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送陈仓部知真州

贺新郎·送陈仓部知真州^①

刘克庄

【原文】

北望神州路^②，试平章这场公事，怎生分付^③。记得太行兵百万^④，曾入宗爷驾驭^⑤，今把作握蛇骑虎^⑥。君去京东豪杰^⑦喜，想投戈下拜真吾父^⑧。谈笑里，定齐鲁^⑨。

【注释】

①陈仓部，陈靴，字子华，曾以仓部员外郎知真州（今江苏仪征）。词题一作《送陈真州子华》或《送陈子华赴真州》。

②神州路：指中原沦陷地区。古时称中国为赤县神州，见《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③平章：评论。公事：指经略中原，收复失地。分付：发落。

④太行：山名，即今之太行山。兵：一作“山”。熊克《中兴小纪》卷十九：“自靖康以来，中原之民不从金者，于太行山相保聚。”

⑤宗爷：指宗泽，北宋末年抗金名将。他知磁州时，曾募集义勇抗击金兵。后任东京留守，招募王善等义军百万人协助防守，屡败金兵。宗泽威名日振，金人对他畏惧而又尊敬，称呼他“宗爷爷”。见《宋史·宗泽传》。驾驭：统率。

⑥把作：当作。握蛇骑虎：比喻处于危险的境地，就像手拿毒蛇、骑在猛虎背上一样。这句写南宋统治集团对义军的不信任与疑惧。

⑦京东：宋代路名。辖境包括今河南东部、山东南部、江苏北部一带。豪杰：抗金的义军将士。

⑧投戈：放下武器。真吾父：果真像我们的父亲一样。唐朝时，仆固怀恩勾结回纥等入侵，代宗急诏郭子仪屯泾阳。郭子仪曾率数十骑，免胄入回纥营，责备他们背信弃义。回纥士兵放下武器，下马拜说：“果吾父也。”誓好如初。见《新唐书·郭子仪传》。

⑨齐鲁：今山东一带。

⑩两河：黄河南北。萧瑟：萧条，冷落。狐兔：金兵。

祖生：指祖逖，东晋著名的将领，曾率兵北伐收复豫州地区。以上两句慨叹南宋军队不再北上。

书生：作者自指。

塞鸿：生长在北方边境的鸿雁。以上两句叹自己不能随友人北上。

【经典原意】

向北眺望通往中原之路，试着评论这一场国家的大事，要怎样分付？记得在太行山活动的忠义军有百万，曾经接受宗泽的统率驾驭，现在却把他们看做是握毒蛇、骑猛虎。你这次上任，山东一带的英雄豪杰一定欢喜，估计会丢下武器接受你的领导像自己的亲父。可以在从容镇静里，平定齐与鲁。

河南、河北一带被洗劫后，到处是山狐野兔，问一问当时祖逖渡江伐北之后，有人再来否？历史上有多少像东晋时宴饮新亭挥洒热泪的英杰豪客，谁人还能梦中时时挂念着中原的失土？盘算一下抗金事业必须由人来做。应该笑读书人心惊胆怯，只能躲进车子里像一个新媳妇。仅用眼睛欢送，你像边塞的大雁一样向北方飞去。

【当代阐释】

算事业须由人做

据史载，刘克庄四十一岁时（公元1227年）为建阳令。陈子华以仓部元外郎任所北上赴真州，路经建阳，与刘克庄相会。刘克庄写这首词赠予陈子华，致殷勤之意于笔端：希望他此行能借助农民起义军，战胜敌人，收复失地。名曰送别，实谈国事。

词人纵言天下形势，指出陈子华赴任真州以后所要面临的现实。由于真州位于宋金交界处，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而且要恢复中原地区大片沦陷之地，必须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希望陈子华以爱国将领宗泽招募太行山一带农民起义军的行为为榜样，善于团结起义军，共同抗敌，捍卫国土。只可惜当时的朝廷不能善待归顺之义军，对农民起义军采取恐惧和敌视的态度。词人在批判朝廷政策失误的同时，把希望寄托朋友，效法岳飞，使义军投戈下拜，各路英豪友好合作，齐心协力，在谈笑之间，一定能收复齐鲁沦丧的土地。情词恳切，理据充分。

下片描写南宋国惨不忍睹的现状，大好河山，南北支离，饱受战争之苦的平民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千里沃野，渺无人烟，只有狐兔出没，怎一片“萧瑟”景象!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平民百姓多么希望朝廷能有像祖逖那样的仁人志士、英雄豪杰来收复失地，还人民一方安居乐土。但是，民心所向并非当政者所想，他们明哲保身，苟且偷生，哪顾得上沦陷区百姓所遭受的苦难？那些声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士大夫们，不过是些“新亭挥泪客”罢了，他们仅仅空悲国事而缺乏实际行动，不足以依靠。“算事业须由人做”强调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积极用事，勉励陈子华不要像自己和其他士大夫一样书生气短，“心胆怯”，应该行事如男儿大丈夫，敢作敢为，勇敢地承担起收复失地之重责。显示出作者抗金复国的高度责任感。“空目送，塞鸿去”寄托了词人盼望朋友早日收复北国河山，重新团圆的家国之思。

这首词本是送别友人而写，但并没有局限于个人私交，大写依依不舍的离情别恨。相反，词人用“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概，纵论国事，着眼未来，对朋友表达殷切期望并以共勉，字里行间流露出浓厚的爱国精神，可谓“庄（壮）语亦可起懦”（明杨慎《词品》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