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界的麦当劳化

时间：2023-04-24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第十章　新闻界的麦当劳化——地方新闻与麦当劳化理论鲍勃·富兰克林●新闻界的麦当劳化是否引起了地方报纸的“低能化”?这大概可以更好地描述为“新闻的麦当劳化”。最终，麦当劳化导致更多“麦当劳化工作”的产生。麦当劳化有四个重要的维度。

第十章　新闻界的麦当劳化——地方新闻与麦当劳化理论

鲍勃·富兰克林

●新闻界的麦当劳化是否引起了地方报纸的“低能化”?

●在新闻界，效率和品质新闻能否兼容?

●有品质的地方新闻已经被安德鲁·马尔(Andre W Marr)描述的“一口大小的鸡块新闻”取代了吗?

●当新闻工作者和读者的数量在减少时，地方报纸为何可以繁荣发展?

英国地方报纸在1995年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急剧变化，当时大部分的地方报纸都改版为小报的样式。到1997年，七十二家地方晚报中仅有十家仍采取大幅双面印刷的样式出版发行(Griffith，1997: 12):两年后，《约克郡晚间邮报》成为最后一批改版的报纸中的一家(Reeves，1999: 18)向小报样式改版，报纸在编辑内容、排版和大小尺寸等几个方面都产生了变化。更多的内容着重强调娱乐和消费者议题，报道转向有人情味的，故事的篇幅更短小、内容更肤浅，而且都是使用醒目的大标题、更多图片以及更多色彩讲述故事(Franklin，1997: 113)。由于受到媒介市场竞争和兼并的驱使，这种重新改版后的地方报纸携带了小报新闻的特征。在这一过程中，地方新闻成为所谓的“新闻低能化争论”的焦点，这场论战的双方分别是为传统新闻的衰落感到痛惜的人，和那些为更大众的文化形式出现而欢呼的人。

在本章中，我对在新闻报道中出现的这种明显改变做出不同的诠释。我认为这一趋势如果放在马克斯·韦伯(1974)所提出的合理化和官僚化的广阔社会历史进程中，更能有效地理解。近来，乔治·雷兹特(George Ritzer，1993，1998，2002)用“快餐厅”的比喻来描述作为现代性特征的合理化进程的特征，那就是它以高效、可靠、可预测和控制作为基本原则。雷兹特创造出一个新词汇“麦当劳化”来表达这一趋势。社会生活的很多方面都已经越来越麦当劳化了，并且我试图证明高标准化的、打包好的新闻的出现，也可能是麦当劳化进一步的表现形式。曾经给读者提供美味佳肴的高品质地方新闻，已经被安德鲁·马尔(Andre W Marr)公然抨击的“一口大小的鸡块新闻”所取代(引自Franklin，1997: 5)。这大概可以更好地描述为“新闻的麦当劳化”。⁽¹⁾我首先勾勒出雷兹特有关麦当劳化的思考，并为英国的地方媒体描绘出一个大概图景，接着我将对地方新闻麦当劳化提出一个解释性评价。

雷兹特，麦当劳化与合理的效率

根据马克斯·韦伯的观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是以不断要求提高在新的社会生活区域理性决策的需求为特征的。雷兹特(1993，1998)运用了一个新的术语“麦当劳化”，概括这种高度受支配、官僚化和去人性化的当代社会尤其是美国社会生活的本质。对雷兹特来说，这个词所联系的意味在于它指出了这样一种进程，“快餐店的工作原则正越来越多地支配着美国社会，以及世界其他地方的方方面面”(Rizter，1993: 1; Schlosser，2002)。快餐店的工作原则是高效、可靠、可预测和控制，在这里质量与标准化代替品质与差异，成为价值的衡量指数。高效是这个比喻的核心。社会生活中越来越多的领域变成了麦当劳化，甚至包括背包旅行(Rizter，1998: 134-150)和大学(Rizter，1998: 151-163)，还有商店和连锁酒店(Rizter，1993: 88)。它们使当代都市风景变得如此惊人地一致，仅凭建筑环境很难把班戈、伯明翰或巴恩斯利区分开来。日益同质化的地方小报也不可避免地加入到这一行列中，它们带来了来自资本主义中心的明显的企业风格。

雷兹特的分析还利用布雷弗曼(Braverman，1974)对劳动过程的分析，探讨了工作中的组织和经验的问题。他认为工作通过官僚政治、社会管理(泰勒主义)和生产线(福特主义)日益成为合理化的产物。最终，麦当劳化导致更多“麦当劳化工作”的产生。这种“麦当劳化工作”是高度常规化的，思考被降低到最少，而更高水平的技术、创造力、批判以及真实的个人联系和互动等，都被有效地铲除在外:在服务产业中，生产者和消费者都被系统化地夺权了(Rizter，1998: 59-70)。当代新闻界正日益走到这一步。

麦当劳化有四个重要的维度。第一，效率。它意味着最适宜的工作方式的终结(Rizter，1993: 35)。雷兹特指出效率有两个方面。他认为一个是商品和服务传递给消费者的效率，根据这一推论，相比在家里用原材料烹饪食物，快餐店以更有效的方式提供给人们食物。麦当劳为“使我们从饥到饱”提供了最好的方式(Rizter，1993: 9)。在“得来速”这种地方，消费者不用离开自己的车就能吃到汉堡。此外，雷兹特还注意到组织中货物生产和服务的效率问题。最终，市场的力量和关系会让这种生产方式在全球蔓延。

第二，可靠性。可靠性强调事物可以被计量和量化。工作目标所要求的时间是经过仔细计算的，数量而不是质量成为衡量价值的标准(Rizter，1993: 62-82)。麦当劳化带给我们“巨无霸”而不是“美味汉堡”;大块的炸肉，而不是好吃的炸肉;“双层甚至是三层汉堡霸”而不是“健康有益的汉堡”。

第三，可预测性。它反映了对标准化的强调。在麦当劳的世界中，环境、食物、员工的行为是同一的(Rizter，1993: 83-99)。食物和“快”都是绝对标准的和可预测的。全英国每个角落品尝到的麦当劳是不差毫厘的。

第四，控制。根据雷兹特的意思，控制指的是对员工和消费者越来越紧密的、越来越多的控制，尤其是通过引进新的技术。人们被标准的行为方式(员工和消费者都有)去技巧化了。技术的使用使员工成为“监工”或生产过程的“监督者”，而不需要能动地参与到食物生产过程中:由油炸机器决定鸡块何时炸好了，由饮料机的开关决定标准的一杯奶昔的含量。员工就这样被去技术化了(s Mart，1996: 6)。

雷兹特承认麦当劳化的过程也有积极的结果，所以这一现象在全球范围内蔓延，就像麦当劳餐厅一样(Rizter，1998: 81-94)。但是这种“合理的系统通常会产生大量的不合理”并且会引发无效率、不可靠、不可计算和失控，这就是它的“消极的一面”(Rizter，1998: 121)。韦伯称之为“非意愿的结果”。雷兹特称为“合理中的不合理”。在地方媒体中，不断减少的发行量与利润的不断增长共存，这种矛盾的现象就说明了“合理中的不合理”。

地方新闻的悖论:读者越少，利润越多

英国的地方新闻依照其发行量大小、定期出版和从广告而不是销售量中获得的总收入比例来进行分类。有研究显示，地方报纸在财政和采用新闻资源方面有明显的区分。这项研究揭示，新闻资源暗示了这些地方报纸依赖非新闻机构，比如地方政府和企业的公共关系提供资助的程度:有些小型周报极大程度上依赖新闻发布会，根本没有独立的、调查性的或者批评性的报道(Franklin，2004: 106-111)。

2004年，英国有1 300家地方性报纸，其中包括25家早报(19家是付费的，6家是免费的)，75家晚报，21家周末报﹙11家是付费的，10家是免费的)，529家付费周报和650家免费周报。这个统计数字表明，自1990年以来(当时英国出版的报纸有1 333家)，英国报纸在数量上基本没什么下降，但是“本地媒体的构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1990年，英国有17家早报，73家晚报，7家周末报，434家付费周报和802家免费周报(Franklin and Murphy，1998: 10-13; Press Gazette，2004年3月: 12-13)。

从1989年达到顶点开始，读报人数越来越少，发行量持续下滑，这部分地反映了地方电台的扩张，新闻用纸成本的不断提高，以及互联网用户的不断增加。发行审查局(ABC)的数据也测量到了发行量的变化(从2003年7月到12月)。它的图表显示，除了价格高的付费周报以外，其他部分都持续下滑，51%的周报有那么一点增长。75家晚报中仅有7家晚报显示没有任何下滑，20家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也有一定下滑。有些报纸在大量流失读者，如《伯明翰晚间邮报》在监测的6个月里销售量减少了6.1%，《考文垂晚间电信报》和《利物浦回声报》也差不多，分别是5.9%和5.3%(Press Gazette，2004年3月5日)。日报的趋势也很明显，仅有3家报纸的发行量不受这一下降趋势的影响，《北部回声报》发行量下降了6.7%，显示出一种急剧下降趋势。只有《周日哨兵》扭转了周日版报纸的颓势。就发行量而言，10家周日版报纸销量减少，其中6家报纸发行量下降了5%以上。只有由美联社出版发行的新都市报纸和在大城市中心免费发放的报纸代表了一种乐观的前景，所有冠以都市报头衔的报纸都有上升趋势:《伦敦都市报》的销售量提高了13.2%，达到449 616份，但是这类报纸的地位是不确定的。报纸信息部分是地区的，部分是全国的，美联社将这类报纸形容成“娱乐”报纸:一种对城镇公民免费的全国报。

尽管发行量下降，但是广告仍然保持增长。2002年，地方媒体的广告收入达到了28.7亿英镑，占所有媒体广告收入的21%:仅次于居于榜首的电视媒体(26%)，高于全国性报纸(14%)、杂志(13%)、广播(4%)、电影(1%)和互联网(1%)。在年增长率方面，2002年地方媒体比一般广告市场的表现要好，并且是过去10年来唯一持续增加广告开销的媒体:从1992年的16亿英镑到1997年的23亿英镑再到2002年的28.7亿英镑。

广告收入的增长趋势给地方媒体的高利润提供了部分的解释。举例来说，2001年英国地方新闻第四大发行商Johnston新闻每年有900万的运营利润和301万英镑的年营业额，年利润30%，这是非常可观的。2003年，英国最大的媒介集团镜报集团将可观的123.9万英镑还给它的地方报纸分支，地方报纸当年的营业额是525万英镑，利润是24%(Pondsford，2003: 4)。

还有两个理由解释了利润的问题。首先，记者们的薪水很低。一项记者培训论坛的调查发现，18%的记者收入低于1.8万英镑，51%的记者收入低于2.5万英镑。所以，ITN电视台的Nicholas Owen在出席报纸论坛的会议时，把地方记者的薪水形容成“极为糟糕”就不足为奇了(Harcup，2003: 19)。

其次，由于所有权集中于少量集团的掌控之下，地方报业集团因此面对着规模经济。吞并与兼并随处可见。以1996年为例，三分之一的地方性报业公司所有权易手(Franklin and Murphy，1998: 19)。自1995年以来，超过65亿英镑用于兼并。2002年12月，新闻探索集团(NeWsquest)用21 600万英镑收购了《格拉斯哥先驱报》(Glasgow Herald)和《格拉斯哥晚间时报》(Glasgow Evening Times)和《周日先驱报》(Sunday Herald)。在这之前，该公司在2000年5月以44 400万英镑收购了NeWscom集团，使旗下报刊发行量达到了499 550份。2002年3月，Johnston新闻购买了地方独立媒体(RIM)的53份报刊，所有报刊发行量达到惊人的1 602 522份。这种兼并活动最明显的结果便是1992年减少到200家出版公司，1998年下降到137家，2003年变成96家。其中47家出版公司只拥有单独的报纸，而最大的20家集团拥有85%的地方报刊，控制着96%的周报发行量: 5家集团有76%的报纸发行量(http://www.NeWspapers Oc.org.uk/factsandfigures.html)。

总之，英国地方新闻的特点是:出版的报纸数量、出版商、读者和发行量在持续下降，但是矛盾的是，这种衰落与强劲且昂贵的广告收入和利润共存。

新闻麦当劳化的发展?

雷兹特注意到，麦当劳的符号意义在美国变得如此重要，以至于一些组织在反映麦当劳快餐的理念时，起了一系列冠以前缀“麦当劳(Mc)”的名字。比如美国的大众报纸《今日美国》起的外号叫“麦当劳报纸”，简洁有力地表明了它以发行“鸡块新闻”闻名。但是，麦当劳化中的效率、可靠性、可预测性和控制是否可以用来描述英国地方媒体的发展?并以此看作是新闻的麦当劳化的标志?

效　率

麦当劳化关注货物和服务对消费者的有效传递，结果，麦当劳化要求报纸为读者提供立等可取的新闻。在英国，地方报纸为提高读者对新闻的可接近性，设计编辑和排版技术，其中许多都是符合小报的版式。简单地扫一眼就会发现大字号(渲染的)标题、黑白标题、风趣幽默(一语双关)标题、更具轰动性的标题，伴随更简短、更少的文字和报道，更大幅、更具色彩的图片。报纸日益更多地给读者提供“一瞥新闻”或“简要新闻”，这种新闻在报纸版面的左边或者右边，以竖直栏的形式提供给“繁忙的人们”一天的新闻概述。比如说《地铁报》，它里面的“巴黎文摘”概括了全国的新闻，“地铁世界新闻”对国际新闻进行简要回顾，而“60秒快访”则让读者有机会在一分钟之内了解一位名人。

地方新闻越来越多地按照“效率”的要求进行组织，新闻界将之解码为媒体按照市场的原则组织新闻。追求效率的关键特征就是在过去十年中新闻企业的所有权日益集中。正如上面所谈及的，最大的20家出版集团拥有85%的地方报纸，其发行量占到地方报纸发行量的96%: 5家集团——镜报集团、新闻探索集团、北岩报业、Johnston出版集团以及Archant集团占有整个发行量的76%。我们可以从下表很明显地看出它们对地方媒介市场的支配地位。

地域性的所有权集中引发了人们对这一产业组织形式的担忧，它们是否会服务于公共利益呢?英国竞争委员会审查了2002年5月Johnston出版集团向镜报集团出售8家英国东部地区报纸的行为，结果表明这一交易是有损公共利益和广告商利益的。委员会担心“集群出版”可能会在垄断地区滋长出一种“和平共存”的哲学。新闻探索集团拥有北部的兰开夏郡，镜报集团拥有英格兰中部和北威尔士，Johnston出版集团则拥有苏格兰南部和英格兰东

20家最大出版集团的所有权与发行量数字

资料来源:报业协会，http://www.NeWspapers Oc.org.uk

北部。各新闻集团之间不必为了争夺读者和广告商而相互竞争，它们通过分割全国市场，允许彼此自由地管理自己的“辖地”。所谓“集群出版”对于有品质的新闻无疑是有害的。用委员会的话来说，“不同出版商之间短兵相接的竞争能带来一种推动力，它会促使这一地区的报纸比由垄断的出版商生产的新闻具有更高的品质”(Reeves，2002: 17)。这种所有权的“效率”模式对新闻编辑的完整性和同质化的影响是很明显的。一个报业集团的编辑方针现在可以影响超过240家当地报纸的内容。

更进一步讲，被集团拥有的地方报纸必须以最低的成本向集团提供最大的利润。最终，工会(根据古典经济学判断市场缺陷)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不断不被承认，媒介集团中削减新闻工作者、雇用临时工、低工资和低福利的情况越来越严重(Leapman，2001: 17)。

与此同时，新技术的引进强化了这种新闻工作者编制的趋势(Gall，1998)。有些保证效率的方法看上去简直奇怪。比如，有些地方报业集团在集团中心雇用一个助理编辑队伍，处理遥远的各地方报纸的事务，而不是为每家报纸雇用当地的助理编辑。那些集团中心的助理编辑对当地知识知之甚少。这种方法的处理效率很高，但是与地方社区脱节，而“像有品质、准确、正直这种小事都不会出现在平衡的页面中”。某集团的编辑声称“到60英里外”找助理编辑处理地方的媒介报道，简直就像在“另外一个国家”工作一样(Lockwood，1999: 5)。

但是这不仅仅是日益“集中化”新闻的“处理方法”问题。为了效率削减雇用记者数量，这意味着报纸越来越依赖地方新闻通讯社和公共关系部门:新闻会采用难懂的商业修辞术语，新闻“在信息源头之外”生产。视角、观点和信息的多样性和多元性被减少，总是由范围狭小的几个有影响力的来源提供(Franklin，2004: 109)。通讯社在当地为相类似的事件提供相同的图片新闻，这导致地方新闻的呈现显得单调乏味、整齐划一。

另一个效率显示为“自家人”新闻培训的衰落。过去的受训者不仅仅是从原来的同事那里学习实际操作技巧，而且还要学习记者与公共服务的职业文化。但是那些年纪较大的同事已经被裁员或者因追求效率而提前退休。几个职业世纪的价值与知识的传送带已经中断。培训失去资源。即将成为记者的人必须自己资助自己的培训，培训已经日益由大学提供了。

可计算性

对雷兹特来说可靠性意味着对什么能被量化的强调。是数量而不是质量成为价值的衡量标准。媒体欣喜的便是它们工作的每一个特定任务的产品和投入时间都被量化了。关于产品的量化，报纸已经被发行量占领:这是成功的关键指标。发行量当然是至关重要的，它是报道投入和广告收入之间的关系问题。但是发行量已经代替了任何对于品质的判断。编辑认为，如果发行量持续上升或甚至保持稳定，那么“我们肯定做对了”。当发行量平平时，报业集团就采取向学生“特价销售”报纸、在公交巴士和火车站免费发放等方法提高发行量。偶尔，这些报纸会给新闻发行量审查局造成迷惑的假象。

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报纸的页数也扩充了，这反映了地方报纸在新闻报道和广告之间比例的演变。20世纪90年代中期，地方和地区的新闻机构独一无二地保持着广告收入的逐年增长(见上文)。结果，地方报纸的页数增加，报纸越来越大: 2003年《Croydon Borough邮报》每期有150页，而《Bromley新闻购物者》的平均页数为111页(报纸协会，2004)。英国的报纸就像巨无霸一样，用一句广告标语来说:“比以前更大，新闻更多。”然而这里面却很少有人提到质量问题。

在新闻生产的管理中，可靠性原则很生猛。著有《美国新闻回顾》的Geneva Overholster描述了拥有新闻探索集团的甘乃特集团使用FTE系统监测报纸中的新闻生产⁽²⁾。FTE系统规定了特定范畴的新闻生产所需的精确的总时间、空间和资源量。它推荐一条“人工智能范畴的新闻应当有6英寸或少于6英寸的大小，并且记者应当利用一个新闻发布会或者一到两个配合的新闻来源，花0.9小时做出这条新闻，并且应该每个星期有40条这样的新闻产出”。这些工作条约是根据市场机制制定的，Overholster对此评论道:“这些公司里的投资者要求一分钱一分钱地提高利润，当地方经济不能促进或允许增长时，利润就必须通过成本削减压榨出来。这样的做法就使新闻业削弱了。”(Reeves and Blyth，1999: 15)新闻探索集团已经考虑使用类似的手法，给记者们引入新闻报道计算指南，并为助理编辑引入页数指南。

可预测性

地方新闻运用相似的编辑内容和版式给读者提供了一个麦当劳式的标准食物。地方新闻现在实际上已经成为小报新闻。当然在特定内容上，地方报纸也需要出版本地新闻，并且最终在不同地方的细节有所不同。但是在报道类型上，地方媒体中人情味新闻占据主导地位。一些地方编辑谈到他们的报纸在1997年关于大选的报道少于1992年的原因，提到他们当时倾向于在大选的过程中进行人情味新闻报道。“我们有发行量的巨大压力，”一名编辑解释说。

我们将会一天天明显地爱上阅读这种人情味新闻，因为我们担心自己会开始厌倦公共事务。读者在他们将购买的东西面前总是精明的。报道教育、会议这类事情，在过去记者可能就那么报道它们，而现在记者必须寻找好的故事，能卖出的好的故事都是小报故事。所以这几年来我们都有报道小报故事的巨大压力。

(引自Franklin and Parry，1998: 225)

事实上两年前，这份报纸被Johnston出版集团接管，就已经向标准化与可预测性发出了信号。而标准化与可预测性也正是集团所有者能提供的。《纽卡斯尔晚报》(NeWcastle Evening Chronicle)把他们的编辑风格描述成“有硬皮边的人情味新闻”，而“法庭和会议的报道则被去掉”。在报道健康、教育、家庭以及消费者议题时，“家庭论题”在编辑部和报道中扮演中心角色(Pilling，1998: 187)。

集团所有权所引发的另一个结果就是新闻排版标准化。刚才已经提到了出于经济原因的助理编辑中心化。它的结果就是，一个助理编辑如果几乎不了解当地的情况，就可能会对同一集团不同地方报纸的本土新闻感觉是一样的。更糟糕的是，相同的报道甚至相同的读者来信都可能在同一新闻集团的不同报纸中相互转载。一项对地方媒体2001年大选报道的研究显示，读者来信3周后会出现在同一新闻集团公司旗下的姊妹报中(Franklin and Richards On，2002)。

更重要的是，迫切需要资源的地方报业如同它们在全国范围内的竞争对手一样，正日益依赖来自当地政府和其他资源的媒体通告。有研究探讨了郡议会如何将新闻成功放置到地方新闻中，研究发现，一篇相同的媒体通告在诺森伯兰郡(Northumberland)的11份地方报纸获得了报道。44个政府新闻通告中，有19个在当地报纸产生了3篇或更多的报道(Franklin，2004: 110)。而政府的新闻管理(地方性的或全国性的)在随后的发展中迅猛地促进了新闻的进一步标准化。比如，记者彼得·奥本(Peter Oborne)声称，阿拉斯泰尔·坎贝尔(Alastair Campbell)⁽³⁾以托尼·布莱尔名义发布的一条新闻通告，在100家不同的地方报纸中逐字印出，仅有的改动就是报纸所在城镇的名字。

需要更进一步指出的是在麦当劳化趋势下作为工作流程一部分的去人性化常规报道惯例。雷兹特谈到，麦当劳快餐制作汉堡包的方式可以用作一个暗喻，比喻记者日益依赖来自非新闻组织的通讯稿，让一些当代地方新闻呈现出低技能的、反复的甚至轻率的本质。雷兹特说，“食物(运到到麦当劳餐厅之前)是初制过的、分割好、切片好并准备好的……然后他们(麦当劳员工)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必要时制作，其实往往就是加热，然后将食物送到顾客面前”(引自s Mart，1999: 6)。上面所说的在诺森伯兰郡的调查就指出，记者好像以一种被动的方法操作新闻，只是读别人的东西，然后印刷出来，如果有一点点不同，也就是在郡议会分发给他们的新闻通告这种“预制好的”材料上，编辑和增加一点信息。这种方式就像麦当劳制作快餐一样，记者的职业实践就是把东西“传送到顾客的面前”。

控　制

新技术的引进、裁员的原因和后果，这些都导致了记者和生产者失去了对其工作场所生产的控制。1983年埃迪·夏(Eddie Shah)首先在《沃林顿信报》(Warrington Messenger)引进了新的印刷技术，当时工会的反应很强烈(Goodhart and Wintour，1986)。但是，其实是默多克对《太阳报》、《世界新闻报》、《泰晤士报》以及《泰晤士报周日版》转型的那次瓦平之战⁽⁴⁾才标志着报纸中权力和控制的转移。默多克解雇了5 000名印刷工人，大大削减了产品的成本，迫使其竞争者采用相同的技术手段，而且无法与之进行竞争。默多克以单方面的行动巧妙说服报纸生产工人转入新的管理职位。

如此一来，整个产业都采用了新的印刷技术，并产生了两个后果。第一，新技术使得一些产品融合、一些产品消失。助理编辑和页面设计者的工作受到了来自新软件的挑战，这些软件提供给记者设计好的模版，记者只需要在上面打上文字:“QuarkXPress系统让每个记者都成了编辑”(Bourke，2003: 15)。第二，新的技术促进了“多技术”记者(Pilling，1998)。数字融合要求记者将新闻收集与报道和其他任务联系起来。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鼓励记者带数码相机去采访(Pilling，1998: 191)。另外，笔记本电脑、调制解调器、手机和数码相机的使用意味着事件中的照片和报道能够而且必须在短时间内编辑成档。这一技术明显的好处就在于效率和速度，它允许1 000字的报道在几秒钟之内上传而不需要经过版面编辑(这个对于报纸的经营者来说是好事，但对于版面编辑来说就不是了)。但是新的技术也孤立了记者，使他们单独化而不再集体合作，使他们离开了合作的编辑部文化，推动了自由撰稿人的工作，减少了记者“达成协议的”能力，鼓励了多种技术的操作，使管理者更容易控制记者和其他生产工人:近年来，工作零散化的情况随处可见，地方媒体中编辑部的员工越来越少了。

结　论

我试图通过雷兹特有关快餐和麦当劳化的比喻来说明近年来地方新闻的发展趋势。这种新的新闻风格可以被叫做新闻界的麦当劳化。它反映了在地方媒体中，受技术驱动对效率、可靠性、可预测性和控制的追求。这一明显的矛盾是“合理中的不合理”，它实际上是强调麦当劳化的四个因素。而20世纪90年代以来，读者、发行量、媒体数量、发行人、员工还有签了合同的全职记者经历了持续下降，而广告、页数、利润和周转资金却都在增长。

联合报业的《地铁报》系列可以看作是麦当劳化现象的最好例证。六个区的“FUN”(free urban NeWspapers，免费城镇报纸)的总编坚持认为，为通勤者免费发放的地铁小报带来了完全不同的新闻和记者。他声称独特性是可以被量化的:大小是最重要的!“全国第六大日报，世界上最大的免费报纸”只有“在伦敦的六名新闻记者和在曼彻斯特的四名地区编辑人员”。该报编辑总结经验认为:

我们所做的是小段新闻。我们要给读者非常紧凑的新闻报道。我们不需要现场记者。我们的记者会阅读互联网信息，并能在网上大量收集整理资料。我们重新创造了新闻记者的定义。

(Morgan，2001: 14)

新闻的麦当劳化传递了一种可预测和标准化的报纸理念。虽然市场理论家声称多样性和品质是竞争的要素，现实情况就是新闻麦当劳化和报纸麦当劳化，相似的报道甚至图片反映出对于通讯社报道越来越大的依赖。记者数量的减少，当地广告商的影响，来自地方政府和其他组织的信息补贴的增加，伴随着活跃的公共关系员工，这一切意味着新闻界的麦当劳化在整个英国传递了相同的、无味的土豆泥。

新闻界麦当劳化的出现带来了以下两种后果。第一，我们看到将新闻用“汤勺喂养”给读者的情况不仅在地方新闻的呈现中日益明显，并且也在全国性报纸中出现。第二，新闻以同一模式呈现，带给读者新闻阅读品位的“同一性”和“可预测性”，从而产生了越来越多对读者“强迫喂养”的迹象。这又带来了另一组“合理中的不合理”矛盾。在本地报纸的市场化策略中，价格战、特殊服务、报纸的重新开办和免费赠刊等都已经成为经常手段，但是它们不能阻止长期的读者下滑。也许毫不奇怪的是，新闻麦当劳化最关键的“不合理”结果就是，顾客不想再进入餐厅。快餐店里有很多空座位，特色套餐也不能诱惑顾客再次回来尝试新的食物。更根本的口味改变是必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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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