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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击队神出鬼没

时间:2022-07-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马帮游击队在偷袭了来凤山、高良山的几个边缘日军据点,弄回一些枪支弹药和粮食、生活用品后,士气大振,兄弟们吆喝着要打进腾冲城。美国人的飞机轰炸腾冲城已经过去了三天,马帮游击队还没有得到出击的指令。汪鹏飞拿嘴啜了一口酒,不慌不忙道:“我们是游击队,就应该有游击队的特点。那就是,散兵游勇,搞偷袭,尤其是夜晚偷袭。”这种杏红,使云龙想到了梦中从阿花的胸膛涌出的鲜血。

DISHISANZHANG

马帮游击队在偷袭了来凤山、高良山的几个边缘日军据点,弄回一些枪支弹药和粮食、生活用品后,士气大振,兄弟们吆喝着要打进腾冲城。

云龙走进原始森林中央滇西游击队络腮胡支队的帐篷指挥部,把弟兄们的请愿告诉了络腮胡。

子弹击中头部满脑袋缠着白纱布的络腮胡沉默了半天,说:“你们高涨的士气是值得称赞的。可是,你们这个时候冲进县城,等于是当炮灰,送死。”

云龙一脸不高兴,“为啥?你别小看了我们马帮!”

络腮胡转身,拉开一道布帘,拿起一根树枝,边指着贴满红色箭头的地图,边一字一顿道:“自民国31年5月10日起,日军56师团第148联队五千多人盘踞县城,到现在,已然两年多了。经过他们两年多的苦心经营,构筑起了万无一失的城防工事,堡垒密布,沟壕纵横,可谓固若金汤。现如今,我第二十集团军开进腾冲已然数月,可那城池,那坚如磐石的飞凤山、宝凤山、来凤山、蜚凤山据点,久攻不下,每天伤亡,数以百计。”

云龙喔了一声。

络腮胡说:“我们滇西游击队是配合第二十集团军作战的,每天伤亡也在四十人以上。还有参加抵抗的老百姓呢?那就不计其数了。这样跟你讲吧,每天,漫山遍野都是尸体,就连叠水河面也浮尸不断。”

云龙皱起眉头,“那,我们就袖手旁观屙蛋了?这样,我们还不如回自流井。”

络腮胡沉吟道:“你们没回路了吔!你们回去的路,已然叫鬼子给封锁了。”

云龙无奈地叹了口气。

络腮胡说:“云龙队长,别着急,仗是有你们打的。跟你讲,明天,美国人的飞机就要来轰炸日本人的据点了。等击垮了鬼子的嚣张气焰,我们一起痛打落水狗。”

云龙哦了一声,眼睛瞪得比牛卵子还大。

果然,第二天,1944年9月1日一大早,云龙和他的兄弟们就听到了森林上空震耳的嗡嗡声。他们纷纷跑出帐篷、窝棚,抬头一看,枝桠缝隙上的天空,黑压压一片,像是一群群老鹰飞过。紧接着,山那边传来经久不息的轰隆的爆炸声。

弟兄们顿作鸟兽散,奔回帐篷,抓出武器,像平常操练“紧急集合”一样,自觉地排成三个横排。

云虎整队完毕,一个转身跑到云龙跟前,报告道:“集合完毕,请队长下令!”

云龙一挥手,说:“解散!”

云虎迷惑了。众弟兄迷惑了。

云龙笑笑说:“那是美国人的飞机在轰炸日本人的阵地。这时候呀,恐怕鬼子们的血肉飞上天了哩!”

大家喔喔地欢呼雀跃起来。

美国人的飞机轰炸腾冲城已经过去了三天,马帮游击队还没有得到出击的指令。不仅如此,云龙还得到消息,日军与第二十集团军仍然处在激烈的胶着状态之中,而且,国军依旧伤亡惨重,就是络腮胡手下也死了二十三个人。弟兄们焦躁难耐。

云虎邀了几个弟兄,带上些酒肉,钻进云龙的帐篷里。

云龙正躬着腰,光头伸进矮凳上的瓷盆里,让阿朵抹了一脑壳皂角油,呼呼地抠着。听到一串脚步声,他从盆里抽出脑袋,透过自己的裆下,看到了云虎等几个兄弟。他忙直起身子,接过阿朵递来的布帕,边擦着光头,边走到一张方桌旁坐下,并乐呵呵示意大家坐。

莽娃、冬瓜、铁公鸡、仇四将肉菜放到桌上,阿朵抱来一摞粗瓷碗,汪鹏飞用嘴咬掉酒罐口子的包谷芯塞,一一往碗里倒满酒。

“日个先人,几天不弄鬼子,心头闷得慌!”云虎扎实地喝了一口酒道。

几个兄弟齐刷刷望着云龙,看他的表情。

云龙拈了一只鸡腿放进阿朵碗里,爱怜地示意她啃,过后,自己轻轻呷了一口酒,不语。

云虎说:“哥,我们不让络耳胡管,我们自己去打鬼子。”

“到哪打?”云龙乐呵呵问。

“腾冲到处都是鬼子呀,还愁没球打的?”云虎嘿嘿笑道。

云龙拿手背贴到云虎的额头上,说:“你发烧了?你烧得来打胡乱说。你我这几十号比滇西游击队还不如的二杆子,能攻进城,打武装到牙齿的鬼子?跟你讲,就是国军第20集团军,每天也是整营整营地伤亡哩!你莫拿鸡蛋碰石头。”

云虎筷子一罢,霍地站起,冲云龙嚷:“刘敦三,你这是长鬼子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他妈汉奸一个!”

大家双目圆瞪,看看云虎,又看看云龙,不敢吱声。

阿朵停止啃鸡脚,怯怯地耷拉下头。

云龙寒光逼人地盯着云虎,“耍啥匪气?坐下!”

云虎怏怏地坐下。

云龙慢腾腾掏出一支叶子烟叼在嘴上,划洋火点燃,说:“打仗,不能只凭勇猛,还得靠机智。要学会动脑筋。莽撞地钻起脑壳冲,像打昏了的兔儿,你迟早会找不到嘴巴吃饭。”

云虎欲争辩不能,埋头猛劲地喝了一大口酒。

云龙吧嗒了两口烟,看着凝目沉思的汪鹏飞,问:“参谋长,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汪鹏飞回过神来,点头道:“龙哥所言极是。我们得多学孙子兵法,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以智取为高。”

铁公鸡边擦着已然条条花纹的眼镜镜片,边附和:“学了孙子兵法,打遍天下都不怕。”

云龙说:“参谋长,你说,我们如何以智取为高?实话讲,整天躲在这林子里,打不到鬼子,干瞪眼儿,我心头也他妈闷得慌。”

汪鹏飞拿嘴啜了一口酒,不慌不忙道:“我们是游击队,就应该有游击队的特点。那就是,散兵游勇,搞偷袭,尤其是夜晚偷袭。”

云龙不解地皱了皱眉头,问:“啥是夜晚偷袭?”

铁公鸡解释道:“就是我们平时说的,摸夜螺蛳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种游击战术,往往使敌人在云里雾里的情况下,全军覆灭。嘿嘿。”

云龙哦了一声。

汪鹏飞说:“我从络腮胡手下一个探子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在宝凤山后山一僻静的缓冲地带,有一个军用仓库,储存着大量的军需品,驻守的鬼子大概在五十人左右,头儿叫佐佐木,官衔为大尉。估计,络耳胡他们很快会采取行动。我想,不如我们先下手。”

云虎立即来了兴趣,一搁酒碗道:“好主意!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云龙喃喃地说:“这样不好吧?到时,人家滇西游击队的人会说我们不厚道,端了他们的饭碗。”

汪鹏飞说:“他们还在迟疑中。第一,他们怕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这几天配合第20集团军与日本人打,他们严重减员。第二,他们怕驻守仓库的鬼子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敌不过。”

云龙苦笑道:“他们算老游击队了哩!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还敢搞啥偷袭?”

汪鹏飞一脸认真,说:“这两天,我去了很多趟络腮胡的指挥部,专门研究了挂在那里的地图。我发现了那仓库有两个突破口。一是北面围墙的碉楼下是悬崖,悬崖下是茂密的松林。我们夜晚摸进松林,碉楼上的探照灯是无法照到我们的。过后,我们可以把套着绳索的抓钩抛上悬崖,钩住上面的槽沟,抓着绳索往上攀缘,再想法弄掉碉楼上的哨兵,翻进围墙。二是仓库南面围墙的碉楼下也是悬崖,悬崖下有一处凹进去的岩腔,东流的叠水河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回水沱。我们可以从河对岸潜水至回水沱,也就是岩腔里。这样,探照灯也是无法照到我们的。然后,我们再如法炮制前面所说的攀缘方法。”

铁公鸡竖起大拇指恭维:“参谋长高明,实在是太高明!”

云虎搓着双手,冲汪鹏飞嘿嘿一笑道:“你狗日的,硬是像军师吴用哩!”

云龙也有了些兴趣,看着汪鹏飞,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兵分两路袭击仓库?”

“对头。”汪鹏飞说。“我们看准时间,尽量同步摸进仓库,过后,打暗号,一起行动。我的想法是,我们挑选六十个精兵强将前往,除放哨和掩护的人外,一人对付一个鬼子。完事后,我们用里面的马,尽量多地驮走军需品,再拿炸药将仓库炸毁,过后溜之大吉。”

“好!”云虎霍地站起,冲汪鹏飞双手擎起酒碗道:“参谋长,老子敬你一碗!”一仰脖子,咕噜咕噜灌下碗里的酒。

汪鹏飞笑着喝了一口酒,过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云龙面前,说:“这就是那个佐佐木。别看这人戴一副金丝眼镜,小白脸一张,显得文质彬彬,可杀起人来,从不眨眼。他四乡八村地搜刮民财,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云龙看了一眼那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一身日式学生装的青年,戴一副克朗眼镜,高挑,儒雅,英俊。他的背后,是一道古香古色的楼门,门柱上挂贴着一块木牌,上书:早稻田大学。

“个狗日的,看不出,会成为一个屠夫!”云龙喃喃道。

阿朵偏过头看了一眼照片,刚收回目光,她又一愣,端起桌上的照片,仔细看。蓦地,她尖叫道:“就是他!就是他!”

大家迷惑地看着阿朵。

云龙问:“阿朵,啥意思?”

阿朵脸色泛青,“就是他杀死了我阿姐和阿爸他们!”

所有人都怔住了。

云龙喔了一声,问:“你没看错?”

阿朵直点头,“就是他!他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我日死他先人!”云龙一拳砸在桌子上,霍地站起。“今晚,就叫他狗日的见阎王!”

众兄弟也刷地站起,情绪激昂。

云龙说:“参谋长,你负责点将,精选六十个兄弟,按特长,分成两队人马。”

汪鹏飞应道:“是!”

云龙说:“云虎,你准备炸药,把那仓库炸他妈个稀巴烂。”

云虎应道:“好!”

云龙说:“莽娃儿,好好检查一下歪把子机枪,千万别让它到时成了哑巴儿。”

莽娃应道:“首!”

云龙说:“冬瓜、老四,你们负责弄抓钩和绳索。”

冬瓜、仇四应道:“要得!”

云龙看看铁公鸡,问:“你去不?”

铁公鸡一挺胸,“当然去。”

云龙说:“那,你跟云虎当下手,弄炸药。韩信的兵——多多益善,弄多点。”

铁公鸡应道:“是!”

云龙一挥手道:“各就各位,行动!”

六个汉子即刻转身跨出帐篷。

云龙稳了稳情绪,侧脸看了看阿朵,轻声说:“阿朵,给哥把酒添满。”

“嗯呢。”阿朵抱起酒罐,往云龙的碗里添满酒,双手擎向云龙。

云龙接过酒碗,一仰脖子,咕噜咕噜一干而尽。

阿朵也捧起一碗酒,缓缓地喝着,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掉进碗里。

云龙巡查完各窝棚临战前的动态,径直走出森林,来到迷人湖边。

夕阳像一个硕大的杏饼,镶嵌在对面山巅之上。巍巍的高黎贡山山脉杏红,平静如镜的迷人湖湖面杏红,整个世界皆杏红。这种杏红,使云龙想到了梦中从阿花的胸膛涌出的鲜血。他有些泪眼蒙眬了。

那根老树根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通体泛着杏红的光芒,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吐露着最后的一点光晕。

云龙缓慢走过去,坐在树根上,掏出一支叶子烟点燃。

袅袅的烟雾中,云龙再一次看到了杏红的湖面。他想,那是不是阿花的鲜血浮在了上面,渲染着一种无尽的悲哀?

阿花的胸膛,咋就让鬼子给刺烂了?那该是美丽而不容侵犯的胸膛哩!那片圣洁的领地,该有两朵洁白的含苞待放的山茶花骨朵吧?肯定有的。

那次,在勐买山寨那开满小花的坡地,阿花就那样微微闭着双眼,满面红晕地躺在花丛中,像一朵耀眼、迷人的山茶花。那当儿,她的嘴角在轻轻嚅动,她的丰胸在激烈起伏,她的鼻息在呼呼作响。她心里是不是在呼唤呢?呼唤身旁的他与她紧紧相拥。那当儿,他的心在颤抖,全身在颤抖。他匍匐着爬过去,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白皙光洁的额头。那当儿,她的嘴角开始抽搐,双眼闭得更紧,胸脯起伏得更加厉害,鼻息声也更加急促。他激动难耐,抬起双手,颤颤地伸向那两座高耸的峰峦……然而,他终归缩回了双手。他想,不能碰哩,那该是两朵圣洁的花骨朵。他心里说:“云龙啊云龙,你狗日的千万莫糟蹋了那还没有开放的花哩!”他滚了两圈,匍匐着向反方向爬去,离她越来越远。并且,他边爬,边狠劲地捏碎身旁的野花。那当儿,他心里有一种发泄,还有一种悲痛……

夕阳隐了一半在山那边,留下半个杏饼,将一溜薄云染得杏红。

云龙扔了烟头,踩灭,站起,欲折身回森林。

然而,就在这当儿,云龙傻眼了。

对岸,出现了一砣巨大的银灰色的岩石,像一个巨人,硕大的头,硕大的双手,脸上布满沟壑似的皱纹,像是在苦笑,更像是在哭泣。

“怪物!”云龙惊叫一声,拔腿往森林疯跑,跟有豺狼虎豹追赶似的。

跑到森林边,云龙不由自主地驻足回头。

对岸那巨石消失了。湖面的血泊消失了。夕阳消失了。一切,归于平静。

云龙这下才回过神来,那巨石不是啥怪物。那天,络腮胡告诉他:“这迷人湖有两大谜,没人破过。一是,只要你在湖边那么一吼,天上就会下雨。二是,有一砣像人的巨石,每年会在对岸出现一次。当太阳位于一个特别的角度并且在特别的光线条件下,你才有可能看得到这一景象。”

进了森林,云龙边走边想,那神石,该是阿花的化身吧?她为他而现,哭泣着告诉他,一定要替她报仇,将那个佐佐木千刀万剐。

有两颗泪珠从云龙眼里滚出来,他双腿如铅。

前面那顶帐篷的布帘垂吊着,将门洞掩得无一丝缝隙。

云龙迟疑地上前,轻轻撩起门帘。

一个角落,背对着门的阿朵正在解头上的结花头巾,她的脚旁放了一只硕大的木盆,里面水雾袅袅。

“阿朵,你……”云龙不解地盯着阿朵的背影。

阿朵转过身,冲云龙抿嘴一笑,说:“阿哥,快进来,把帘子拉好。”

云龙问:“拉帘子做啥?”

阿朵说:“我要洗澡呢。”

“啊?!”云龙惊讶地转身欲逃。

阿朵的声音细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回来。”

云龙驻足,呆呆地面对垂帘而立。

阿朵说:“你得把好门,不让其他哥哥闯进来。嘻嘻。”

“哦。”云龙机械地退步,反手在桌旁抓了根板凳,又机械地跨到门口,直腰坐到板凳上,拿手死死拉着布帘。

有一串呼呼的声响。

云龙想,定是阿朵在脱那白底蓝花的蜡染裙子了。

有两下叮咚的声响。

云龙想,定是阿朵踩进木盆了。

有几下哗哗的声响。

云龙想,定是阿朵在往光身子上浇水了。

有一缕清香轻轻飘来。

云龙想,定是阿朵在往光身子上抹皂角油了。

阿朵问:“阿哥,你刚才去哪了?”

云龙按捺住心里的悸动,显得平静地说:“去迷人湖边了。”

阿朵哦了一声,“应该去的。说不准,这是最后见它一眼了呢!”

云龙的身子动了一下,“憨幺妹儿,说啥哩?!不吉利!”

阿朵说:“你怕死吗?我不怕死。我阿爸、阿姐都死了,我怕啥呢?”

云龙斥道:“再说死,我揍你!”

阿朵说:“我一个人过着多孤单呀!我想去找阿爸、阿姐。”

“我真的要揍你了!”云龙不自觉地扬起了巴掌。可外面的风吹来,撩起布帘一角,现出一溜缝隙。他忙伸手把它拉扯住。

阿朵说:“阿哥,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云龙问:“啥事?”

阿朵说:“今晚,我要跟你一起去仓库。”

云龙的身子又动了一下,“不行!你给我好好地呆在林子里,哪也别去!”

阿朵嘤嘤开来,“我得去呢!我得去给阿爸、阿姐报仇。我们骨肉相连,我不为他们报仇雪恨,不把佐佐木杀了,我对不起他们呢!”

云龙叹一声道:“你还小哩!报仇是哥的事,是大人的事。”

阿朵说:“我不小了呢!我已经十八岁了呢!我一定得去,亲手把佐佐木给宰了。那样,就是死,我也无憾了。所以……所以我今天要洗这个澡。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洗澡了呢!按我们寨子里的说法,这叫洗礼,死后好有个干干净净的身子。”

云龙嚅嚅着说不出话了,全身开始颤抖。他想,还能说啥哩?阿朵的确长大了哩,的确有为她阿爸、阿姐报仇的权利哩。而他,没有理由剥夺她这种权利。

又响起一串拂水声,接着是脚板的踏地声和擦身子的呼呼声,再接着是脚板的踏步声,轻轻地,由远而近。

云龙有些蒙了。

倏然,两只如笋的手轻轻地绕过云龙的脖颈,再轻轻地将他箍着,而两坨软绵绵的东西轻轻抵住了他的背心。他一个激灵,腰板僵直,大气不敢出。

“阿哥,我喜欢你,就像我阿姐喜欢你一样。”背后,阿朵在轻轻呢喃。

云龙憋不住地出了两口粗气,却仍腰板僵直。

阿朵说:“我阿爸说你是好人,也是我们的大恩人,应该报答你。一直以来,你都给我们寨子送去金贵的盐,才使寨子的人没像别的寨子那样,人人腮帮都长出硕大的肉包,要死不活,痛苦难受。我阿爸叫我阿姐要嫁给你。我阿姐呢,也乐意嫁给你。可是……现在,我阿爸、阿姐都没了,就让我报答你吧,啊?”

有两滴热乎乎的水掉在了云龙的后颈上。他知晓,那是阿朵的眼睛水。他缓缓地站起,缓缓地转过身去。这时候,他看见,面前立着一尊嫦娥一样的雕像,通体粉润、皓洁,线条凸凹有致,美好得跟梦似的。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捧着她鹅蛋般的脸,轻声说:“你憨,憨哩!哥我哪能乱碰一朵花呀?!”

阿朵嘤嘤道:“你碰吧,我愿意你碰,且不能让别人碰呢,更不能让鬼子碰呢!”

云龙拿掌心轻轻搌着阿朵脸上的泪,说:“哪个也不许碰你。莫哭了,去睡一会吧。哥答应你,晚上跟我们一起去仓库。啊?”

阿朵双手捂住脸,呜呜哭,双肩不停抽搐。

云龙轻轻抱起阿朵,抱到那边铺着草席的简易木床上,拉上薄薄的被盖,盖住了她白玉一般的身子。过后,他折身耷着头,缓缓向帐篷外走去,热乎乎的泪水在眼睛里打滚。

一弯月牙镶嵌在天边,淡淡的月光将叠水河两岸涂得灰白。湍急的河水波光粼粼,滔滔地向东流去。

云龙率二十八个弟兄以及阿朵埋伏在岸边的芦蒿丛里,悄无声息地观望着对岸高山腰那鬼子的仓库。

层层叠叠的平房如梯田布满那山腰,一方方窗口透出橘黄的光亮,像一张张屎黄的草纸。厚实的围墙呈半圆地高高矗立,连接围墙的两座碉堡上的探照灯射出刺亮的光柱,摇曳地划过天空,划过叠水河,划过芦蒿丛,跟流光似的。

这里很静,除了能听到下面河里的流水声以及兄弟们的鼻息声和蛐蛐的低吟声,就是上游腾冲城里偶尔传来的枪声。

云龙焦躁难耐,从兜里掏出一支叶子烟叼在嘴上,又掏出洋火欲点燃。

蹲在旁边的阿朵伸手夺过云龙手上的洋火,冲河对岸努努嘴。

云龙会意地笑笑,将叶子烟放回兜里。过后,他从怀里掏出铜饼似的怀表,借着月光看时间。指针正指向十点。他想,云虎他们肯定已进入了那片松林,也已埋伏待发。云虎身上也有这样一只洋表,是从鬼子的据点缴获的。他们约定,十点半,云龙这边的人马开始渡河,十一点,南北统一行动,攻克仓库。因为,到那时,大多数鬼子已然入睡。

“啪”的一声响。

云龙一愣,压着嗓子问:“啥?!”

那边冬瓜回答:“蚊子,把老子的屁股咬痛了。”

铁公鸡说:“你可怜的臭屁股哟!”

冬瓜骂:“铁公鸡,我日死你先人板板!”

一阵哄笑。

云龙呵斥:“雅静!”

一片哑然。

云龙看看有些紧张地望着对岸的阿朵,悄声说:“一会,你就在这芦蒿林里呆着,坐山观虎斗。”

阿朵直摇头,“不呢。我要跟你们渡河。”

云龙说:“不行!你一个女娃家,脱了衣裳光叉叉地与我们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阿朵调皮地一笑,“我就要!这个时候了,还分啥男女?我要亲手宰了佐佐木。”

云龙无言以答,叹息地摇摇头,又掉头观察河对岸。

有一串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来路由远而近。

莽娃说:“龙哥,有动静!”

云龙命令:“操家伙!”

大家刷地举起枪朝向那方。

来人是背着三八大盖的仇四。他蹲到云龙身旁,小声说:“哥,情况有变。”

“喔?!”云龙皱起眉头。

仇四说:“参谋长精灵。我们进了松林后,他说得逮个蛇头(俘虏),弄清仓库里的实情,便带着次丹堆古摸了出去。结果,他们在离仓库不远的一间农舍里逮住了正在奸污一个村姑的山猴子。”

阿朵啊了一声,“山猴子是汉奸翻译,就是他带佐佐木洗劫了我们的寨子。”

云龙哦了一声,“老四,接着讲。”

仇四说:“经过审问,我们才了解到,仓库里不是五十个鬼子,而是八九十个鬼子,两个小队,而且配备精良。参谋长分析,这样的话,力量悬殊,我们靠硬攻,必定吃亏。”

云龙问:“那,参谋长是啥意思?”

仇四说:“参谋长讲,我们得引蛇出洞。”

云龙问:“咋引蛇出洞?”

仇四说:“相比之下,渡河更麻烦。参谋长建议,你带的这队人马撤到牛背山观音庙附近埋伏起来。同时,我们把山猴子放回仓库,向佐佐木报告,说牛背山发现了游击队。那样,佐佐木肯定会带上人马,甚至会带上大队人马围攻牛背山。这样,仓库的鬼子就所剩不多了,我们那队人马便趁机攻进,灭了鬼子,炸了仓库。你们呢,埋伏在暗中,也好打鬼子的伏击。”

云龙喃喃道:“山猴子一个狗汉奸,会乖乖地回去报告?我们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噢!”

仇四说:“在审问中我们还了解到,山猴子有一个老母亲现住在和顺乡。别看他狗日的坏事做尽,却是个孝子。参谋长以他老母亲作要挟,说他如若不从,或者耍鬼花样,他那老母亲就没了。量他龟儿子也不敢耍花样。”

冬瓜撇撇嘴,“玄!不能屙尿变,我们还是渡河稳当些。”

莽娃恨一眼冬瓜,“是你的脑瓜子好使还是参谋长的脑瓜子好使?”

云龙一挥手,“撤!”

一队人马猫着腰踏上了来路。

月光从窗口泼进,将木屋照得惨白,有种淡淡的苍凉。

穿着军裤和白衬衣的佐佐木与军曹寅次郎盘腿坐在矮桌旁,就着两碟牛肉干和花生米对饮,两人已然满脸醉红。

寅次郎擎起杯子道:“恭贺佐佐木君荣升少佐!”

佐佐木笑笑地举杯迎合。

二人嗞地抿了一小口酒。

佐佐木捋着仁丹胡说:“升少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是我二十七岁生日。”

寅次郎喔了一声,给佐佐木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擎起杯道:“恭祝佐佐木君生日快乐!”仰脖喝干。

佐佐木端起酒杯也干了。过后,他望着窗外的月牙,喃喃地说:“多想家呀!要是在家里,这个时候,我母亲,我妹妹樱子,会备上一桌丰盛的酒菜,唱着我们北海道渔歌,欢欢喜喜为我庆祝。”

寅次郎哀叹:“是呀,是呀!北海道,怕是回不去了噢!”

佐佐木蓦然变脸,“寅次郎君,怎么会这样丧气?!我们是军人,为了圣战才来到中国,就是战死,回不去老家了,也是光荣的。拿出我们的武士道精神来!”

寅次郎一个垂首,“嗨(是)!”

佐佐木说:“你马上要升少尉了。你得为我们的天皇,为我们的大和民族,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寅次郎又一个垂首,“嗨!”

佐佐木冲寅次郎举起酒杯,“来,为圣战,为天皇,喝。”

寅次郎忙迎合。

“报告!”门外响起山猴子的声音。

佐佐木看了一眼关着的门,说:“进来。”

山猴子推门躬身而入,一脸慌张道:“太……太君……”

佐佐木阁下酒杯,乜一眼山猴子,说:“不要慌,站好说。”

山猴子一个立正,“牛背山发现了游击队。”

“喔?!”佐佐木皱起了眉头。

寅次郎搁下酒杯,问山猴子:“你怎么知道的?”

山猴子说:“我不是回家看我老娘了吗?返回时,路过牛背山山下,我发现了山腰的观音庙旁有一坝的游击队,正在那里搞野炊。”

佐佐木问:“具体有多少人?”

山猴子说:“大概,大概有八九十人。”

佐佐木问:“都带着武器?”

山猴子说:“都带着。有三八枪、驳壳枪、老套筒,还有冲锋枪、机关枪。多的去了。”

“嗦嘎(原来是这样)!”佐佐木一脸兴奋。

寅次郎问:“少佐,你感兴趣?”

佐佐木说:“喂到嘴里的鱼,当然感兴趣。你马上传我的命令,让山田集合他的小队,随我上牛背山。”

寅次郎问:“你要亲自出马?”

佐佐木说:“当然。我要隆重纪念我的生日。快去!”

“嗨!”寅次郎弹起,冲出门。

佐佐木迅即套上崭新的少佐服,佩上奇长的指挥刀,拍一下山猴子的肩膀,乐呵呵道:“哟西!你为皇军,大大地立功了!”

山猴子点头哈腰嘿嘿笑,身子却在瑟瑟发抖。

月牙嵌在了中天。一片片薄云流过,让它时明时暗。

山猴子把一队日军带到牛背山脚下,踏上一条蛇一样弯曲的泥道。过后,他佯装撒尿,靠在路边,边解裤子掏物件,边拿眼睛偷偷搜寻逃跑的路。

队伍戛然停止不前了。

山田小队长拎着山猴子的衣领,将他拖到佐佐木面前。

佐佐木正用望远镜向山上瞭望,末了,扭头瞪一眼山猴子,厉声道:“什么的也没有!”

山田忽地从刀鞘里抽出指挥刀,搁在山猴子肩膀上,说:“你的,撒谎的干活,死了死了的!”

山猴子一个激灵,险些被吓出尿来。他怯怯地拿手指拈开长刀,猫腰用眼睛往那山上四下搜寻。很快,他一脸惊喜,指着右面的山腰,对佐佐木说:“太君,你看!”

佐佐木拿望远镜望去。那山腰,有星点火光,还有几缕青烟。他嗦嘎一声,对山田道:“悄悄地上山,打枪的不要。”

山田一个垂首,“嗨!”

一队人猫腰踏上右边那条陡峭的小路。

观音庙前的坝子上,像是一圈圈人围坐在柴堆旁,正弓腰做着啥。柴堆火苗冲天,青烟袅袅。

佐佐木轻轻一挥手,鬼子们即刻呈包围状,一步步逼向“人堆”。

近了,佐佐木一挥刀,大吼一声:“五台(射击)!”

霎时,手枪、三八枪、冲锋枪、轻机枪“哒哒哒”射向那些“人堆”,只见衣物飞溅,火花飞溅。

末了,鬼子们蜂拥而上。一看,这哪有人影,是一堆堆竖起的木桩,而套在上面的衣服,全被击成了碎片。火堆也全部坍塌了,灰飞烟灭。

“八格牙鲁(混蛋)!”佐佐木一刀砍断一根木桩。

山田四下搜寻,却不见了山猴子的身影。他回身拿眼睛往坡下搜寻。蓦地,他嘴里“嗦嘎”一声,掏出腰间的盒子炮手枪,朝坡下“啪啪”射去。

只听坡下山猴子一声惨叫。

就在这当口,从坎上的松林里飕飕飕飞来雪片一样的飞镖,分别扎进一溜鬼子的腹部、头部和胸膛,纷纷倒地。

“暗箭!”佐佐木惊呼一声,闪身到旁边一块石头后。

旋即,又是一串飞镖穿梭而至,七八个鬼子中镖倒地。

山田挥刀嘶吼:“进庙隐蔽!”

鬼子们纷纷涌向庙门。

莽娃、冬瓜、铁公鸡等二十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埋伏在四面的二楼的木栏杆后,悄无声息。

山田率二十几个鬼子冲进庙子的天井,像打昏了的兔子,四处乱窜。

铁公鸡一声吼:“丢火把!”

眨眼,二十几支松油火把被点燃,又被呼呼地扔到天井里的鬼子们的身上。许多鬼子哇哇尖叫着,蹦跳着,成了火人。

“我日死你先人板板!”随着一声吼,提着歪把子轻机枪的莽娃跳上木栏杆,“哒哒哒”向下面天井扫射一气。

四方二楼上,枪声乍起,火焰喷射。

鬼子们鬼哭狼嚎,纷纷倒地。

歪把子顿哑。莽娃迅即换上弹夹,乐呵呵道:“格老子,来噻!”又是一气横扫。

可这时,天井里“哒哒哒”一串响,旋即,莽娃从那木栏杆上栽了下来。

冬瓜喊:“莽娃儿遭咯!”

铁公鸡吼:“甩手榴弹!”

汉子们纷纷扔出缴获来的手榴弹。

天井里,爆炸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山田的指挥刀被炸飞上了天,又坠下,插进他的胸膛。他张了一下嘴,一偏头,气绝身亡。

又一串手榴弹降落天井,仅剩的几个鬼子被炸飞,又咚咚落地,呜呼哀哉了。

右腿中镖的佐佐木被寅次郎扶着仓皇逃到了山脚下,已是气喘吁吁,迈不动步子。

寅次郎说:“险,好险!”

佐佐木喘完气,沙哑道:“山田君他们,恐怕殉难了……”

寅次郎说:“是呀,你听那庙里的枪声、爆炸声,太凶猛,不像是土八路。”

一阵剧痛,佐佐木咧咧嘴,拿双手轻轻护着右腿。

寅次郎问:“那是什么武器?这么厉害!”

佐佐木吃力地迈开步,说:“估计是弩箭。中国唐代诗人李商隐《射鱼曲》中写道:‘思牢弩箭磨青石,绣额蛮渠三虎力。’说的就是这东西。”

寅次郎哦了一声。

佐佐木说:“如果是毒箭,这箭头有毒。”

寅次郎喔了一声。

佐佐木说:“如果是弩箭,我必死无疑。”

寅次郎啊了一声,“那,我赶快背你回营地,找军医。”蹲下,背起佐佐木开小跑。

在一个岔道口,赤着上身的云龙、仇四等几个汉子和阿朵忽然闪现,挡住了寅次郎的去路。

寅次郎见状,扔掉背上的佐佐木,手迅即伸向腰间的枪套。

云龙“啪啪”扣响盒子炮。两颗子弹打偏了,击中地上的石子溅起。

寅次郎已掏出了布朗宁,举向云龙。

“阿哥!”阿朵闪身到云龙前面。

“啪啪”两声,阿朵胸膛被射中,倒在云龙身上。

“啪”的一声,仇四的三八大盖击中了寅次郎的额头。

寅次郎仰倒在地,呈大字摊开。

佐佐木咬着牙,艰难地翻身坐起,从腰间掏出左轮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嗖”的一声,云龙的飞镖击在佐佐木的手腕上,左轮坠地。

仇四和另一个汉子冲上前,将其双手反剪。

云龙将闭着双眼、用手捂着胸部的阿朵抱在怀里,大声呼喊:“阿朵!阿朵!”

阿朵艰难地睁开眼睛,怆然一笑,说:“阿哥,我没事。”

云龙带着哭腔道:“你要挺住,我们马上回去找络耳胡的卫生员。”

阿朵嚅动了两下嘴唇,没说话。

云龙指着被仇四踩在地上的佐佐木,说:“我们把佐佐木逮住了!”

阿朵笑笑:“我看到了呢。”

突然,远处传来阵阵连锁式的爆炸声。紧接着,远处山那边升腾起灼灼火光,把天空映得赤红。

云龙的嘴唇抖动起来,说:“云虎他们把事情搞定了!”

一串咚咚的脚步声中,脸如花猫、一身油黑、背着不少枪支的冬瓜、铁公鸡等十几个汉子大步流星地走来。

云龙抱着阿朵站起,一脸激动地迎着冬瓜他们。

走到云龙跟前,汉子们默默驻足。

铁公鸡说:“队长,我们把鬼子全干掉了。”

冬瓜喃喃道:“莽娃儿被打死了!”

云龙喔了一声。

汉子们闪向两边,留出一个走廊。

在队伍的末尾,一个兄弟背着双手垂直、脑袋耷拉的莽娃。

云龙走过去,看着莽娃似蜂窝眼的血肉模糊的背,牙齿咬得嘎嘎响,眼里噙满泪水。

阿朵轻声说:“阿哥,放我下来。”

云龙摇摇头,“不能哩,你受伤了,还在莽起(一个劲)流血。”

阿朵说:“你放我下来,我要为我阿爸、阿姐报仇呢。”

云龙轻轻放下阿朵,搀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佐佐木。

仇四踹了佐佐木一脚,吼道:“起来,给老子跪着!”

佐佐木艰难地站起来,一脸蔑视道:“你们中国有句俗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我无话可说。不过,我们大日本男人,是不会在你们面前下跪的。”

“我日你妈!”冬瓜飞起一脚,将佐佐木踹来跪下。

佐佐木欲再站起,冬瓜和仇四用力摁住他的双肩,使其不能动弹。

阿朵走到佐佐木跟前,一脸愤怒,问:“你,还认得我吗?”

佐佐木看着阿朵,撇撇嘴,不语。

阿朵说:“在勐买寨,你杀死了我阿姐和乡亲,抢走了我们的牛羊和粮食,烧毁了我们的房屋和寨门,带走了我和我阿爸,还有其他乡亲。”

佐佐木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阿朵激烈地咳嗽起来,手紧紧地捂住胸部。

云龙紧紧地将阿朵揽住。

阿朵一字一顿地说:“今天,我要为我阿爸、我阿姐和乡亲们报仇,打死你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鬼子。”

佐佐木冷笑一声道:“我后悔当时没把你杀了。来吧,花姑娘,大和民族的武士,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

阿朵侧头看着云龙,轻声说:“阿哥,给我枪。”

云龙从腰间抽出盒子炮,扳开保险,递给阿朵。

阿朵接过枪,双手握着,抬起对准佐佐木。

冬瓜和仇四忙闪到一边。

佐佐木一下站起,挺直胸膛,一阵狂笑。

“啪啪”两声枪响,佐佐木仰倒在地,呈大字摊开。

阿朵摇晃了两下,身子往前栽。

云龙迅即跨上,一下抱住阿朵,大喊一声:“回营地!”

队伍快步向高黎贡山的方向走去。他们身后,远远的,依然是一片赤红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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