇，总被报刊牵着鼻子走。

又有电视台请出镜、方方面面请“社会名流”“雅聚”。电视台是免费广告，不可不去;“名流”是社会认可，也不可不去。时间总是如此切成许多碎块，便写不出“大作”来，如孔子“述而不作”。

雷铎的第二个毛病是“预支”。怕打电话要车麻烦——找人总是麻烦的——便打“的士”，心想，花钱买时间，一篇短稿的稿费便补回来了。印名片、买书、复印资料……别人，总是想个法子报销，雷铎懒得，心想:花钱买时间，不就半篇稿子的稿费么?连门诊部也懒得去——楼下有药店，自己掏钱，省时间。

作家最宝贵的是时间。

稿子没写出，早已“预支”了好几次了。而时间呢，则永远不够用。

如此这般，总是用“文心”去“雕虫”，而不“雕龙”，于是便文名淡寂——有人断定雷铎是写不了小说了，才写什么《十分钟周易》那些劳什子。

既是“雕虫”，且是“文”，便没有“利”——稿费多久才能买房子?只有“雪米莉”或“海马”或“周洪”除外，否则，爬格子，永远贫困。

本来，为人做“策划”，也该算“下海”，但雷铎脸皮薄，从不提钱，只是“随喜”，于是，便只是替朋友做“伴郎”而已，常在海边走，而鞋子总是很干燥的。

于是潜心研“禅”。

两个人，两杯酒，喝了一半，甲叹气道:“啊，苦啊，有半杯空了。”乙笑笑:“还不错呢，还有半杯是满的。”甲想:再喝半杯，一杯全空了。乙想:喝下的每一点滴，全在我自己里面了。

雷铎现在属于乙。

明知诱惑，明知挡不住，便让它诱惑好了，也不去挡它——此生福分有限，用一点少一点，过好每一分钟好了，别墅、车子，该来时自然会来，只有这生命，如酒，不品味，便白过。

不要等杯子空了，才后悔当初为何只关心别墅或车子而忘了品味酒。

但雷铎不懂得，也有酒与别墅或车子兼得的人们。

于是雷铎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