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养老保险的通货膨胀风险研究

11.1　社会养老保险的通货膨胀风险研究

通货膨胀作为市场经济中必然发生的、难以预料的、不易控制的风险，曾经使大多数养老保险中的养老金实值难逃下降的厄运，使得政府财政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所以，在推进社会养老保险改革中，必须重视通货膨胀对社会养老保险产生影响、后果的研究，以便找出更好的规避风险的策略和应付风险的办法。

11.1.1　通货膨胀与养老金调整及其影响

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研究通货膨胀的文献很多，但对于如何定义通货膨胀仍莫衷一是。学者大多采用一般物价水平或价格总水平的上升来定义通货膨胀。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则根据纸币与金属货币的关系来定义通货膨胀，即通货膨胀是指货币的发行量超过商品流通中所需要的金属货币量。不论如何定义，通货膨胀总是与纸币相关，表现为居民消费的商品和服务的价格水平持续上升，因此，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应是度量通货膨胀的主要尺度，它反映各个时期城乡居民消费的商品和服务价格变动对居民生活费用的影响，是通货膨胀的晴雨表。本书分析中采用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来衡量通货膨胀率。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几经通货膨胀高峰，这不能不使我们提高警惕，充分考虑通货膨胀的可能影响。对于社会养老保险，参加者在工作期间的养老金权利递增通常要经历40～50年，而退休后的年金给付则可能延续20年或更长。这中间一旦发生显著的通货膨胀，会导致养老金购买力的急剧下降。另一方面，科学技术和生产改进会大大提高劳动生产率，通过比物价上涨速度更快的工资增长改善着在职职工的生活水平。为此，有必要对在职者和退休者的养老金进行调整，实际上这已成为转轨时期养老保险模式建立的重要方面。养老金调整的主旨是有效保障老年人的生活水平，因此应随通货膨胀进行相应的调整，当然，调整时还应考虑让退休人员适当分享社会经济发展成果。

养老金的调整一般有三种方法：一是与职工货币工资增长情况挂钩；二是与物价上涨情况挂钩；三是与工资和物价双因素的增长情况复合挂钩。我国是按职工货币工资增长情况的一定比例进行调整的，即采用方法一。与职工货币工资挂钩有以下优点：一是以现价计算的经济效益指标，是经济成果和物价因素的综合体现，因而，与之挂钩的货币工资指数也包含了这两个因素。较之物价指数代表性更强。二是退休金是工资的延伸，都是人工成本的组成部分。成本与物价挂钩，容易造成成本推动型的物价与退休金的轮番上涨。从国外工资与物价挂钩的情况看，鲜有成功的经验，因而基本养老金的调整也不应与物价挂钩。三是从我国的国情看，历来在职职工工资的调整与退休人员退休金的调整都是统筹考虑的，既然在职职工的工资没有与物价挂钩，退休金也不应与物价挂钩。四是基本养老金的调整必须做到“支与收挂钩”，才能保证“量入为出”，也才能体现“以支定收”的筹资原则。五是不会由于实行不同的挂钩办法而引起在职职工与离退休人员的矛盾。

由于一旦发生持续的通货膨胀，养老金也必须相应的调整，这就可能对一国社会养老保险计划的实施产生极大影响。

第一，一般的社会保障法都规定，当通货膨胀对退休者的经济利益造成损害时，要对养老金进行调整，以满足公众的需要，这等于又承诺了一大笔额外支出，使本已沉重的养老金支付负担雪上加霜。

第二，政府的通货膨胀调整措施可能加重养老保险参加者未来的养老保险缴纳比率。

第三，由于私营部门退休金计划直接与通货膨胀挂钩调整的做法并不普及，导致社会保障养老金在各种退休收入来源中的地位更加显著，从而不利于其他养老保险方式的推广。

第四，如果养老金不随（或不完全随）通货膨胀进行调整，领取者的实际收入就会大大下降。

第五，通货膨胀减少了人们对退休的积极看法，促使更多达到退休年龄的人把继续工作作为维持生活水平的一种手段。

11.1.2　通货膨胀与利率变动及其影响

利率是社会养老保险基金的使用价格。一般来说，利率与通货膨胀是正相关的，也就是说随时间按同一方向变动。这一现象从表面看来当然是合理的。通货膨胀意味着随时间而损失购买力。于是，贷款人当然会要求比原来用于补偿资金价值损失时更高的利率。类似地，借款人也会愿意付更高的利率，因为他们能够以更“便宜”的钱款去偿还贷款。

根据费雪方程式，名义利率i，实际利率r与通货膨胀率j存在以下关系式

如果解出i，就得到

这样，名义利率就等于实际利率加上通货膨胀率。

也可以解出r，得到

按照上面概述的理论，实际利率r随时间的变化是相对稳定的，因为i与j会同时同步上升或下降。但是实践中，r并不总是常数，i与j变化的同步节奏不一定和谐、精确。也存在度量与时间延迟的双重问题，因为j只是通货膨胀的期望率，而不是当前通货膨胀率。因此，这些公式不应被看做是精确的关系，它们更应该被看为经验法则。

我国养老保险基金记账利率就是专门为存储在社会保险经办机构的基本养老保险基金（包括个人账户、社会共济两部分）而单独规定的基金年利率。为了确保基金的安全性，目前大部分基金都存入银行或购买国库券，因此，养老保险基金记账利率只能参照银行同期存款利率等因素确定并每年公布一次。从表11.1我们可以看到1978～1998年间，各年的货币工资指数均等于实际工资指数乘以消费价格指数。可见，职工工资的增长与通货膨胀率的变化是同方向同步的。而从1985～1998年间的银行一年期存款利率变动的情况看，越是通货膨胀严重的时期，利率与通货膨胀的同步变化关系越不明显，利率增长的幅度越赶不上通货膨胀增长的幅度。这种现象我们从表11.2即可清楚地看到。表11.2是在表11.1的基础上计算得出的，将各年份的通货膨胀率j从小到大依次排序，表格第一行为不同年份，第二行为从小到大的通货膨胀率，第三行为名义利率i，第四行为各年的名义利率与通货膨胀率之差。1998年的通货膨胀率最低为－0.6%，名义利率与通货膨胀率之差最大为5.3%。以后随着通货膨胀率的增大，其i－j值却越来越小，直到1994年，通货膨胀率达到最高点25%，此时i－j值为最小－14.02%，这就与费雪方程式不相符了。

表11.1　平均工资指数、消费价格指数、银行存款利率

表11.2　通货膨胀及记账利率变动关系表

实践中，通货膨胀率与记账利率的非同步变动关系，对社会养老保险的危害显而易见。首先，通货膨胀使养老基金只能从数量上增值，而不能从价值上增值，当记账利率小于通货膨胀率时，还会使养老基金贬值。其次，如果发生过高的通货膨胀，即使改变养老基金的投资组合也难以避免贬值的危险。以1994年为例，我国当时通货膨胀率为25%，而同期银行一年期存款利率为10.98%，此时如要养老基金在价格上增值，则养老基金的记账利率至少要在25%以上，这对于社会养老基金低风险性的投资显然是办不到的。因此，要使社会养老基金保值增值，一是靠抑制通货膨胀；二是要靠改变养老基金的运作方式和方法，提高投资效益。

11.1.3　通货膨胀对社会养老保险的影响的精算分析

（1）通货膨胀对养老保险醵出金影响的精算分析

回顾（7.4）式，当我们假设醵出金交付在每年年末，则起始年为1元，以后每年以i₁比例增长的x岁人在x岁时的未来醵出金现值公式为：

如果将通货膨胀因素纳入精算模型，并假设g₂为实际工资增长率，年均预期通货膨胀率为j，则x岁的人未来年均总工资增长率为（1＋g₁）（1＋g₂）（1＋j），则x岁人的未来醵出金现值公式为：

由于发生了通货膨胀，利率i也会发生与通货膨胀同向的变动，但变动的幅度随通货膨胀的加剧而与通货膨胀率变化的幅度差距越来越大，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社会养老保险基金的低风险投资造成的。

假设g₁＝1%，g₂＝5%，当j＝0时，i＝5%，j的变动和其相应的i的变动，如表11.3设计。_kP_x值由《全国市镇从业人口生命表（男性）（1989～1990）》得出，那么当一个男性职工从20岁参加工作时即开始缴纳养老保险费，直到60岁退休，当其上缴比例（包括个人账户与社会统筹两部分）为年工资总额的20%时，它在不同的通货膨胀率情况下的醵出金在20岁时的现值，根据公式（11.4）和（11.5）计算得出，结果如表11.4所示。

表11.3　通货膨胀率与利率变动表　　　单位：%

表11.4　不同通货膨胀率情况下未来醵出金现值

由上表可知，当通货膨胀率不明显时，总保费现值比无通货膨胀时的总保费现值相差不大；但当通货膨胀率越高、越明显，总保费现值增加越大，其差异越大。如当通货膨胀率j＝5%时，PV′₂₀值仅为无通货膨胀时的PV₂₀值的1倍多。但当通货膨胀率i＝25%时，PV′₂₀值达到PV₂₀值的140倍，绝对指标相差6466.8元，形成了极其显著的差异。

（2）通货膨胀对退休收益影响的精算分析

由公式（7.10），假设退休支付都在每年年初，则在退休起始年为一元，以后每年以i₂比例增长的退休金在退休年r岁时的精算现值为：

同样，将通货膨胀因素纳入精算模型，假设年均通货膨胀率为j，由于我国养老金调整率为在职职工工资增长率的一定比例，一般为在职职工工资增长率的40%～80%。故若因通货膨胀在职职工工资增长了，则退休金调整率为fj，则的计算公式变为：

我们假设该退休人员为男性，60岁退休，g₂＝5%，f＝0.6，通货膨胀率及其相应的利率值如表11.3所示，_kP_r由《全国市镇从业人口生命表（1989～1990）》得出，则根据公式（11.7）可计算出不同通货膨胀率情况下60岁开始退休的人在60岁的未来退休金精算现值，计算结果如表11.5所示。

表11.5　不同通货膨胀率情况下未来退休收益现值

由表11.5可知，通货膨胀对退休金的影响比对醵出金的影响小得多，当j＝5%，仅比（无通货膨胀时）增长0.099倍；当j＝25%，比增长1.38倍。当通货膨胀不明显时，的值与相差不大，但随着通货膨胀的加剧，的值增加越快，与的差异越大。

（3）通货膨胀率、工资增长率、利率、替代率变动的精算分析

在进行分析之前，我们应明确四个问题：

①通货膨胀率与工资增长率的关系。从表11.6可以看出，货币工资增长率与通货膨胀率的变动是同向同步的。因此，实际工资增长率随时间变化是相对稳定的。如果实际工资增长率为零，则货币工资增长率就等于通货膨胀率。通货膨胀使货币工资增长率进一步增长，从而使货币工资增长率的随时间变动出现了不稳定。

②选择利率的基本问题是如何应付未来的通货膨胀。社会养老保险计划的成本和债务对利率假定很敏感，从第二章可知，1%的利率偏差会导致计划的正常费用估算改变10%以上。因此，利率的选择必须慎重，要使其不受金融市场短期波动的影响，能够反映计划资产在较长时期内增值与贬值的预期回报。过去的经验做法是，运用较长期预期回报率稍低的利率假定，以高估计划费用、多缴保险费率、增加资产累积的办法将所得的投资盈余作为精算利差异。但是，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形成，通货膨胀成为必然发生的、难以预料的、不易控制的风险，它所引起的养老基金贬值是导致社会养老保险制度陷入困境的重要原因。理论上讲，存在一无风险的“纯粹”利率，仅反映投资者的时间偏好。在无通货膨胀时，资产组合的长期投资回报等于“纯粹”利率与投资者本金或收入可能损失而要求的风险保费两者的合计，后者反映了投资组合的质量；而在通货膨胀的情形下，谨慎的投资者还要附加一定的对预期物价上涨进行补偿的回报。但在通货膨胀严重时期，由于社会养老保险基金的投资强调安全性和低风险，使得投资回报只能甚至不能补偿因消费品上涨而带来的损失。

③养老金替代率是指养老保险待遇相当于原工资收入水平的百分比，即以退休职工退休后第一年所得养老金数额与退休前一年平均收入金额之比来计算。之所以这样定义，是因为职工工资不仅反映了长期通货膨胀及生产力提高而形成的职工收入水平，还反映了因个人能力不同而导致的绩效不同及资历不同对职工年收入的影响。退休人员以其在职时的最后年薪的一定比例为其计发退休金的标准，也能反映退休职工在职期间的三个主要因素的影响，便于计算和操作。当然，目前学术界还有两种比较普遍的替代率定义：一种是指人均基本养老金与社会平均工资之比；另一种是反映退休金总额与在职职工的工资总额之比。前一种定义是以总体平均水平为对象的，反映总体水平。但不能反映不同退休人员因其在职期间贡献不同和所处的经济时期不同所产生的退休待遇的差异，不利于实际操作。后一种定义用于反映退休金变化幅度和社会负担程度，其定义相对粗糙。

④本节所指的工资增长率是指因通货膨胀原因和生产力提高原因所导致职工工资的年均增长率，不包含因绩效增大和资历增长而导致的职工工资的年增长率，假设工资增长率为g，则

由公式（6.5），我们得到现年x岁的人的未来醵出金精算现值公式为

式中：w（x）为x岁的人在x岁时的年平均工资，c为缴费比例。

由公式（7.12），得到现年x岁的人在r岁退休后的退休收益在x岁时的精算现值为：

上式中T为替代率，x＜r。

假设该职工从x岁开始缴费直到退休，则可求出该职工的退休金替代率

假设该职工从20岁起即开始按年平均工资总额的20%比例即c＝0.2，缴纳养老保险费，直到60岁退休。g₁＝1%，f＝0.6，_kP₂₀，_kP₆₀及₄₀P₂₀由《全国市镇从业人员生命表（男性）（1989～1990）》得出，则我们可以得到在不同工资增长率及不同利率情况下，该职工的退休金替代率。计算结果如表11.6所示。

表11.6　不同工资增长率和利率下的工资替代率

在表11.6基础上，我们得到表11.7和表11.8。表11.7是假设利率不变时，工资增长率每增长1%养老金替代率上升或下降的幅度；表11.8是假设工资增长率不变时，利率每增长1%时养老金替代率上升或下降的幅度，以上三个表的数据从不同角度反映了通货膨胀、工资增长率、利率变动对养老金替代率的影响。

表11.7　当利率固定不变，工资增长率每增长1%时养老金替代率增长率

表11.8　当工资增长率固定不变，利率每增长1%时养老金替代率增长率

第一，当利率固定不变时，随着工资增长率的提高，替代率水平却逐渐下降，但下降的速度随工资增长率的提高而减弱。如当利率为0.05时，替代率为0.6，但工资增长率为0.15时，则替代率水平仅为0.11；当工资增长率从0.05增长到0.06，其替代率水平下降20%，当工资增长率从0.14增长到0.15时，其替代率水平却下降13%。

第二，工资增长率保持不变时，随利率的提高，替代率水平逐渐上升，且其上升的速度随利率水平的提高而增大。如当工资增长率固定为0.05，替代率为0.6，但当利率为0.15时，替代率水平为9.7；当利率从0.05上升到0.06，替代率水平上升20%，当利率从0.14上升到0.15，替代率水平上升34%。

第三，若在上面假设条件下，要保证该职工在完成40年缴费后得到替代目标为60%的基本养老金给付，则账户利率水平应接近或等于工资增长率水平，若目标替代率为50%，则账户利率水平低于工资增长率。表11.9为在表11.6基础上用插值法求得的确保替代率为0.6和0.5，不同工资增长率情况下的相应利率。

表11.9　养老金替代率T分别为0.6和0.5时，不同工资增长率情况下的利率

第四，在工资增长率相同情况下，若个人账户利率低于或高于其相应的边际利率，则养老金替代水平将偏离预期20～35个百分点，故在选择利率时应慎重。

第五，若通货膨胀加剧，最终使工资增长率高于边际利率，则要保证目标替代率，只能采取两种办法：一是加大在职职工的缴费比例，这最终加重企业和职工的负担；二是降低退休人员的养老金调整幅，这会导致退休人员生活水平的降低。如果利率低于通货膨胀，问题会更加严重，职工到退休时的替代率会大大下降，在不增加原有缴费比例和保持原有养老金调整幅度情况下，实际替代率仅为目标替代率的37%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