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化”与“城市化”

一、“都市化”与“城市化”

随着我国现代化进程的日益加快，对城市化问题的研究也越来越热。“城市化”、“城镇化”、“都市化”的字眼不断显现。它们是英文“urbani-zation”的三种不同中文译法。笔者认为，把“urbanization”翻译成“都市化”是不妥的。就“市”与“镇”来说，二词在形成时间、形成原因、作用与功能及字义衍变上的不同，已多有述说，此不再赘述。由于地域和社会发展的差异，各国对两者的定义也千差万别。在我国的不同的发展阶段，对“市”与“镇”的界定也不一样。总体上说，在现阶段，它们之间只有大小之别，而无本质不同。“城市化”与“城镇化”两个语词只关乎到对一个国家城市化发展水平的界定标准问题，与本文所论无涉。故我们欲重点对“城市化”与“都市化”的概念问题加以析别。

欲辨析城市化与都市化的概念，首先要弄清城市与都市的概念。目前，我国在使用“都市”一词时，多指大城市（一般人口在100万以上），有时则与“城市”一词互用，特别是在使用城市化与都市化的概念时，尤其如此。而对特大城市，如上海、北京、天津、南京、广州等则在都市前加一“大”字，称为“大都市”。不惟中国，日本的情形也大致如此。这样的称谓到底准确与否，让我们首先对“城”与“都”两个词进行解析。“城”即“城堡”之意，从起源上说，是统治阶级为保护其自身利益，防御敌方侵袭需要而兴起的。所谓“筑城以卫君”⁽¹⁾正是早期城的建设的主要目的。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所说的：“用石墙、城楼、雉堞围绕着石造和砖造房屋的城市，已经成为部落联盟的中心；这是建筑艺术上的巨大进步，同时也是危险增加和防卫需要增加的标志。”⁽²⁾就是对城兴起原因及其本质的揭示。后来，城与市结合形成城市后，城又演变为城市的代名词。《史记·吴起传》中：“魏文侯以为将，击秦，拔五城。”这里的“城”即为“城市”之意。“都”的一种意思为中央政府或大的地方政府所在地。即“京都”、“都城”、“都会”之意。《史记·货殖列传》：“江陵故郢都”和班固《西都赋》：“汉之西都，在于雍州，实曰长安”中的“都”皆为“京都”之意。因为“都”是中央和地方政府的中心，故“都”又延伸有“头目”、“首领”、“汇聚”、“总共”之意。明清时，将总督巡抚称为都，即为“头目”、“首领”之意；曹丕《与吴质书》：“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中的“都”乃“总共”之意。“都”的另一种意思为行政区划名。夏制，十邑为都。《广雅·释地》：“八家为邻，三邻为明，三明为里，五里为邑，十邑为都，十都为师，州有十二师焉。”周制，四县为都。《周礼·地官·小司徒》：“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四甸为县，四县为都。”作为行政区划意义上的“都”，以后一直存在。此外，诸侯王的封邑也称都。如“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³⁾但并非所有的诸侯封邑都可称为都，“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无曰邑。邑曰筑，都曰城。”⁽⁴⁾就是说，有城垣宗庙的才能称为都，没有城垣宗庙的则称为邑。邑的围墙称为筑，都的围墙称为城。一般来说，有城垣宗庙的封地要大一些，没有城垣宗庙的封地要小一些。所以，当都与邑后来都演变为城市的代名词时，则大者曰都，小者曰邑。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然邯郸亦漳、河之间一都会也”里的“都会”即都市，亦即大城市之谓。

从以上分析可知，城市一词的外延比都市要大得多。都市只是城市的一种，是城市的特殊形态。也即是说仅指大城市。它们之间的区别是明显的。至少我们从汉语语词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那么，在英语中，城市与都市两个词有没有区别呢？

在英语中，关乎“城市”一词的词汇有这样几个：town，city，metropolis，urban。它们的区别在哪里呢？首先让我们看《朗文双解词典》对town和city的解释。Town：alarge group of houses and other buildings where people live and work.City：a usual large and import antgroup of houses，buildings，etc.esp.with a centre where amusements can be found and business goes on.It is usually larger and more important than a town，and in Britain it will usually have a cathedral。这里town的直译为：人们在里面生活和工作的一大群房子和别的建筑物。city的直译为：大且重要的一群房子，建筑物等，它尤其强调要能看到有娱乐和生意往来的一个中心。它通常比town大且重要，并且在英国city通常会有一个大教堂。由此可以看出：town和city除有小大之别外，city还有一个供人们娱乐和交易的中心，且有一个大教堂。这点倒有点像我国西周以前的都与邑。再让我们看一下metropolis的英文解释。Metropolis：（formal）achiefcityor the capital city of acountry直译为：（正式的）一国的主要城市或首府。

由此可见，town、city和metropolis三个词中，town指小城市，故中文将其翻译为“镇”，city的外延覆盖了metropolis，可译为“城市”但却不包括town在内（因为，metropolis里肯定能看到一个娱乐和交易的中心及一个大教堂，而town里则没有）。只有metropolis才能翻译为“都市”。

以上我们辨析了town、city和metropolis三个词，再让我们看看“城市化”和“都市化”这两个词。目前，“城市化”、“都市化”和“城镇化”三个词在中文里普遍作为同义词，都是由英语urbanization翻译而来。我们知道，城市化即是由农村社区向城市社区发展的过程及其结果。因此，城市化当包括city和town两个词的意思。而英语中urban这个词则刚好担当此任。Urban是个形容词，它的英语解释为：of a town or a city。汉语应翻译为“城市的”，它既包括了town又包括了city。

从以上对汉语和英语几个语词的辨析来看，把urbanization翻译成“城市化”，意思比较确切，当无问题。翻译成“城镇化”，虽然英语中的“town”与汉语中的“镇”不完全相符，但因各国对城市划分的标准不一，在中国被划分为“镇”的，在其他的国家可能够得上“市”的等级（如果以人口作为界定镇、小城市、中等城市、大城市、特大城市的标准，则中国的指数一般比别国相对高）。由于各国的发展水平、文化价值观念的不同，其城市化的标准也千差万别。所以，翻译为“城镇化”也较妥当，至少符合我国的国情。但翻译为“都市化”则未免不妥。从上面的分析中我们知道：在汉语中，都市乃“都会”、“大城市”之意，并不包括小城市，更不用说包括“镇”了。即使在英语中，metropolis也只是“首都”和“大城市”之意，不能包括city和town。因此，“都市化”一词的翻译是不够妥当的。都市化一词应解释为：由某个传统农村社区或小城镇（市）通过不断的积聚而成为现代大都市的过程和结果。它和城市化不同的是：城市化是整个社会或某一区域由农村社区向城市社区发展的过程和结果。都市化强调的则是某一特定大城市（或称都市）的发展过程和结果。前者申述的是普遍，后者更强调个别。

都市化虽然强调的是某个都市的发展过程和结果，但并非所有都市的发展过程和结果能称为都市化，传统型的都市是不在其中的。都市化既然是城市化的一部分，那么都市化中的“都市”与城市化的“城市”一样，一定要具有现代性。一般认为，它是19世纪工业革命的产物和结果。有人认为，与古代城市相比，现代都市具备以下特征：其一，城市加快发展，规模越来越大，人口和生产要素高度聚集；其二，城市集中了巨大的生产能力和物质财富，成为国家的经济中心，对周围地区强烈影响；其三，城市功能趋于多样化，不仅是工业中心、商业中心，而且是交通枢纽、金融中心、科技文化中心、行政中心、信息中心等；其四，生产方式和交通工具的变革，使城市内部结构和布局也发生深刻变化。由于功能分区，城市划分为工业区、商业区、港口码头车站及仓库区、居住区和文教区等；其五，城市基础设施明显改善，更为安全齐备，城市生活也社会化、多样化了，科学文化和思想交流十分便利，居民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发生了显著变化⁽⁵⁾。这五点主要是从人口、物资的聚集性，强烈的辐射性，功能的多样性，公共设施的完备性及人们生活方式、思想观念的改变等方面对传统都市和现代都市作的界定。又有人认为现代化都市应具有综合性、集中性、开放性和吸引性的特征⁽⁶⁾。在常态下，有吸引才会有聚集、集中。开放性就是物流、信息流和精神成果交流的总和，当然包括城市的对外辐射。而对综合性和功能的多样性，两者的表述虽然不一，但其内涵是一样的。两者都认为集中性、开放性和综合性是现代性都市的特征，不同之处是前者强调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观念这方面。我们认为现代都市主要有如下特征：首先是有大量的人流、物流和信息流的集中。集中是传统都市和现代都市共同具有的特征，没有集中就无所谓都市，现代都市也无从谈起。其次是功能的多样性和内部结构的合理性。传统社会中都市结构比较单一，只具备政治功能。作为一个都市具备多样性的功能是必须的。同时，传统都市的内部结构都以政治中枢（宫殿或官署）为中心，其一切设施主要为统治阶层服务。作为现代性都市应有多样的社区和发达的市政、文化等公共设施，体现以市民为本的原则。最后，生活方式和文化观念的先进性也是衡量是否是现代都市的重要界尺。一个普遍具有落后的生活方式和文化观念的都市无论如何是不能称得上现代都市的。现代化都市这样的特征表明都市化是一个物流、人流、信息流不断集聚的过程，是都市的功能和结构及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文化观念现代化的过程。简单的说就是一个都市器物文明、制度文明和文化观念的现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