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弹琴峡题壁

泠泠彻夜①，谁是知音者。如梦前朝何处也，一曲边愁难写。

极天关塞云中②，人随落雁西风。唤取红襟翠袖③，莫教泪洒英雄。

注释

①泠泠：形容清凉、冷清，借指清幽的声音。彻夜：整夜，一夜。②极天：指天之极远处；远处。关塞：边关；边塞。③唤取：唤得、唤着。

词解

此词抒发了关塞行役之愁：水声清幽悦耳，彻夜回荡，但谁又是它的知音呢？前朝如梦、边愁难写。极目望去，天边的云中，征人与征雁同行于秋风之中。如此悲凉之景，让人不禁伤怀，只好在温柔乡中寻求安慰，不要让英雄热泪轻易落下。

评析

“题壁”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历史悠久的一个习惯。古代的文人，求学的时候有所谓的游学，四处游览，李白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为官者也经常四处游览，也就是所谓的游宦。无论是到了哪里，都要看看周围的名胜古迹、拜访此地名人，兴致来了就自然会写点什么。写的东西，假如篇幅较大，需要长时间构思，往往会在回家后完成。如果是篇幅小，足以一蹴而就，往往就直接题写在景区的墙上。这已经成为历代文人骚客的共同习惯。

词的开篇称得上是巧妙，“泠泠彻夜，谁是知音者”，水声犹如弹琴，彻夜不绝，谁才是这琴声的真正知音呢？“谁是知音者”呼应了题目中的“弹琴峡”，毕竟水流声是无所谓是否存在知音的，只有琴声才有知音，开篇两句并没有提及琴字，却把琴的意思充分表达出来了。艺术的本质核心就在于“含蓄”，要禁得起琢磨与推敲。

下阕便从客观转回到主观，从宏观转回到微观，“极天关塞云中，人随落雁西风”，王朝霸业既然如梦，既然不知身在何处，在这样的对比之下，个人纵然再英雄了得，又是多么渺小。词中油然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于是以“唤取红襟翠袖，莫教泪洒英雄”作结，似乎英雄的无助也只能去温柔乡当中去寻找女子的抚慰了。

●人随落雁西风

王朝霸业既然如梦，又不知身在何处，让人想起那句“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那孤寂与绝望的鸣叫，声声撕扯着羁旅之人的心，于是“唤取红襟翠袖，莫教泪洒英雄”，更加想念家中的温柔乡。

最后一句化用自辛弃疾的《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倩何人，唤取盈盈翠袖，英雄泪”，这也是全词的收束之笔，历代被传为名句。这一句收束全篇，所以容若这样化用一下，给读者的观感自然也涵盖了辛弃疾《水龙吟》的全篇。诗词用典会起到言简意赅、余味深长的作用，这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辛弃疾表达的是，在辽阔高远的自然景观面前，慨叹自己满腔豪情壮志却无人可以理解，而年华迅速老去，施展抱负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只有在这温柔乡中让美女擦干自己的泪水。

我们理解了辛词的含义，回过头来再看容若这首词下阕的前两句“极天关塞云中，人随落雁西风”，意思便豁然开朗了。容若文武兼修，原本怀有满腔抱负，可大内侍卫这个职位尽管与皇帝极为接近，日后也可能飞黄腾达，但具体做的事情不过是一些琐事。这样的境遇对于一个饱受汉族文化熏陶、身怀士大夫经世济民情怀的青年而言，实在是毫无意趣。韩愈说人们写文章是“物有不平则鸣”，所以容若才会写下这样的词章，最终“唤取红襟翠袖，莫教泪洒英雄”，才会产生出一种悲凉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