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高不诿罪过

贯高不诿罪过

汉（都长安，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高帝七年（前200年）冬天，韩王（王府设在马邑，位于今山西省朔州市）韩信反叛朝廷，投降匈奴（西汉北方邻国）。汉高帝亲率大军前往讨伐，被匈奴军队围困于平城白登山（位于今山西省大同市东）。七天后，汉高帝脱围，率部回撤。路过赵国（西汉封国，王府设在襄国，位于今河北省邢台市）时，汉高帝稍事休息，心中余怒未息。

赵王张敖是鲁元公主（吕皇后所生）之夫。他作为臣下和女婿侍奉汉高帝十分殷勤谦卑，早晚问安，亲自进献食物，很有礼节。汉高帝却迁怒于张敖，大耍威风，动辄谩骂。赵国丞相贯高对高帝蛮横无理极为恼火，暗下请求赵王允许他将高帝杀掉。赵王当即咬破手指警告贯高，要他务必打消这一错误念头，不要再说下去。贯高在赵王面前没有再说什么，背着赵王却继续策划杀死高帝，为赵王泄愤。

汉高帝八年（前199年），汉高帝率军在东垣（位于今河北省石家庄市东）击溃韩王韩信的余部，回师路经柏人县（治所位于今河北省隆尧县西）。贯高听说后，派刺客埋伏在馆舍的夹墙中，伺机刺杀高帝。当时，汉高帝准备进馆舍住宿，忽然觉得心跳，询问侍从此处是什么县。侍从告诉他是柏人县。汉高帝喃喃自语：“柏人，柏人，就是要迫于他人！”于是，他没有进馆留宿，率众离开柏人县。

汉高帝九年（前198年），贯高的仇人告发他曾谋害皇上。汉高帝随即下令将贯高连同张敖等人一起逮捕。受贯高指使的杀手闻讯想自杀，贯高呵叱道：“都死了，谁人能证明赵王清白？”

贯高被押至京都长安后，多次受审，一直坚持说这件事是他指使人干的，赵王确实不知道。狱吏扬鞭抽打贯高，先后打了他几千下，又用烧红的铁锥刺他，把他折磨得体无完肤，死去活来，但贯高始终没有改口。

廷尉（最高审判机关长官，其名不详）向高帝奏报贯高宁死不肯改口。汉高帝不禁赞叹道：“贯高是位壮士！”他下令改派朝廷中熟悉贯高的人，私下去询问他。中大夫（皇帝侍从官）泄公自称与贯高同乡，了解贯高是个很讲诚信的人。汉高帝便令泄公去私访贯高。

泄公来到贯高床边，贯高抬起头望着他说：“你不是泄公吗？”泄公点头称是。他安慰贯高一番，若无其事地和他谈起往事。当泄公问及张敖是否真的没有参与谋害皇上时，贯高推心置腹地说：“人之常情，谁人不爱自己的父母和妻子儿女？眼下，我家老少三辈将要受我连累一起被处死，我怎么会为了赵王而牺牲自己的亲人呢？赵王实在是没有参与谋反，完全是我领着人干的。”贯高详细说出他的作案动机和避着赵王的情况。泄公随后将贯高所说的话原原本本报告汉高帝。

汉高帝对贯高的义气和诚信十分赏识，下令将赵王释放，同时赦免贯高的罪过，派泄公去通知他。

贯高听说赵王获释后无比欣慰，对于自己获赦反而感到羞愧。他对泄公说：“我被捕后受尽酷刑而没有自杀，坚持活下来，就是为了澄清是非，还赵王一个清白。如今赵王已经获释，我死而无憾。我反思，作为人臣，谋害皇上，罪该杀头。皇上虽然赦免我的罪过，我难道能问心无愧吗？”

泄公离开后，贯高割断自己的喉咙，慨然自尽。

《史记》卷八《高祖本纪》

卷八十九《张耳陈余列传》

【简评】

仅仅因为汉高帝对赵王无礼，贯高便蓄意谋杀高帝，其行为虽然出于对赵王的忠义，亦罪不容诛。可贵的是，他甘于承担罪责，忍受酷刑，宁死不诿罪于人，以求得赵王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