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征尺度理论与企业发展战略的层级结构

特征尺度理论与企业发展战略的层级结构⁽¹⁾

一、特征尺度理论

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指出，每个科学家都有自己的写作风格。物理学家狄拉克的风格是简明扼要，“秋水文章不染尘”；物理学家海森堡的风格是精华寓于拉杂之中。音乐家的工作也是如此。当人们听了几个音节之后，马上就可以辨认出是莫扎特的曲子还是贝多芬的曲子。这里能够反映出物理学家风格的“文章长度”以及能够辨认出音乐家工作的“最少音节”实际上就对应于“特征尺度。”中国有句俗话，称做“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实际上，这里的路有多“遥”才能知“马力”，日有多“久”才能见“人心”，都是由“特征尺度”决定的。

特征尺度概念最早由昝廷全（1993）提出。特征尺度概念最早提出时是针对一般系统而言的。时间和空间是研究系统变化的基本时空框架。无论是有限或是无限的系统都有其一定的时间延拓和空间展开，空间和时间通过一定的过程联系在一起，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时间是通过过程来赋型的”。不同的运动过程的时间尺度不同，各个过程之间的差别甚大。例如，地质时代就是一个相当漫长的时间跨度，而某种生命过程的时间跨度也许只有几分钟，甚至稍纵即逝。我们把能够体现系统过程特征的最小时间跨度叫做特征时间尺度。系统的每一变化过程的特征时间尺度从客观上决定了我们研究它所需要的资料系列的最短长度和研究周期。特征时间尺度越长，涉及的空间范围亦越广。我们把与特征时间尺度相对应的空间范围称为系统的特征空间尺度。特征时间尺度和特征空间尺度合称为特征时空尺度，简称为特征尺度。

根据系统经济学观点（昝廷全，1995、1997），经济系统是经济学的基本研究对象。昝廷全（1995）将特征尺度的思想应用于经济学研究，提出特征尺度是经济系统的一个基本特征。特征尺度是特征时间尺度和特征空间尺度的统称。所谓特征时间尺度,是指能够体现经济系统本质变化的最短时间跨度；与特征时间尺度相对应的空间范围被称为特征空间尺度。

在特征尺度的定义中关键是“本质变化”，那么什么是“本质”呢？所谓“本质”，是一个经济系统区别于其他经济系统的标志，越接近事物的“根部”，越靠近事物的本质。

根据系统经济学观点，层次性是经济系统的另一个重要基本特征。按照组织水平的不同，可以把经济系统划分为如下七个基本层次：个人（最小经济元）、家庭经济系统、企业经济系统、产业经济系统、区域经济系统、国家经济系统和全球经济系统。一般说来，经济系统的层次越高， 特征尺度越长。即

L_个人＜L_家庭＜L_企业＜L_产业＜L_地区＜L_国家＜L_全球

如图1所示。

图-1　不同层次经济系统特征尺度示意图

上述不同层次经济系统特征尺度之间的关系成立的条件是，低层次经济系统是构成高层次经济系统的经济元。例如，国家经济系统和构成它的任何地区经济系统、产业经济系统、企业经济系统等相比，其特征尺度之间一定满足上述关系。但是，如果低层次经济系统不是构成高层次经济系统的经济元，上述关系不一定成立。例如，拿美国的IBM来说，L_IBM ＞L_小国家。美国的IBM是一个全球性的大企业，不是构成小国家的经济元，它的特征尺度可能比有些小国家的特征尺度还要长。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经济全球化将会使得每个国家的特征尺度加长。美国经济在克林顿时代出现120多个月的持续高速增长，打破了传统经济学的经济周期理论。一种观点认为，是由于知识经济的出现使得传统“效用递减”原理失效，产生了“效用递增”现象。根据特征尺度理论，我们认为，美国之所以出现这样长周期的持续高速增长，也就是说，美国出现了比以往任何周期都长的长周期的持续高速增长，其原因是因为经济全球化增加了美国的持征时间尺度L_美国。但是L_美国还是有一个区间范围，超出这个范围还是要出现经济周期，这又自然解释了美国经济近年来的不景气。由此我们可以得到下面这样一个命题。

命题1 经济周期的长度取决于经济系统的特征尺度。

在经济学研究中，长期和短期是一对基本概念。长期均衡和短期均衡都要以此为基础。经济学中首先区分长期和短期概念的是经济学大师马歇尔。马歇尔把更换不更换固定资产（设备）和生产要素作为区分长期和短期的标志。从本质上讲，马歇尔这样所定义的长期和短期不是个时间概念，而是指企业的一种状态。企业不更换设备，一般意味着企业的特征尺度不变（对应于马歇尔短期），更换设备往往会导致企业的特征尺度发生变化（对应于马歇尔长期）。但是，不论更换不更换设备，在小于特征尺度的范围内，实际上都属于短期的范围，只有在大于特征尺度的范围内才能称得上是长期。根据特征尺度理论，我们可以给出经济学中长期和短期的严格定义：

短期是指小于经济系统特征尺度的时间范围：长期是指大于经济系统特征尺度的时间范围。

短期和长期是相对的，相对于国家经济系统的短期，相对于企业经济系统来讲可能就属于长期的范围，其判识标准就是特征尺度。由于特征尺度是由经济系统的本质属性决定的，因此，特征尺度的概念给出了经济学中的长期与短期的一个客观标准。

二、企业发展战略及其层级结构

从时间维度上讲，企业发展战略是一种长期的规划。如果L_企业表示企业经济系统的特征尺度，我们可以得出企业的长期和短期的如下定义。

定义（长期和短期）相对于企业经济系统来讲，当时间t＞L_企业时，称为企业经济系统的长期；当时间t＜L_企业时，称为企业经济系统的短期。

企业战略具有全局性和长期性。严格讲来，企业战略是对于t＞L_企业的时间范围来说的。

当t＜L_企业（对企业来说是短期），企业的绩效主要取决于企业自身的经营管理，其所对应的经济学分支主要为企业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以及比企业经济系统层次更低的经济系统理论，主要是家庭经济学和个人经济分析（包括经济人假设）。

当t＞L_企业时，企业发展战略可以分为以下几种情况：

情况一 L_企业＜t＜L_产业。

当时间t大于企业经济系统的特征尺度L_企业时，企业战略开始对企业绩效和发展产生重要影响。但是，由于时间t小于产业经济系统的特征尺度L_产业，企业这时还只需了解比它层次较高的经济系统的状况和相关的政策法规，而对它们的变化无需予以特别关注。下面举两个例子来对此加以说明。

案例1　对于一个新考入北京广播学院的研究生来说，在校时间为三年，而北京广播学院的特征尺度L_BBI显然是大于三年的。如果该学生毕业就走，那么对他来说t＜L_BBI，他只需了解学校现有的规章制度即可，而对它们的变化无需特别关注。但如果该学生想留校发展，那么他在学校的时间t就有可能大于L_BBI，因此该生就必须关注整个学校的发展战略。

案例2　对于一个到大企业打工的打工仔来说，打工一般是短期的，即t＜L，那么，他只需了解企业现有的规章制度，而无需特别关注企业发展战略。

情况二 L_产业＜t＜L_地区。

这时，时间t显然大于企业的特征尺度L_企业。企业绩效和企业发展主要取决于企业在产业内的发展战略，企业的成功与否主要在于企业对其所在的行业发展和变化趋势的掌握和预测。比方说，如果企业所在的行业属于夕阳产业，则在t＞L_产业的时间内，整个产业都趋于萧条，无论企业怎么做，企业绩效都不会理想。反之，如果企业所在的行业是朝阳产业，整个行业属于上升阶段，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企业绩效一般都会较为满意。这种思想对新建企业的行业进入选择和老企业的行业退出选择提供了启迪。因此，在L_产业＜t＜L_地区的情况下，企业绩效与企业发展所对应的经济学分支主要是产业经济学。当然，还与比企业经济系统层次较低的经济系统因素有关，即企业绩效与企业发展还与微观经济学、家庭经济学和个人经济分析有关。

情况三 L_地区＜t＜L_国家。

这时，时间t显然大于企业的特征尺度L_企业和企业所在的产业经济系统的特征尺度L_产业。企业绩效与企业发展主要取决于企业所在的地区和产业发展变化情况。在这种情况下，企业所要做的一个重要事情就是分析和预测其所在的区域经济系统的战略规划和变化趋势。如果该区域经济系统宏观向好，将有利于整个地区的所有企业：反之，如果该区域经济系统发展处于衰退阶段，则对该地区内的所有企业都是不利的。在经济现实中经常可以观察到这样的现象，越是经济发达的地区，其投资环境越好，吸引的外资亦越多。越是经济滑坡的地方，越难吸引外资。这也为在什么地方创建企业，企业应当从什么地方退出和转向何处提供了理论指导。现在有些外资企业从广东地区退出转向上海可以从这里找到部分解释，同时也为如何制定相应对策提供了思路。

根据上面的论述不难看出，当L_地区＜t＜L_国家时，企业绩效和发展所对应的经济学分支主要为区域经济学，同时还与产业经济学、微观经济学、家庭经济学和个人经济分析有关。

情况四 L_国家＜t＜L_全球。

这时，时间t显然大于企业的特征尺度L_企业和企业所在的产业经济系统的特征尺度L_产业，以及企业所在的区域经济系统的特征尺度L_地区。在这种情况下，企业绩效和企业发展主要取决于国家经济系统的变化，因此企业要想在大于国家特征尺度的时间范围内实现可持续发展，其必须对国家战略和国家的未来发展变化进行研究和预测。此时，企业不仅要关心国家现状，更要关注国家变化。中国在过去100年内发生过多次重大历史变迁，这也许可以为中国“百年老字号”企业的现状提供部分解释。

在这种情况下，与企业的生存与发展关系最为密切的经济学分支为宏观经济学。同时，还与区域经济学、产业经济学、微观经济学、家庭经济学和个人经济分析有关。

情况五 t＞L_全球。

这时，时间t大于企业经济系统所在的任何层次经济系统的特征尺度。在这种情况下，企业生存与发展主要取决于全球经济系统的变化趋势。如果全球经济趋于衰退，企业的生存与发展将会受到威胁；如果全球经济处于快速发展时期，则将有利于企业的生存与发展。具体一点来讲，主要取决于整个人类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能力的变化。

在这种情况下，与企业的生存和发展关系较为密切的经济学分支是全球经济学（世界经济学），同时，还与国家经济学、区域经济学、产业经济学、微观经济学等学科有关。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到根据时间跨度划分的企业发展战略的层次结构，如图2所示。

图-2　企业发展战略层级结构及其与学科对应关系示意图

三、若干对策性启示

本文的研究对于经济学研究来讲，具有基础性作用。同时，还可以从本文的研究中得出具有实践意义的如下三点对策性启示。

1．对企业家的启示

告诉企业家，总共存在哪些时间层次和不同情况的企业发展战略；企业发展战略的最短时间跨度应当大于企业的特征尺度；在制定不同时间跨度的企业发展战略时应该考虑什么样的因素和依据什么样的经济学理论。例如，要制定时间跨度大于产业经济系统特征尺度的企业发展战略，就不仅要认真了解其所在行业的现状，还必须研究和分析产业经济系统的未来变化趋势。如果所制定的企业发展战略的时间跨度大于所在国家经济系统的特征尺度，则还必须同时考虑到其所在的区域经济系统和国家经济系统的变化因素。

2．对经济学家的启示

告诉经济学家，针对不同时间跨度的企业目标和现实问题，应该应用什么样的经济学理论去分析和运筹。也就是说，告诉经济学家，当面临一个现实经济问题时，首先要能从宏观上快速评判出应当采用什么样的经济理论工具去解决。例如，对于时间跨度大于产业经济系统特征尺度的经济问题，不仅要应用传统的微观经济学和企业经济学理论，还必须采用产业经济学的分析方法。如果问题的时间跨度大于国家经济系统的特征尺度，还必须应用国家经济学的理论工具。从经济学家解决问题时所使用的理论工具就能判断他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思路是否正确。

3．对企业家培养的启示

根据本文的研究，要准确地评价一个企业家的真实才能，至少要放在一个大于企业经济系统特征尺度的时间跨度内，在小于特征尺度的时间跨度内无法给出企业家的全面评价。这种思想同样也适用于对政府官员的评价。本文的研究对企业家培养的另一个重要启示就是，企业家的培养是有时间层次的：在证实了企业家在一个层次经济系统的应对能力之后，就应当集中培养他驾驭较高一个层次经济系统变化的能力。例如，在一个企业家能够成功应对行业变化之后，就应当创造条件和机会锻炼他驾驭国家经济系统变化和全球经济变化的能力。只有具有了驾驭全球经济变化能力的企业家才能算得上是一个成熟的企业家。

参考文献

昝廷全：《产业经济研究》北京: 科学出版社2002年。

昝廷全：《关于系统科学研究的几个理论问题》《系统工程理论与实践》1996年第3期。

昝廷全：《系统经济学》（第一卷：概念、原理与方法论）香港：经济与法律出版社1995年。

昝廷全：《系统经济学研究；经济系统的基本特征》《经济学动态》1996年第11期。

昝廷全：《系统经济学》（第二卷：理论与模型）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1997年。

【注释】

(1)原载《中国工业经济》2002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