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近代建筑中的古希腊元素

上海近代建筑中的古希腊元素

图001　希腊雅典卫城的帕提侬神庙，建于公元前447年—前432年

古希腊雅典卫城的帕提侬神庙建于公元前5世纪，是人类建筑史上的杰作。历经千年，它依旧迷人的魔力就在于线条上的细腻和比例上超乎寻常的完美。连在当时，帕提侬神庙在建筑上的精确和雅致，都算得上是个传奇。19世纪，人们在对帕提侬神庙进行仔细丈量时，惊讶地发现整座建筑的每处结构上，几乎找不到一条生硬的直线！每一处表面，要不是经过凹陷，就是膨胀、隆起或是一端逐渐变细。细想之下，人们恍然大悟。原来经过这样的处理，肉眼在观测任何建筑细部轮廓时，都能矫正视觉扭曲的影响，使一切看上去显得协调，没有丝毫突兀的地方。人们由此将古希腊建筑奉为经典，并直接促成了19世纪新古典主义建筑的流行。

古希腊文化崇尚人体，认为人体的比例是自然界最和谐的美，他们以这种理念创造了建筑中的柱式，将人体美赋予了建筑。古希腊建筑中的陶立克柱式代表男性，看上去挺拔、粗壮，体现出一种高贵的单纯；爱奥尼克柱式则代表女性，看上去秀雅、华贵，体现出一种纯净的美丽。

图002　希腊雅典卫城厄勒克西奥神庙女像柱门廊

早在公元前6世纪，就有一些陶立克神庙用肌肉怒张的裸体男像做承重构件，又有一些爱奥尼克建筑用优雅的女像当柱子。到了希腊文明盛期，供奉雅典娜、阿佛洛狄忒的女神庙采用爱奥尼克式；供奉宙斯、波塞东的男神庙使用陶立克式，已经分得十分清楚，整个雅典卫城四处都有例子。陶立克柱式的底部没有柱础，上面的柱头则像一只浅浅的碗，柱身上有20条凹槽直通上下，槽与槽之间相交成尖锐的角，这些凹弧面和锐角造成的光影变化使柱身显得峻峭有力。柱子上细下粗，外廓呈很精致的弧形，这种轻微的外张，使柱子像有弹性的肢体。与之对照的爱奥尼克柱子有柱础，柱础用两或三层的凸圆盘和凹圆槽组成的。柱身上有24条凹槽，但槽与槽之间并不相交，仍保留着一小段圆形柱身外廓的弧面，所以看上去柱身上的垂直线条密而且柔和，显得轻灵。对比最突出的是柱头，爱奥尼克柱子最典型的特征是柱头左右各有一个秀逸纤巧的涡卷，就像希腊女子的卷发，涡卷下的颈部箍一道雕饰精致的线脚。

图003　海关大楼门廊陶立克柱式

从美学的观点上来看古希腊建筑，那是至臻完美的建筑成果，更是随后世界各地出现的许多建筑风格的基础。这样的事例在上海也同样不胜枚举，如果我们想真切地一探陶立克和爱奥尼克这两类早期古典柱式的风貌，可以做到足不出上海，只要去外滩，见到海关大楼入口处门廊前的四根花岗石巨柱就是了。那是上海做工最地道的陶立克柱式，其高度、比例都可以说已臻完美，全上海无出其右。这些都是上海陈记号的中国石匠们一斧一凿地纯手工雕琢出来的，海关大楼的建造工程是上海新仁记营造厂总承包的，陈记号只是分包商，专司花岗石工程，其工艺之纯熟无可挑剔。同样，如果是在十多年前，你只要再往南走到延安东路，就会找到上海医药公司大楼上的爱奥尼克柱廊，也是那样地匀称、简单和优美。上海医药公司大楼地址是延安东路9号，原称方西马大楼，法商万国储蓄会投资兴建于1924年，美商克利洋行设计。可惜自这栋大楼拆除以后，现在外滩已经找不到典型的爱奥尼克柱式了，这真是遗憾！外滩18号大楼的爱奥尼克柱头虽然做得精致，然而柱身上却没有凹槽，与正宗的古希腊爱奥尼克柱相去甚远。不过，如果顺着延安路往西走，不用很远，我们还是能够找到典型的爱奥尼克柱式，那是在中国建筑师范文照和赵深设计的上海音乐厅的入口上方。建筑师在这里对爱奥尼克柱式的应用几乎达到了教科书式的准确，出色地运用了古希腊人创造的视觉矫正法：就是把圆柱造成上端稍细，并在柱身从下往上约三分之一的地方稍微向外膨胀，以消除肉眼看柱子时，柱身中部似乎有往内弯陷的错觉。再往西，同样在延安路上，中福会少年宫主入口处的爱奥尼克柱式也做得十分精到，所不同的那是英国建筑师布朗的作品，原称大理石大厦。

图004　原上海法商万国储蓄会大楼3至4层立面的爱奥尼克柱式（今已不存）

古希腊建筑遗产中的第三种柱式叫科林斯。这是一种绝妙的柱式，它代表着少女。这种柱式流行于稍晚的“希腊化”时期，它的创造缘起据说是一个美丽的故事：一位科林斯少女已经临近婚期却得病去世了，家人在安葬了她之后，悲痛的乳母把女孩生前最喜爱的东西收集起来，装进一只篮子里放在墓碑前。为了使它在露天里尽可能地耐久，乳母在篮子上盖了一块瓦板，不料篮子偶然压在了一棵忍冬草的根上。到了春天，忍冬草茎叶发了芽，在篮子的周边生长起来，因为被瓦板压着，叶端被迫长成了涡卷。正好一位杰出的雕刻家偶然路过这座坟墓，他看见了这只篮子和它边上茂密的叶子，对这种自然界的新鲜样式十分喜爱，就以它为原型在科林斯造了一些柱子，并规定了它们的比例。从此以后，建筑中就多了一种科林斯柱式。古希腊遗留下来的最完整的科林斯式建筑是位于雅典卫城东麓的列雪克拉德纪念亭，亭子造于公元前335至前334年。在上海，香港路59号原银行工会大楼立面中部5间的科林斯式列柱，就是今天能找到的最佳实例。银行工会大楼建于1925年，西方古典复兴风格，由东南建筑公司过养默主持设计。这个案例还告诉我们，当时活跃于国内建筑设计市场上的中国建筑师们对西方古典建筑的理解已经毫不逊色于他们的外国同行。

图005　原银行工会大楼立面科林斯柱式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