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中的图景

大脑中的图景

2004年，也是在我的特立尼达邻居们互将对方形容为《伊索寓言》里享乐的蚱蜢和勤劳的蚂蚁半个世纪后，我很高兴读到了塞缪尔·麦克卢尔（Samuel McClure）及其同事在《科学》杂志（Science）上发表的一项研究，麦克卢尔及其同事在分析人们如何决策的研究中迈出了重要一步：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仪的辅助下，他们研究了人们在做出立即得到还是未来得到奖赏的决定时，大脑里发生的一切。

心理学家和经济学家经常指出，人们在对待即时奖励时，趋向于高度不耐烦并且主要被热情绪系统所驱动——但是，当他们选择延迟满足时，他们就会表现出耐心、理智与冷静。虽然这种不一致长期以来都众所周知，但是大脑的具体运作机制仍然是个谜。为了尝试解决这个问题，麦克卢尔和他的团队以大脑中冷热系统的角色假设开始了研究，他们推断激起感情的热情绪系统是短暂的不耐烦情绪的基础：它不自觉地被马上得到的奖励物激活并触发了“我现在就要”的“去”回应，它对于迟来奖励物的价值和未来的任何事情都是不敏感的。相反，在不同的延迟的奖励物（两个奖励物都在将来且需要等待）之间进行合理选择所需要的那种持久的耐心（如退休计划）则依赖于冷认知系统，尤其是前额叶皮层的这一区域及其他一些密切相关的部位，这一大脑区域在人类进化过程中发展得较晚。

麦克卢尔团队让成年被试在两种货币选项之间作选择，这两个选项中的货币有着不同的预计到手时间，一个是“现在”，一个是“稍后”（如现在10美元，明天11美元）。同时，研究团队又让成年被试在另外两个延迟奖励之间作选择，这两个奖励都在将来且需要等待（如10美元一年或者11美元一年零一天）。研究者们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技术监控每个被试的冷热系统神经区域。当被试做决定时，研究者们发现，每个被试的神经区域活动变得忙碌的程度可以推测出被试个体会选择马上得到小的收益还是选择等待较大的收益：当被试在两个近期的奖励（今天得到的和明天将得到的稍微多些的钱数）之间进行选择时，神经活动发生在热区域；当他们在两个未来的奖励（一年后得到的和一年零一天后得到稍微多些的钱数）中做选择时，神经活动发生在冷区域。麦克卢尔和同事们由此确认，事实上有两套神经系统——一个是热的，另一个是冷的，它们分别评估即刻和延迟的奖励。对于我来说，我很欣慰能看到大脑中的活动与我们在“惊喜屋”里从学龄前儿童的行为中推断出来的内容一致。2010年，由哥伦比亚大学的埃尔克·韦博（Elke Weber）和博尔德·菲格内尔（Bernd Figner）领导的另一组研究者做了一个实验，更准确地定位了让我们选择延迟奖励的具体大脑区域：它在左侧，不在右侧，在侧脑前额叶皮层。

即刻奖励激活了对延迟结果不敏感、自动、无意识且条件反射性的大脑边缘系统，大脑边缘系统想得到立即想要的东西，并使得任何延迟奖励的价值陡然降低或大打折扣。它被诱惑物的外观、声音、气味、味道和触感所驱使，无论这诱惑物是让学龄前儿童按响按铃的棉花糖，或是盘子里不可抗拒的蛋糕，还是古代神话中使水手沉溺的海妖之歌。这就是为什么常在公开场合露面的那些聪明人，比如总统、议员、州长和金融大亨等，当眼前的诱惑引诱着他们去忽略之后的结果时，他们经常会做出一些愚蠢的决定。

相反，延迟的奖励激活了冷系统：缓慢做出回应，但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理性地解决问题的大脑前额叶皮层使我们区别于自然界的其他生物而成为独一无二的“人”，并且能够做出长远打算。和我们在之前的章节中看到的一样，延迟满足的能力可以帮助我们放慢速度并完全“冷静下来”，以使冷系统监控并调节热系统所做的。再次重申，两个系统——一个处理即刻奖励和威胁的热系统，另一个处理延迟结果的冷系统是同时工作的，当一个比较活跃时，另一个就相对不活跃。接下来的挑战是，我们要弄清楚何时应该让热系统主导你的选择，以及何时、如何让冷系统苏醒过来并发挥作用。

麦克卢尔和他的同事们也引用了《伊索寓言》来总结他们的结论：

人类的行为通常是由低水平、反映着对特定环境进化适应的自动过程以及最近才进化出的人类所特有的抽象的、一般推理与未来规划能力之间的竞争所主导的。人类偏好的特质似乎反映了存在于我们每个人体内的一个浮躁的大脑边缘叶蚱蜢和一个未雨绸缪的前额叶蚂蚁之间的竞争。

我们都可能既是蚱蜢也是蚂蚁，但出现在我们身体里任何特定时间的不管是前额叶蚂蚁还是大脑边缘叶蚱蜢，都取决于特定场合中的诱惑以及我们自身如何评估和看待它。正如奥斯卡·王尔德的名言所说：“我可以抗拒一切，除了诱惑。”

●父母应为孩子营造一个充满信任感的环境，承诺一旦做出就必须兑现，这种信任感的培养对孩子自控力的习得异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