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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张中行老人

时间:2022-08-0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昨日傍晚,刚一下楼,收到范笑我兄发来“张中行逝世”的短信。报上称张先生是“文学家、哲学家、国学家”,我想,在我印象中张先生是一个可爱的老人,进一步说,一个可爱的文化老人。张先生是个明明白白的人——能“明白”而坚守着“明白”其实并不容易。小姑娘要和张先生合影,老人拉着小姑娘,轻轻地摩挲着,显得十分安详。张先生是个痴情的人,痴于爱情也痴于文化。张先生说自己不擅书,但却很喜欢写字。

昨日傍晚,刚一下楼,收到范笑我兄发来“张中行逝世”的短信。抬头望望天空,灰沉沉的。一早起来,我赶忙去信箱取出报纸,想看看有关文字。报上称张先生是“文学家、哲学家、国学家”,我想,在我印象中张先生是一个可爱的老人,进一步说,一个可爱的文化老人。

故人逝去,难免惆怅。对于一位九十七岁老人的离去,可能惆怅大于悲痛。惆怅之余便会思念往昔与先生交往的点点滴滴。

我很庆幸在我的少年时代,带着一身的泥土气,能够去见到那么多的文化老人,我向往文化,也向往我喜爱的文化名人,这对我是不能免俗的。

所以,我尝笑我是“勒到过黄鳝的尾巴”的。听老人谈吐,仿佛品读线装旧书,感受到文化的“余香”。我曾说,要是在旧时,哪怕民国,那么多的文人,那样的氛围,我怎样的愚钝恐怕也会被“熏”成个文化人了。

张先生无疑是一位极有魅力的文化老人,有一张微长的国字脸,棱角分明,加上那双总是微微眯着的眼,单眼皮,可以想象青年“余永泽”的时尚小书生模样。对于“余永泽”问题,张先生极是坦然,他说,那是文学。淡淡的一句,让我们这些外人那么多的神秘与好奇都化为云散了。对于老人来说,那就是一片过眼的云烟。

张先生平实厚道,内心里却爱憎分明。我们已有许多的文化名人被俗世“招安”,变得中庸。张先生是个明明白白的人——能“明白”而坚守着“明白”其实并不容易。张先生说他最敬佩的文人是吴祖光,越老越有骨气。又说:近代文人恐怕谁也不会像胡适之那样得享大名了。胡先生做的学问,开一代风气。

我与张先生通问约在一九九三年之初。夏天,我和朋友一同去燕园造访。印象最深的是老夫人养了一屋的猫。那天,张先生取出一瓶红酒,下楼请我们吃饭,说:“现在我的稿费不低,请朋友吃饭没问题。”谈起吃,我又想起张先生关于吃的经典的话来。先生迁到马甸,我去新居造访。先生又要请客,说楼下附近就有一个小餐馆,上回启功先生来就在那请的他。吃饭,要看怎么吃,眼吃,那得上顺峰、大三元;嘴吃,楼下就挺好!

多年后,我陪同旧时供职的出版社的一位女同事去马甸约稿,张先生那时已不太写作,他说成天想睡。同事是一位清秀机灵的小姑娘,嘴巴特甜,张先生竟热情地把合同签了。小姑娘要和张先生合影,老人拉着小姑娘,轻轻地摩挲着,显得十分安详。张老很喜欢和年轻人交往,他的晚年突然显名文坛,有人说他“晚年明星”。我想,他之所以“暴得大名”,与他有一批年轻的读者分不开。

先生晚年曾有江南之行。他说,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到江南了。我说,很方便,一飞就过去了。先生笑着说:“哦,飞机可不敢坐,掉下来几乎没生还可能。”当时,我还暗暗发笑,八十多岁的老人了,还这么怕死。有一天,我突然觉得老人真是一个极其热爱生命的人。他曾对记者说:“我是一个平民百姓,小民何求?就是活着。活着不易。”

他曾在《顺生论》中谈到:人类乐生,把可资“利生”的一切看作善;人类畏死,把可以“避死”的一切看作善。

张先生是个痴情的人,痴于爱情也痴于文化。先生爱收藏名绘书法和旧砚,尤爱闺秀书法。每次造访,先生总会取出几件藏品,一同品赏。说起闺秀翰墨,先生说,康生老婆藏品甚多,哪能跟人家比。现在也难遇到,遇见也无力收藏。过去曾在冷摊上几块钱就可以买到一件王铎条幅。王铎是大家,听说他作书,两个人将帛悬空扯着,他提笔饱蘸浓墨悬腕疾书,八尺、丈二屏条一气呵成。谈到近代书家,张先生说,曾与叶遐庵论书,叶说:当然沈。沈寐叟真好。由沈而谈起王蘧常,也谈到了吴藕汀。张先生说:“吴藕汀那可是大家!”

张先生说自己不擅书,但却很喜欢写字。我也曾好几次请他写字。多是为朋友代求,唯一给我写的一件《戴本孝诗轴》至今还挂在我的画室。后来,看先生那么小的书房,书案上堆满了书,真不知他是如何作书,所以,再也未敢让先生劳顿挥毫了。

张中行作品

过几天,三月二日,先生的吊唁仪式将在八宝山举行,我与崔自默兄相约同往。张先生安详地躺息在那里,我朝他鞠了三个躬。

二〇〇六年二月二十五日

于北京万科星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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