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的悲剧_柏林苍穹下_一

天才的悲剧_柏林苍穹下_一

天才的悲剧

莫扎特是世人公认的天才，难得的是，他在众多天才之中是十分受人喜爱的一位。这或许与他是位音乐家有关，音乐与文艺或绘画不同，你很难通过一件音乐作品去得罪别人。

这也许是有关莫扎特的传闻轶事特别多而且人们也乐于传播它们的原因之一。传闻多了，主人翁的真面目反而会模糊不清起来，于是他的传记也会多起来:每一位后起的传记作者总以为可以补前人的不足或纠正前人的夸大或误信。

莫扎特

莫扎特的传记和关于莫扎特的通俗的或研究性的著作究竟有多少，我确实不知道，但要说不下数十种相信是不过分的。莫扎特生活在一个崇尚书信艺术的时代，他本人幼承家教，十分精于此道。他的书信集厚达两千页。光是这本书信集就够传记作者和研究者皓首穷“经”了。

约瑟夫·科曼(Joseph Kerman，伯克莱加州大学音乐教授，已退休)在000323的《纽约书评》上介绍了几种莫扎特的新传记。他在文中提到一个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我们的天才作曲家在1787—1788这一年的时间里没有谱出几部作品?是什么导致了莫扎特的创作低谷?

一些传记作者满足于一些依据外在原因作出的解释，诸如与土耳其战争的爆发、奥皇约瑟夫二世的去世以及随之而来的剧院的停演、四旬斋期间禁演歌剧规定的取消分散了音乐会的听众等。但科曼认为这些都不能构成真正的原因。因为莫扎特此前就有过一次创作低谷，那是在1777—1778年，莫扎特由母亲陪同去巴黎演出期间。当莫扎特路经曼海姆时，曾通过朋友们的努力获得了几个酬劳丰厚的长笛协奏曲和四重奏的作曲合同，但直到他动身去巴黎，他只完成了少数几首，因而也只得到不多的酬金，莫扎特不仅囊中羞涩，还多次受到父亲的呵责。事后莫扎特写信给父亲说，他实在太忙了，而且被迫要为一种他“难以忍受的乐器”作曲使他无所适从。科曼问:莫扎特对长笛真的不能忍受吗?从他已完成的几首作品看，显然这只是个托辞。

科曼更相信M.Solomon和P.Gay的说法:莫扎特一生都在父亲利奥波德的监督管束之下创作。Gay说，利奥波德在儿子心中深深植下了一种负疚的感情;他必须创作，以摆脱情感上和经济上的亏欠。“……不能兑现定金就会失去信用，失去信用就会失去名誉……”利奥波德生时固然使莫扎特生活在沉重的压力之下，死后仍然没有抹去莫扎特心头的阴影。

巴黎之行是莫扎特第一次离开父亲的管束生活，(他才21岁!)他显然不知道要怎样享用这乍来的自由。他诚然很忙，但他仍然有时间去完成他感到兴趣的工作，例如献给卡尔·泰厄多尔大公的弥撒曲，(为了博取大公的青睐。)而如约去写一些沉闷的室内乐却使他烦厌。他的第二度创作低谷开始于他父亲的去世(1787年)，他显然需要时间来调整心态，来面对自由而又失去依持的未来。

莫扎特显然没有从他的二度低谷中恢复过来。1787年12月，莫扎特又开始作曲。著名的钢琴协奏曲第23号(作品K.595)就完成于此时。这部作品成为他“晚年风格”的嚆矢。听众在曲子中时时会听到一种沧桑之感和生的无奈，一丝隐约的神秘气息，与过去作品中的活泼轻快大相径庭。一直到他去世几个月前完成的单簧管协奏曲，他的作品都充满了一种伤逝的情调，听起来更像是娓娓动人的自诉，像《莫扎特的一生》的作者J.Rosselli所说的，它们就像莫扎特创作欲能所挤出的最后余滴，虽然在1791，他在世的最后一年，似乎新的挑战又重新燃起了他的创作热情。他完成了举世闻名的歌剧《魔笛》并开始写《安魂曲》。前者主要是由于他想一偿写一部德国式(以有别于意大利式)歌剧的夙愿，后者则由于他有可能被任命为St.Stephen's天主堂的乐队指挥因而激发了写宗教音乐的兴趣。可惜他的病体已难以重享这迟来的春天，《安魂曲》还没有写完，他便与世长辞了。留下了许许多多关于《安魂曲》的奇妙传说。

天才从来都是不快乐的。莫扎特也许是天才之中少数已经走到快乐的边缘的人。快乐的果实于他好像已经堪堪可及，可是又好像有另一只手牵制着他，使他终于不能把快乐够着。造化弄人，可为望子成龙者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