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强之间的摩擦和竞争

在非洲的殖民竞赛与此同时，从 1885 年至 1900 年之间的十五年里，欧洲人在非洲险些大打出手。葡萄牙人在安哥拉和莫桑比克吞并了大片土地。意大利人夺取了意属索马里和红海边上的厄立特里亚这两块贫瘠的土地，他们随后向内陆推进，为寻求给人印象更加强烈的殖民地去征服埃塞俄比亚和尼罗河源头。然而，大约八万埃塞俄比亚人在 1896 年的阿杜瓦决战中击溃了两万意大利人，这是非洲人首次成功地抵御白人，并阻止意大利人（或其他欧洲人）对埃塞俄比亚的侵略达四十年之久。意大利和葡萄牙，还有刚果自由邦和西班牙（它还保留着以往的少许残余），它们之所以能在非洲占有相当多的土地，其原因在于主要竞争者之间的相互疑惧。这些主要竞争者是英国、法国和德国，它们之中随便哪一个都宁肯让某个较弱小的国家占有这些土地，而不肯让自己竞争者当中的任何一个染指它们。

非洲人修建了由欧洲人拥有的新矿场，这些矿场开始向全世界输送有价值的矿藏。19 世纪 80 年代晚期，该图中的劳工正在南部非洲开掘一处新的黄金矿场。（Getty Images）

德国人在这场殖民地争夺赛中姗姗来迟，俾斯麦勉强参与了这种勾当。在 19 世纪 80 年代的德国，帝国主义所有的陈词滥调随处可闻。不过其中大部分，诸如需要新市场，需要给移民和资本以出路等，都对赤道非洲很少或者根本不适用。德国人在德属东非洲建立了殖民地，西海岸的喀麦隆、多哥和一片沙漠地带则统称德属西南非洲（在那里他们无情地镇压了赫雷罗人的反抗）。德意志帝国的决策者不会不注意到这样一种可能性：有朝一日，刚果和葡属殖民地会同德属东非洲和喀麦隆合并在一起，成为横断非洲心脏地区的纯然的德属地带。法国人控制着西非大部分土地，包括从撒哈拉大沙漠和苏丹那一边的阿尔及利亚到这一边的几内亚海湾沿岸的各个据点，还占领着红海边上的奥博克，并且在 1896 年战败意大利人之后增强了对埃塞俄比亚的影响。因而法国决策者们也在梦想着一个横贯非洲的纯然的法属地带，把从达喀尔到亚丁湾的这一大片土地连在一起。1898 年，法国政府派遣马尔尚上尉率领一支小小的分遣队从乍得湖向东进发，到遥远的尼罗河上游——苏丹南部——去升起三色旗；到当时为止，该地区还未被欧洲强国“实际地”占领过。

德国人和法国人设想的这两个从东到西的地带被一个同样设想的从北到南的地带切断了，这就是英国帝国主义的想象力的产物——开普敦—开罗英属非洲。塞西尔·罗兹从好望角向北推进占领了罗得西亚。位于大陆中部的肯尼亚和乌干达早已为英国人占有。埃及在 1882 年成了英国的保护国，英国人开始支持埃及人历来对尼罗河上游的主权要求。但第一次冒险证明是个大灾难，率领埃及军队的英国军官“中国的戈登”②1885 年在喀土穆被穆斯林起义者击毙。随后有十年时间，英国舆论使帝国主义者变得郑重其事。接着，另一位英国军官基钦纳将军（他麾下有位年青人名叫温斯顿·丘吉尔）率军再次沿尼罗河向南挺进，并于 1898 年在恩图曼击溃当地穆斯林。然后，他溯流长驱直入，在一个叫法绍达的地方与马尔尚遭遇。

非洲，1914 年

这幅地图展现了 1914 年得到公认的列强占领地。左下角小地图提示的是大约在 1898 年前后政治压力的方向。这些压力导致 1898 年的法绍达危机和 1899 年的布尔战争。英国和德国政府在 1898 年曾举行秘密会议，讨论瓜分葡属殖民地的可能性。当然，这从未得到实现，因为英国人非常愿意让葡属殖民地仍然留在葡萄牙人手中。

法绍达危机法绍达危机的发生把英法两国带到战争的边缘。因为早有摩擦的埃及和摩洛哥两国政府这时都准备利用法绍达冲突进行摊牌。这是一次实力的考验，它不仅关系到各自对全非洲的计划，而且与它们在所有帝国主义者的眼里和整个国际局势中的地位息息相关。开始，双方都不甘示弱，英国人事实上已威胁要诉诸战争。但法国人由于在欧洲与德国敌对，担心这一来会造成某种不安全，最后决定不冒这个险。他们从法绍达撤退并召回了马尔尚。一股仇恨英国人的浪潮在当时席卷了整个法国。

1899—1902 年期间，英国针对德兰士瓦和奥兰治自由邦的军事行动遭到了广泛的谴责，这部分是因为它是向在南非的 17 世纪荷兰定居者的后裔（阿非利卡人或布尔人）开战。这幅英国士兵跨越河流的图片提示了布尔战争的规模和花费。当英国将阿非利卡妇女和儿童隔离起来，送入集中营后（数千人在其中被清洗），这场战争更加臭名昭著。（Getty Images）

英国人刚赢得这场“比鲁斯式的胜利”③，跟着就卷入在非洲大陆另一端发生的更加令人头昏脑胀的纠纷之中。1890 年塞西尔·罗兹就任开普殖民地总督，他是“开普敦—开罗”梦想的主要发起人，但紧邻的两个小小独立共和国德兰士瓦和奥兰治自由邦却成了他实现这个梦想的障碍。这两个共和国的国民是些在非洲出生的荷兰人后裔，他们最初在开普定居是在 17 世纪，后来为了逃避吞并好望角的英国人统治，在 1815 年进行过一次“大迁移”。布尔人——这是英国人对他们的称呼，源出于荷兰语“农民”一词——单纯、顽强和显得守旧。他们认为奴隶制并不罪孽深重，并且打心里讨厌那些企业创办人、追求有钱女子的男人、到处乱跑的冒险家、采矿区居民和其他那些非南非出生的外国人。

南非战争在德兰士瓦，钻石和黄金的发现使问题到了紧要关头。英国人和英国资本蜂拥而至。但德兰士瓦拒绝通过矿业股份有限公司及其雇员所必需的立法。罗兹企图促使德兰士瓦发生革命，于 1895 年派遣詹姆森医生率领一支武装的非正规部队越界进入德兰士瓦。尽管这次“詹姆森袭击”失败了，欧洲却舆论大哗，纷纷谴责英国人恃强欺凌一个无辜的小小共和国。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拍了一份著名的电报给德兰士瓦总统波尔·克鲁格，祝贺他在驱逐侵略者时“没有被迫要求友好力量的支援”——不言而喻，友好力量是指德国。三年后，即 1899 年，英帝国向这两个布尔人共和国发动战争。南非战争（或称为“布尔战争”）一直持续到 1902 年，英国派出了三十万大军。为了对抗这个难以捉摸、非同寻常的对手，他们蹂躏了这个国家，剥夺了 120,000 名妇女和儿童的自由，将他们送入集中营，最终有两万人死在了那里。但是一旦被吞并和带入英国的体系，还是让他们保留了自治制度。1910 年，德兰士瓦和奥兰治自由邦与开普殖民地一道，组成了南非联邦，沿袭加拿大自治领方式取得了半独立地位。

相继发生的法绍达危机和布尔战争，暴露了英国人在欧洲不得人心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不论哪一个欧洲政府和民族都同情布尔人；只有当时正在对菲律宾进行一场同样性质的征服战争的美国，才对英国人表示完全同情。在布尔战争之后，英国人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国际地位，这一点我们很快就会看到。

国际关系的恶化正如奥斯曼帝国的情况一样，列强之间对非洲财富的争夺，恶化了国际关系，为第一次世界大战铺平了道路。尽管意大利人在 1911 年从土耳其夺得利比亚，但在布尔战争后，非洲作为一个整体来讲，没有什么领土变动。德国人 1914 年从他们短命的殖民帝国被赶了出来。假如德国人赢得第一次世界大战，非洲地图或许会被大大改变，但他们失败了，结果唯一的变化就是在国际托管的名义下，把德国殖民地分给法国和英国代管。除了这种变化以及除了意大利人在 1935 年对埃塞俄比亚的短暂征服外，非洲版图始终保持着那瓜分的短暂年代里所形成的局面，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这些欧洲殖民帝国才正式宣告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