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路·塞外七夕

白狼河北秋偏早，星桥又迎河鼓①。清漏频移②，微云欲湿，正是金风玉露③。两眉愁聚。待归踏榆花，那时才诉。只恐重逢，明明相视更无语。

人间别离无数，向瓜果筵前，碧天凝伫。连理千花，相思一叶，毕竟随风何处。羁栖良苦，算未抵空房，冷香啼曙④。今夜天孙⑤，笑人愁似许。

注释

①星桥：即鹊桥、天河中的鹊桥。②清漏：漏，漏壶，古代计时器。此言清晰的漏壶滴水声。③金风玉露：金风，秋风。玉露，白露。谓秋天已到。④冷香：本指清香之花，后亦代指女子。本词则借指闺中妻子。又，冷香指焚香已熄。亦通。⑤天孙：织女星。

词解

今夕七夕，时间点滴流逝，塞外的白浪河边的秋季早早降临，又到了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夜空当中微云舒卷，想那云阶月地，就是牛郎织女相会之所。如斯良夜，他却孤身一人身处边地，愁上心来。只愿待到归去之时，同踏榆花满地，再诉彼此情思。又怕重逢时，执手相望，凝噎而无语。

瓜果筵前，凝神伫望。七月初七相逢日，碧天之上喜清秋。而这人间却有无数浓愁，相聚少，离别多。离人如朔风之中的残花孤叶，无根无凭，随风飘落。闺中之人日日独守空房，夜夜落泪到天明。怕是今夜天河鹊桥之上的织女，也会笑这人间，竟然有如此多的愁绪。

评析

这阕词是康熙二十二年（1683），容若扈从康熙帝前往古北口避暑，在塞外过七夕时写下的。一方面抒发了羁旅之苦，更写出对家中爱人的切切相思。

塞外的秋天降临得格外早，时值七月，已经是一片肃杀，更激发了他的感伤。

清漏，是指清晰的滴漏声，古代用漏壶滴漏计时。金风玉露，原本泛指秋天的景物，经北宋秦观《鹊桥仙》的点化：“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专指牛郎织女的相逢。这一传说也进一步激发了容若对于爱人的相思。

“两眉愁聚”，他又说，“待归踏榆花，那时才诉”。他的无尽愁思，此时怎能完全述说出来呢？盼重逢，纵然无言沉默，也愿意让时光在团圆中流逝。

●明明相视更无语

空房无人伴鸾镜，黛蛾敛，人消瘦，衣带宽。倚遍昼长夜静，莹莹泪光以破晓……如此，便是憔悴一天涯，恹恹两风月了。

七夕这天不光是牛郎织女相会，也是人间女子的乞巧节。她们结彩缕，穿七空针，是以乞巧。而此时人间的各种喜庆活动，似乎与容若无关。凝伫碧天下，筵前对酒不忍触，他凄然而伤神。离别一词，拆散了多少连理枝。佳节良夜，离合气氛尤为明显。他羁栖不定的人生，寂寞相思满地秋。

“羁栖良苦，算未抵空房，冷香啼曙。”冷香，本意是花的清香，后代指女子。容若用在此处，似是指所思念的爱人。或是篆香燃尽，空余冷灰的含义。这一句，笔锋一转，把心中的“苦”情推到了极致。其中的情致，有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那般激荡开来，又萦回渗透。可怜她满怀幽恨，恨良人不归。寸寸回肠，断尽篆香。天孙，就是织女星。容若用“今夜天孙，笑人愁似许”结句，惆怅之意更是凸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