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文学的“陷阱”

报告文学的“陷阱”

报告文学的“陷阱”

我原以为报告文学先驱基希所说的“报告文学是危险的文学样式”，其“危险性”主要指：你如果批评社会问题或披露了鲜为人知的社会“黑幕”，很容易成为法庭的“被告”，甚至招来杀身之祸。就如创作《绞刑架下的报告》的伏契克、《古拉格群岛》的索尔仁尼琴那样……前不久，看到一部由意大利记者写的披露黑帮内幕的报告文学《蛾摩拉》，作者罗贝托·萨维亚诺冒着生命危险，长期卧底在黑帮家族内部，搜集掌握了大量第一手血腥材料后写成此书，这部书被称誉为“意大利多年来最重要的著作”。但书面世之日，作者就成为黑帮家族追杀的对象，不得不寻求警方的保护。

这是报告文学“危险性”的一面：对现实生活中丑恶现象揭露和批判、鞭挞所带来的“危险”；现在我发现歌功颂德也同样具有“危险性”：如果你写一位企业家如何经营有道，忽然有一天被发现这家企业生产的是有毒胶囊；如果你写一位演艺明星德艺双馨，忽然有一天发现该明星逃税或虚报给灾区捐款；如果你写一位官员廉洁从政，没想到某一天这官员突然被“双规”了；如果你写某重大工程建设如何获得圆满成功，忽然这工程发生坍塌事故，被判为“豆腐渣工程”……诸如此类，哪怕与写作者没有直接利害关系，但你写的那个“东西”还叫“东西”吗？还能在图书市场出版吗？你还好意思在书上签上你的大名，请友人“指正”吗？你作为报告文学作家会不会因此而感到狼狈不堪呢？

前一段，一位作家朋友写了一篇反映重大工程建设的报告文学，该文激情洋溢、文采飞扬，刊发后广受瞩目，他自己也正洋洋得意着，不料该工程发生事故。我在电话中“讨伐”他：“都是让你给吹坏了，你不写，说不定一点事也没有！”他认“错”态度极好：“对，对，是被我‘吹’坏了……”，但边说却边“哈哈”大笑，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是写报告文学吗？这是“玩”报告文学啊！这么“玩”，最终就把报告文学这一文体“玩”完了。

报告文学作家每前进一步都可能遭遇“陷阱”，其与小说创作最大的区别在于这一文体要求“双重真实”：不但要求艺术本质的真实，同时要求具体事实的真实。而探求事实真相的过程，是非常艰辛艰难、体脑“高能耗”的过程，是如履薄冰的过程，是需要智慧、勇气、正义感相伴的过程，稍有马虎不慎，双目就可能被层层迷雾所遮蔽，笔下流出的就可能是美丽的“谎言”，当然，也可能因批判的利刃刺错目标而伤及无辜。

身为报告文学作家，岂能不慎之又慎乎？

减少掉入“陷阱”几率的办法，首先是对写作对象的选择要慎之又慎；其次，要把调查研究的功夫下透……一位报告文学前辈说过，报告文学五分靠题材，三分靠采访，两分靠写作，可别把顺序弄颠倒了。

2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