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头脑中的世界

我们头脑中的世界

杰出的政治专栏作家李普曼在他的经典著作《舆论》(Public Opinion, 1992)中讨论了现实世界和我们感觉的现实(reality)之间的不一致。他指出,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并不直接了解我们所生活的环境,但是“无论我们认定其为真实的图景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往往都把它们当作现实环境本身来对待”(p．4)。李普曼指出:尽管我们发觉,很难将这样的观念应用到我们现在奉行的信仰中,但是这样的观念却不难应用到其他人、其他的时代,应用到人们过于认真相信的那些荒唐的世界图景上。

虚构(fictions)和符号(symbols)除了对现存社会秩序的价值之外,对于人类传播也很重要。几乎每个人都会遇到那些看不到而又难于掌握的事情。李普曼(1992)观察到,“任何人对于自己未曾经历的那些事件,唯一的感觉就是他对那种事件的主观印象所产生的感觉。”他又补充说,在特定的时候,我们对虚构事件的反应就像我们对真实事件的反应那么强烈,我们还常常自己制造一些虚构的景象。在以上情况下,在我们和真实环境之间,都存在着一个伪环境(pseudoenvironment),而我们往往是对这个伪环境做出反应。如果这些反应是我们的行为的话,那么它们却是发生于真实的环境中,而并非刺激了这些反应的伪环境。由于这个原因,李普曼说:“人类为适应环境做出的所谓调整往往是通过虚构中介(medium of fictions)发生的”(pp．13, 15)。

李普曼的话并不意味着这些虚构都是谎言,而是说,我们是对自己制造的环境表象作出反应。我们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真实环境太大、太复杂,太短暂,难以直接体验(参见第5章关于抽象的讨论)。为了对周围的环境做出反应,我们首先必须将环境改造成一个更简单的模式,然后才能对之进行处理。

接下来,李普曼(1922)又讨论了“人们施之于环境而产生的世界景象,这些景象往往是受到伪环境的刺激而作出的反应”(p．20)。这些行动可能带来各种命令:

……出动军队或者缔结和平、征兵、征税、驱逐、监禁,保护或者抄没财产,鼓励某种企业,同时阻碍另一种企业,促进或阻碍移民,改进传播或进行审查,建立学校,组建海军,公布‘政策’和‘目的’,设置经济壁垒、添置或者取消产业、将某类人置于另一些人的统治之下、偏向一个阶级而反对另一个阶级等”(pp．20, 21)。

于是,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根据确定和直接的知识,而是依照我们对世界的图景(pictures),而且,这些图景往往都是由他人提供的。我们想象世界的方式决定了我们要做的事,我们的努力,感情和希望,但不是我们期望的成就和结果。李普曼(1922)指出,宣传就是试图改变我们对之反应的这种图景的一种努力。在《舆论》一书中,李普曼分析了为什么我们头脑中的图景总是误导我们对外部世界行动的原因。他列举了以下限制我们接近事实的原因:审查制度,社会接触的局限性,每天关注公共事物的时间太少,将事件压缩成短消息(抽象)的过程中发生的曲解,用简单的词汇描述一个复杂的世界(第5章),害怕面对会威胁我们生活的事实(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