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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变体的正统观

时间:2022-04-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有关汉字的神圣化还体现在汉字的变体方面,即把所谓“正体字”奉上神坛。其次,汉字简化完全是在尊重传统文化的前提下进行的。看来,那种认为只有繁体字才能代表中国文化,把“中国文化的根”系于只占汉字总数中一小部分的繁体字的观点实属无稽之谈。近年来,台湾还有人主张为繁体字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有关汉字的神圣化还体现在汉字的变体方面,即把所谓“正体字”奉上神坛。

从周、秦、汉三朝所实施的文字政策来看,每次文字改革,从周朝采用大篆、秦朝改为小篆,到汉朝先后采用隶书、楷书,无一不是致力于汉字的简便易用,而且往往就是“以俗为正”,并没有要把汉字的标准形体神圣化的意思。这样就大大促进了汉字的发展,也使之能够适应社会对文字使用的需求,充分发挥文字的功能。

然而,大约从唐代开始,汉字有了“正体字”与“俗体字”之分,人们对汉字的态度越来越趋于保守,“正体字”被看作是汉文化的正统,就与汉文化紧密地联系了起来,不仅看作汉文化的代表,甚至就是汉文化本身,从而被奉上了神坛。而俗体字则不再能够登上大雅之堂。尽管在一些士大夫的书法作品,尤其是草书作品中也出现过不少简体字,但毕竟是书法艺术,不算正式用字。

明末以来,少数思想较为开明的士大夫开始提倡简体字,并加以亲身实践(苏培成,2001)[18],如明末清初的著名思想家黄宗羲就“喜用俗字抄书,云可省功夫一半”,他经常把“議”写成“议”,把“難”写成“难”,把“當”写成“当”;清代语言学家江永、孔广森等也经常写简体字。

清末民初以来,在有识之士大力倡导文字改革、推行简体字的同时,保守势力也一如既往地加以极力反对。民国时期的国民政府曾以“革命”的面目出现,故而也主张文字改革,却又难挡保守势力的阻挠,1935年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公布的《第一批简体字表》遭遇流产,就是很好的例子。

后来,当中国政府在1956年公布《汉字简化方案》后,一向主张汉字简化的台湾蒋介石就改口说,这是“共产党破坏中国文化的阴谋”[19],从此坚守“正体字”(繁体字),排斥简化字,造成了海峡两岸“书不同文”的局面。

本世纪以来,随着文化复古主义思潮的持续发酵,人们也把眼光投向了繁体字,开始关注繁体字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不少人以为,古人用繁体字,今人用简体字,因而繁体字比简体字更为“古老”,只有繁体字才是中国文化的正统代表,是中国文化的根,或者是“通往中国文化的桥梁”,而不认识或不用繁体字则是割断了与传统文化的联系。

于是,在2008年3月的全国“两会”上,宋祖英等21位文艺界的政协委员联名递交了一份《关于小学增设繁体字教育的提案》,建议在小学开始设置繁体字教育,“将中国文化的根传承下去”[20]。一年之后,在2009年3月的全国“两会”期间,政协委员潘庆林又提出了一个“走得更远”的提案[21],建议全国用10年时间,分批废除简体汉字,恢复使用繁体字。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时间引得议论纷起。

其实这些人并不明白“繁体字”和“简体字”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以及简体字究竟是怎么来的。

首先,正如我们上文提到的,汉字简化只是涉及到一部分笔画较多的常用汉字,是汉字系统内部的局部调整,并没有把整个汉字系统全部“简化”一遍,因此并不存在“简体字系统”和“繁体字系统”的对立。大量的常用字本来笔画就不多,如“一、二、三、四”,“日、月、山、水”,“人、民、牛、羊”等,自古以来就只有一个写法,根本不存在繁简的问题。这就意味着,繁体字在古文献中所占比例并不大。以《论语》第一篇《学而》第一章的繁简字对照版本为例: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説乎?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繁体)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简体)

在这段话的全部32个字中,只有8个字存在繁简对立,仅占四分之一。

又如老子《道德经》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繁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简体)

在这段话的全部59个字中,只有10个字存在繁简对立,约占六分之一。

至于那些笔画较多的非常用字、冷僻字,则根本不在简化之列,如“龘”(da)、“纛”(dao)等字,笔画如此之多,却也并没有简化。

其次,汉字简化完全是在尊重传统文化的前提下进行的。按简体字的四个来源,其中选定的古字、俗字、草书楷化字本来就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而新创的简体字尽管字形是“新”的,但其原理仍然是“古”的。既然历代古人可以在“六书”原理指导下不断创造新字,今人当然也可以这样做,而且应该这样做。这恰恰是文化的传承方式之一,根本谈不上“背离”传统文化。

由此可见,繁体字也好,简体字也罢,都是汉字的一部分,也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若以古老为“根”,那么在古字“云、从、电、胡”和今字“雲、從、電、鬍”之间,哪个才是“根”?

还有,如果真要“寻根”,如今的方块字本身就算不得“根”。按孔子作为中国文化的代表人物,他老人家连“或颇省改”的小篆、隶书也没见过,遑论楷书。那就至少应该把大篆作为“根”才符合逻辑吧?要是孔老夫子在天有灵,发现我们这些“不肖子孙”把汉字变成了方块形,还不得大骂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看来,那种认为只有繁体字才能代表中国文化,把“中国文化的根”系于只占汉字总数中一小部分的繁体字的观点实属无稽之谈。

而且,这些人恐怕也没有搞清楚什么是“中国文化的根”。按中国文化的历史是“上下5000年”,而汉字的历史也就3700年左右。这就意味着,连汉字本身也不可能是“根”,只能是“叶”,遑论繁简。若以汉字为“根”,那么之前的1000多年岂不成了“无根之木”?当然,出于“民族自豪感”,这些人也一定会相信汉字历史的5000年说(甚至更长),然而事实依据何在?

近年来,台湾还有人主张为繁体字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据报道[22], 2008年12月,台湾“行政院”决定推动繁体字列入世界文化遗产,成立“产官学推动小组”,联合全世界重要大学展开连署,希望能在四年内达成目标;“行政院”将在最快时间内,完成推动繁体字的说帖,让世界重要大学了解繁体字的重要。在这个“产官学推动小组”中,想必会有若干“学”者为此“繁体字的说帖”提供理论“依据”。

平心而论,若是以整个汉字系统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倒也不妨一试。却有人单单挑出其中的繁体字来申请,实在是无知得可以。如今4年早就过去,“目标”的“达成”却是遥遥无期,看来“说帖”未能言之成理,也不可能言之成理,该行动更像是一场十足的闹剧,其唯一的“效果”恐怕只是在“世界重要大学”丢人现眼。

其实,传统文化的传承,关键在于内容,而不在形式。简体字的推行,不仅不会割裂传统,反而更有利于文化的传承。事实上,半个多世纪以来,经过古籍整理工作者的不懈努力,不少经典的古籍已经出版了简体字本、今译本、注音本、注释本、插图本等等,便于人们在掌握简体字的基础上,相对容易地阅读古籍,岂不更有利于古籍的普及?

当今社会,国人对古籍的阅读兴趣确实日渐下降,一般人少看甚至不看古书的情况甚为普遍。面对这样的情况,一些人不从根本上找原因,却迁怒于汉字简化,认为人们是由于不识繁体字,所以看不懂古书;小学增设了繁体字教育,或者干脆废除简体字、恢复繁体字,人们就可以看懂古书,就可以“将中国文化的根传承下去”了。殊不知,看懂古书的最大障碍并不在汉字的繁简,而在于对古汉语语法词汇的理解。上文已经提到,所谓“繁体字”在古籍中所占的比例并不大。就拿老子的那段话来说,即使人们能认识这10个繁体字,对这段“玄之又玄”的论述,如果没有较深的古汉语和古代哲学功底,照样不得其“众妙之门”而入。另一方面,如果人们真的有兴趣、有时间去找几本古籍来看,繁体字问题是很容易解决的,根本不会成为障碍。

同时,那些极力推崇繁体字的人,如果自己真的经常阅读繁体字版的古籍,并“痛感”障碍之“严重”,因此希望中小学增设繁体字课,以便能让孩子们顺利地读懂古书,倒也顺理成章,不枉其一番“苦心”。不过,我们几乎可以断言,这些人很可能根本就不曾找一本繁体字版的古籍来试着读一读,甚至可能连简体字版的都未必读过,否则他们应该会对繁体字和简体字的功能有所了解,不至于盲目地将繁体字奉为传统文化的“正统”。至于他们为什么不看或少看古书,不妨来个“吾日三省吾身”,清夜扪心自问,想必能够找到真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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