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时期的北朝鲜人是如何发起进攻的？

朝鲜曾经是日本和沙皇俄国两大帝国主义争夺的目标，但自 1910 年以来沦于日本的统治之下。西方盟国和苏联在“二战”期间曾达成协议规定，在击败日本后朝鲜将获得自由和独立。1945 年，美国出于军事上的方便考虑，提议苏联军队临时占领该国南抵北纬 38 度线的北半部，美国军队临时占领南半部。但是战后为朝鲜统一而进行的谈判陷入僵局。苏联在其占领区成立了一个由共产党领导人金日成为首的卫星政府，并建立北朝鲜的武装力量。美国则在南部建立了它自己的附庸国，并提供经济和军事援助。1947 年，一个联合国委员会试图主持朝鲜全境范围内的选举，但是苏联不允许在北部对选举进行监督。在南部举行的选举于 1948 年 5 月将李承晚送上总统大位，而此人徒有民主的外表，实则实行个人独裁统治。大选之后美国将其占领军撤出，但继续提供军事和经济援助。苏联也将其占领军撤走，但留下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北朝鲜军队。这样两个朝鲜出现了，与最初的意愿大相径庭。

1950 年的东亚正如前文所述，到 1950 年时东亚的局面已经发生了显著变化。美国通过其战后对日占领已经造就了一个稳定的日本，而这个日本对西方友好，经济也走向繁荣。再者，中国共产党人虽然只得到苏联有限的和勉强的支持，但在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中战胜了国民党，已于 1949 年宣布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中苏两国都对日本的复兴和美国在东亚的影响力增长感到担忧。于是它们在 1950 年 2 月签订了一个共同防御条约，同时苏联发动了在联合国赋予中华人民共和国以合法席位的运动。这场运动失败了，苏联就以抵制安理会会议来表示抗议。

虽然南北朝鲜之间不断发生边境冲突，但北朝鲜对南方的全面进攻却是突然降临的。在西方，此举被视为公开的军事侵略行动，是冷战中首次赤裸裸的军事侵略。北朝鲜人凭借其计划的大胆性和武力优势，希望一举取得胜利。他们把赌注下在这样的判断之上，即美国不会干预，而外部世界除了道义上的抗议之外也不会有所行动，这样共产党就可以获得对整个朝鲜半岛的控制权。

到底是什么因素促使朝鲜人发起进攻，这个问题至今还不十分清楚。北朝鲜人对南方公开宣称要按照西方式的条件统一国家感到担心，他们似乎是独立地发起进攻。然而众所周知的是，斯大林也清楚地了解北朝鲜的意图，甚至允许苏联军方对进攻的计划事项给予帮助，这里他指望的是速战速胜，而且国际方面只做出很有限的反应。然而进攻的时间似乎让苏联人也吃了一惊，因为正如前文所述，他们正在抵制安理会，所以当安理会谴责这一侵略并授权采取军事应对措施时，他们无法行使其否决权。中国人正在从内战中走出，元气未足，而且仍然面临着在台湾的国民党的挑战，所以似乎不大可能发起这场战争。无论如何，即便进攻是在北朝鲜的共产党盟友多少有些不够警觉的情况下发生的，北朝鲜人最初势如破竹的胜利还是给苏联人和中国人提供了一个机会，以制止美国在日本和东亚的势力继续扩张。苏联人悄悄地向北朝鲜提供援助，谴责美国干涉亚洲事务，而且就在苏联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家门口。

对意志的考验对美国政府和大多数美国人来说，很难相信这次进攻不是莫斯科密谋策划的，也很难相信北朝鲜人有能力发动单独行动。美国人认为苏联人会像在其他地方一样在亚洲寻找可以突破的薄弱地点，而他们现在在朝鲜就找到了这样的一个薄弱地点，对此必须加以制止。朝鲜就变得和柏林一样，成为另一个测试美国和西方的意志的地点。杜鲁门当时已经在为“丢失中国”（他政治上的批评者正在用这个说法来指称中共在 1949 年的胜利）而烦扰，他把北朝鲜的进攻看成是对“自由世界捍卫自由的决心”的考验。这次进攻对为制止苏联共产主义而建立起来的整个集体安全和遏制体系提出了挑战。他说，苏联人已经“不限于使用颠覆手段”而直接诉诸“武装入侵和战争”。杜鲁门按照联合国安理会决议，下令美国作战部队开赴朝鲜，并要求在三八线以南进行空中轰炸。杜鲁门没有要求美国正式宣战，因为所采取的行动被认为是“警察行动”。战时太平洋战场的英雄，成功地主持了对日占领的麦克阿瑟将军被任命为联合国多国部队（美国人在其中占主要部分）的司令官。

朝鲜战争是对哈里·杜鲁门总统遏制共产主义政策的一次至关重要的考验。然而，和所有的现代战争一样，这场战争也扰乱了数以百万计的老百姓的生活，其中包括那些对引发战争的政治问题毫无所知的人。这张朝鲜小姑娘背着她年幼的弟弟的照片拍摄于 1951 年夏天，他们身后是一辆美军坦克。他们的表情传达出的信息是，在政府之间和世界大国之间发生的暴力冲突中，当地人民总是要挣扎着活下去的。（Time Life Picture/Getty Images）

在 1950 年夏季进行的最初的战斗中，美国人为首的联合国军一直被驱赶到朝鲜半岛南端的海岸，似乎即将要被赶出朝鲜半岛。但是在 9 月，麦克阿瑟在朝鲜半岛西海岸组织了一次出色的两栖登陆，把北朝鲜人驱赶回三八线，然后迅速继续向北推进到作为朝鲜和中国边界的鸭绿江。毛泽东为联合国军到达中国边境所激怒，就采取行动来宣示中国的国际意义。在 10 月末，一支庞大的中国志愿军部队突然出现在朝鲜境内，并在两个星期内将联合国军逐回三八线以南。于是一场全新的战争开始了，因为中国人现在参战了。美国的欧洲盟国最初对美国人显示的决心感到满意，但现在却越来越担心战争可能升级为一场全球性冲突甚至核大战。

与此同时，前线的战斗呈现出拉锯状态。麦克阿瑟迫使中国和北朝鲜军队再一次退回三八线以北，并要求无条件投降。他提出要封锁中国沿海地区，轰炸中国城市，并鼓励中国国民党进攻中国大陆，甚至用放射性废料制造一个隔离带把朝鲜和中国隔开。然而杜鲁门认识到，麦克阿瑟的威胁将导致与中国的全面战争，导致苏联的干涉，导致一场使美国失去欧洲盟国的全面支持的规模更大的战争。当这位将军对总统的权威加以公然轻慢时，杜鲁门用另一位司令官取代了他，并寻求达成停火。

停火和休战1951 年 7 月，双方达成停火协议，从而使大规模交火告一段落，但是停战谈判旷日持久地拖延着，在对不愿意返回的北朝鲜战俘实施遣返的问题上陷入僵局。1953 年初，艾森豪威尔将军接任总统，当年 7 月终于签署了停火协议，双方的分界线大体上划在了三年前战争打响时的分界线（也就是三八线）上，还规定了一个非军事化的缓冲区。这样临时的分割被固定为另一例永久性的分裂。北朝鲜建立了共产党政权，南朝鲜在李承晚及其数个继任者统治下长期不能实现政治民主，但发展出了有活力的资本主义经济，在经济力量上远胜于北朝鲜。数十年后，在 21 世纪已经来临时，仍然有四万多人的美国军队驻扎在韩国，而朝鲜政权一直试图建造一个小型的核武器库。但是已经有多次谈判举行，开始缓和两个朝鲜南北双方的紧张局势。

朝鲜战争的结果朝鲜战争使各方都付出沉重代价。美国在由十五个国家组成的联合国军中占据了地面部队的一半和几乎全部的海、空军部队，在这场未经宣战的战争中损失了超过 54,000 条生命，接近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亡人数的一半；而战争中负伤人员总数估计超过十万人。但是南朝鲜方面死伤和失踪人数总计超过一百万，北朝鲜和中国各自的伤亡人数也都达到这个数字。这场战争中，总共可能有大约三四百万人丧失了生命。

战争也影响了全球经济。美国自己就耗资 150 亿美元，但是美国经济本身还不能完全满足美国的军事需要。所以战争又刺激了西欧和日本的经济增长，而且强化了德国重新武装的必要性。在美国人的眼中这些代价是必要的，因为一场不可容忍的侵略行动被制止住了，全球遏制战略在亚洲取得了成功。大多数西欧人，甚至包括那些担心麦克阿瑟的草率莽撞的人，都因看到美国对共产党军事侵略做出坚决反应而感到放心。

然而，在共产党世界看来，甚至在印度或者印度尼西亚那样的许多亚洲不结盟国家看来，朝鲜战争阻止了美国这个强大的资本主义国家在东方重新确立西方的帝国主义统治。美国曾努力在亚洲建立一系列地区安全协定，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它发现较大的非共产党国家都对此毫无热情，因为这些国家固然不喜欢共产主义，但也不信任西方。尽管 19 世纪美国在各大国中最少涉足在亚洲的领土兼并的帝国主义活动，但由于其新近充当了西方世界的领袖，所以就成为西方压迫的一个象征。美国的这副形象又为人们的这样一种疑虑所强化，即美国关于自由世界的言辞不过是个幌子，用以遮掩美国资本主义开拓世界市场的冲动。

美国在亚洲的介入另一方面，美国成功地以武力手段阻止了北而已鲜的进攻行动，强化了美国人的这样一种信念，即认为依靠武力和决心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制止共产主义扩张，遏制是全球性的。朝鲜战争开启了一个美国深深介入亚洲的时代，同时也预示了一场历时更久、代价更大的冲突，即此后在越南的战争。

朝鲜战争的政治影响也波及到欧洲。尽管法国和其他一些欧洲国家对德国军事力量的复兴感到忧虑，但美国还是着力推动西德的重新武装。当法国关于建立一体化的欧洲防务（包括一支“欧洲军队”，德国人在其中充当“欧洲士兵”）的提议 1954 年在法国议会被否决时，西德就被授权建立自己的军队并被置于北约的总体指挥下。对德国军国主义复兴的担忧也在逐渐消退。西德宪法规定对军队实行文官控制，而一场强烈的反军国主义运动也已在这个国家本身出现。1955 年，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成为北约的正式成员。

对日媾和同时，朝鲜战争加速了对日正式签订和平条约的过程。1951 年五十个国家在苏联缺席的情况下在旧金山共同签署和平条约。条约规定不要求总体的战争赔偿，但是各国可以分别与日本达成赔偿协议。在一个单独的安全协定中，美国保留了在日本的军事权利，并占据日本附近的一些岛屿。根据协议，美国将视和平和安全期的需要而决定保有这些岛屿的时间。一年后，美国对日占领正式结束。苏联人没有采取任何归还其自“二战”结束以来占领的千岛群岛的举动。美国同时还签署了与奥地利、新西兰、菲律宾的安全协定，以强化其全球义务。

其后数十年间，冷战早期形成的国际关系始终不能摆脱麻烦，不断造成新的冲突和危机，包括在柏林、古巴、越南、中东和非洲等地，而这些只是其中最醒目的几次。更有甚者，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核军备竞赛不断加剧，双方都集聚了有史以来最为可怕的武器库。1952 年末美国成功地试爆了其第一颗热核炸弹即氢弹，其当量比投在广岛的原子弹大数百倍，核军备竞赛由此达到一个至为残酷的阶段。几乎同时，苏联在 1953 年也制成一颗氢弹。双方也都积极开发战略运载系统，以确保在冷战演进的过程中任何一方都不能获得决定性的军事优势。但是在继续讲述冷战之前，在本章和下一章我们必须先对这些年里其他许多事态发展予以交代，包括西欧经济的显著恢复和政治重建，全球经济的重组，共产党国家组成的世界，以及从西方老殖民帝国中兴起的新兴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