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姓诸侯王表

【原文】

笔昔《诗》、《书》述虞夏之际，舜禹受禅，积德累功，洽于百姓，摄位行政，考①之于天，经数十年，然后在位。殷周之王，乃繇卨稷②，修仁行义，历十余世，至于汤武，然后放杀③。秦起襄公，章文、缪④，献、孝、昭、严⑤，稍蚕食六国，百有余载。至始皇，乃并天下。以德若彼，用力如此其艰难也。

【注释】

①考：检查，查核。②繇：通“由”。卨（xiè）：通“契”。商代的始祖。稷：后稷，周代的始祖。③放杀：放逐杀戮。④章：同“彰”，彰明。文：秦文公。缪：同“穆”，秦穆公。⑤孝：秦孝公，用商鞅以变法。昭：昭襄王。严：庄襄王。因避汉明帝讳，改“庄”为“严”。

【译文】

古代的《诗经》、《尚书》中记载说，虞夏之际，舜和禹接受禅让，积德累功，与百姓关系融洽，始摄位行政，接受上天的考核，经数十年，然后在位。殷周之王，是由契和后稷，修仁行义，历十余世，至于汤武，然后遭放逐杀戮。秦起襄公，历经文公、穆公、献公、孝公、昭襄王、庄襄王励精图治，开始蚕食六国，共有一百多年。至始皇，才统一天下。即使像他们这样以德治国，可见也是历经了很多周折才奠定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原文】

笔秦既称帝，患周之败，以为起于处士横议①，诸侯力争，四夷交侵，以弱见夺。于是削去五等②，堕城销刃③，箝语④烧书，内锄雄俊，外攘胡粤⑤，用壹威权，为万世安。然十余年间，猛敌横发乎不虞，适戍强于五伯⑥，闾阎逼于戎狄⑦，响应于谤议，奋臂威于甲兵。乡秦之禁，适所以资豪桀而速自毙也。是以汉亡尺土之阶，繇一剑之任，五载而成帝业。书传⑧所记，未尝有焉。何则？古世相革，皆承圣王之烈，今汉独收孤秦之弊。镌金石者难为功，摧枯朽者易为力，其势然也。故据汉受命，谱十八王，月而列之；天下一统，乃以年数。讫于孝文，异姓尽矣。

【注释】

①处士：不在朝做官之士。横议：肆意议论。②五等：指公、侯、伯、子、男五等爵。③销刃：销毁兵器。④箝（gū）语：谓禁民私议。⑤粤：通“越”。⑥适：通“谪”。伯：通“霸”。⑦闾阎逼于戎狄：乡民对秦的威胁比戎狄还严重。⑧书传：著作，典籍。

【译文】

秦始皇称帝之后，考虑到周朝之所以败亡，认为是由于那些不在朝做官的人妄加议论，诸侯势力太大，四夷交相入侵，权力逐渐被削弱而灭亡。于是削去五等爵位，摧毁城池，销毁兵器，禁民私议，烧毁禁书，对内铲除豪杰之士，对外抗击胡粤入侵，统一威权，以为这样就可以万世安固了。然而仅仅十余年间，凶猛的敌人突然发难，罪徒之伍比春秋五霸还要强大，普通乡民比外来戎狄的威胁还要严重，天下响应比诽谤私议还要惨烈，赤手空拳比甲兵士卒还要威武。从前秦朝的禁令，正是由于有利于豪杰之士从而加速了自身灭亡的步伐。因此大汉虽无尺土之阶，仅凭一剑之力，五年就成就了帝业。这是古代的典籍记载中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为什么呢？古代的权力更替，大都继承了圣王的功业，现在大汉却是独收孤秦之弊。镌刻金石者难以成功，摧枯拉朽者易为着力，形势使然。因此自汉立国时，共封了十八位异姓王，按月份排列；天下一统之后后封的，就按年代计算。到孝文时为止，异姓王就没有再封了。

【简析】

本篇是结合《史记》中的《秦楚之际月表》与《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的内容，稍加修改而成。它以时间为经，以王国为纬，分别记述了汉元年（公元前206年）一月至文帝后元七年（公元前157年）项羽所封十八王和刘邦所封异姓八王的置废兴亡。其中可以汉五年（公元前202年）刘邦称帝为分界线，分前、后两部分。前部分按月记事，由其按月、分栏、记事内容，因为是项羽分封的，这里只是突出了汉的地位。后部分按年记事，自汉元年至文帝后元七年长沙国除为止，续记异姓诸侯王的置废兴亡。

本篇表序简要地说明了立表宗旨及本表主要内容，是全篇的眼目，但它未对异姓诸侯王的兴废原因及历史作用予以说明，稍有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