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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侄女命归阴曹府

时间:2022-07-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彭永祺想赖着不走,被沙金半劝半推地弄了出去。沙金要打扫会议室,同时惦记着彭永祺说的那个新闻,回到镇上。副食区是一片临时活动房,分割成一个个前店后库的摊位,各摊位之间用铅丝网隔开。沙金进入房子,发现王生脸上蒙着一张报纸,在一个竹制躺椅上睡觉。对儿子和尹小莉的明铺夜盖不但不管,还暗中支持。白磊也想让尹小莉给他生个男娃娃,可尹小莉就是不给怀,条件是必须跟她结婚。

第八十八章 假侄女命归阴曹府 准儿媳情系芳草地

偷嘴的猫儿不改性。

谁的人谁疼。

钟世仁对白磊的事已有耳闻,但不愿意在这种场合议论,对彭永祺说:“你把报纸给我,快去陪客人。”

彭永祺想借酒劲跟金县长套近乎,也想扫沙金的兴(他不希望沙金进入公职人员行列),见钟世仁制止他,转而问金县长:“县长你说,这算不算特大新闻?”

金县长说:“这个事已经在内部通报了,属于个人问题。沙金的招工是按正常组织程序办的,跟这个事无关,你们不要乱说。”一针见血!

钟世仁对彭永祺的表现很生气,对沙金说:“你把彭主任扶到那个屋里去。”彭永祺想赖着不走,被沙金半劝半推地弄了出去。

待彭永祺和沙金出去,钟世仁对金县长说:“跟县长说个正事,沙金的工是招了,可工资关系还不顺。”

“那是咋回事?”钟世仁说出原委。

金县长说:“就看你们镇上有没有编制?”

钟世仁说:“上次县上来核编,我们还缺两个编呢。”

金县长说:“我回去问问,能行的话,叫劳人局和财政局把他的工资关系转到行政上。”

钟世仁说:“这就太麻烦县长了!”

金县长说:“这有啥,能办的好事就多办。”

吃完饭,钟世仁和县上的人一起回县城(蒋明珠的工作调到县民政局,他们的家安在县城)。镇上其他干部有的回镇上,有的直接回家。沙金要打扫会议室,同时惦记着彭永祺说的那个新闻,回到镇上。找到当天的《朔方日报》,在二版右下角看到那条“一句话”新闻,内容只比彭永祺说的多三个字:即在白磊的名字后面多了“因杀人”三个字。

沙金想,白磊身为厅级干部,怎么会杀人,为什么杀人,杀的是谁?不管咋说,白磊给他帮了那么大忙,应该问清这事的来龙去脉。钟世仁可能知道些情况,可已经走了县上,只能等明天问。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前几天,他还跟桂香计划,等国庆节到了,买些礼物去酬谢白磊。这一下,想谢也谢不上了!

第二天上班后,没等他向钟世仁问白磊的事,单全福来叫他赶紧上车,到金河市办事。他们坐着韩忠厚开的旧吉普车,车上还有罗昆。紧跑慢跑到了中午下班时候,没办完的事只能等下午办。几个人在街上随便吃了点饭,罗昆利用中午时间去看他表姐,单全福想到西门批发市场转转,沙金便陪他一起来到批发市场。车停在市场大门外,单全福和韩忠厚去了百货区,沙金来到副食区,大家约好两点钟在车前集中。

沙金所以到副食区,是想看看味精行情。他虽已不在食品厂,但总是忘不了在食品厂的那段经历,对味精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无论走到哪里,一看到与味精有关的广告、消息或产品,不管是什么牌子,总要仔细地看一看。

副食区是一片临时活动房,分割成一个个前店后库的摊位,各摊位之间用铅丝网隔开。沙金一边走一边看,在一个摆着“雪花”牌味精的摊位前停下来,顺手拿起一袋味精看。刚看了一眼,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问他:“老板要味精吗?”抬头一看,不禁笑了:“花燕云!”

花燕云一看是沙金,也笑了,说:“你这个家伙,低着头看东西,我还当是提货的老板呢。”

沙金问:“你啥时候干起这个生意了?”

花燕云说:“快一年了。我上班的那个副食店承包给个人,叫我到车间上三班,我不想去,停薪留职。王生也办了病退,都闲着,在这里租了个摊位。”她让沙金到里面坐。

沙金说:“沟子大的一垞垞地方,我挤到里面,你们还做不做生意?”

花燕云说:“你坐吧,大中午的,没人提货。”

沙金进入房子,发现王生脸上蒙着一张报纸,在一个竹制躺椅上睡觉。听沙金进来,懒洋洋地坐了起来,问:“你啥时候来的?”

沙金说:“刚来。”

花燕云从外面拿来一只圆凳,用抹布擦擦灰,让沙金坐下,从货架上拿了一瓶饮料,递给沙金。

沙金边喝边问:“你卖的‘雪花’味精是厂里送来的,还是自己提的?”

花燕云说:“也不是送来的,也不是自己提的,是别人提来分给我的。唉!人的命苦了,生到蜜州都不甜。那年你当厂长的时候,我想去厂里提点味精,利用下班时间在周围卖一卖,谁知道你又不干了。今年春天我到厂里找谢厂长,叫他赊给我们一点味精代销,你猜他咋说?‘对个体户,我们从来不搞代销,都是img160进沟子钱到手——现金交易’。真是个驴!我爸爸在厂里当领导的时候,也没把他咋的,现在当了厂长,认不得人了!”

王生说:“本地人的胎胞子都埋在炕沿底下,出不了远门,当不了大官!”他抖抖手里的报纸说,“你看报纸上这个人,都当上副厅长了,还死在一个臭×婆姨手里!”

花燕云说:“王生,你好一点,说话不要那么草!”

王生说:“咋啦,我又伤着你的姨侄女了?”

花燕云说:“我不是说你伤了谁,是叫你说话文明点。”

沙金问:“你们说的姨侄女是咋回事?”

花燕云说:“就是叫那个白厅长搡到渠里淹死的人,叫尹小莉,是我姨奶奶的重孙女。过去有点来往,自从那年在宝湖电影院出了事,再没见她。有一回突然在街上碰见她,还装认不得我呢。妈哟,身上那个香水味,能把人熏倒!”

沙金问:“这么说,你们对他们的事情挺清楚?”他想让他们说出白磊的事。

花燕云说:“这一向金河市都传红了,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沙金说,“光看到报纸上登的一句话,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花燕云说:“唉!不知道是这个白厅长该倒霉了,还是这个丫头寿禄尽了。”接着,从头至尾把白、尹二人的事说了一遍。

尹小莉那年出事后,窝在家里不出门。有人给她重新介绍对象,她不是嫌年龄大,就是嫌没工作,一直没找成。后来她母亲托人在金河市给她找了个当保姆的营生,她进了城。

她给一个老奶奶当保姆,主要是做饭洗衣服,扫地做伴。干了一段时间,慢慢弄清了这个老奶奶的家庭情况:老奶奶原来在农村,老伴死了以后,儿子把她接到城里,儿子是省劳动人事厅副厅长,媳妇是小学教师,孙女儿是电视台记者。老奶奶在农村惯了,对儿媳妇花钱大手大脚、过于讲究卫生、经常叨叨儿子看不惯,就唠叨几句。儿媳妇嫌她不讲卫生、爱管闲事,冷脸子热屁股地摔达她。她向儿子告状,儿子骂媳妇,媳妇不服,说:“你要让你妈在这里住,我就搬出去。”老奶奶叫儿子把她送回农村,儿子说:“农村条件那么差,你跟前又没个人,万一有个啥事,谁管你呢?”为了避气,儿子在外面租了房子,雇了保姆,让老奶奶另住。

后来,白磊给尹小莉招了工,安排在新华书店当营业员。他老婆知道了,跟他大闹,要到劳人厅反映。他有点害怕,用离婚吓唬她。老婆舍不得他这个副厅长的位子,不闹了。最后,俩人各睡各的床,各交各的朋友,谁也不干涉谁。女儿白鹤本来对父亲很敬重,自从知道他有了外遇,就完全站到母亲一边。

白磊也想让尹小莉给他生个男娃娃,可尹小莉就是不给怀,条件是必须跟她结婚。他没这个勇气,怕毁了前程。可又舍不得尹小莉,一天不见都不行,就哄着拖着。

今年春节,尹小莉回家看她妈,她妈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混下去咋行,要么找个对象,光明正大地过日子,要么叫姓白的跟婆姨离婚,和你结婚。”尹小莉说:“已经这个样子了,再等等吧,反正我不能叫他白占便宜。”她给白磊提了三个条件,让白磊选择:一个是跟老婆离婚,跟她结婚;一个是把她转成国家干部,安排到机关单位工作;一个是给她20万块钱,各走各的路。

白磊一掂量,哪个条件都不好办。离婚,影响太大。劳人厅厅长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上面正在物色接班人,他的希望最大,这时候跟老婆离婚,不是自己坏自己的事?招干,也办不到。尹小莉初中都没毕业,不够条件,就算弄虚作假招了干,万一让别人翻出来,他这个副厅长还能干?给钱,也不行。先不说有钱没钱,就是有,也不能给。今天给20万,明天再要20万,啥时候有个完?可尹小莉越逼越紧,越喊越凶,还说要破出脸到厅里闹。白磊给逼急了,想了个绝主意。这天太阳傍山的时候,他叫尹小莉跟他到李王渠堪拜上散步,尹小莉又提“三个条件”的事,他说:“再等等,等我当了厅长,一切都好办。”尹小莉说:“你一辈子当不上厅长,我难道等你一辈子?”他说:“快了,最多年底,要是年底还当不上,我就想办法满足你的要求。不管咋说,我们在一起几年了,总不能那么无情吧?”

尹小莉信以为真,没再说。俩人走着走着,白磊忽然脚下一滑,跌倒在渠边。尹小莉急忙伸手拉,白磊把手伸给她,趁她脚没站稳,把她甩到渠里。

李王渠的水瀑瀑溜沿,尹小莉一边在水里扑腾,一边喊救命,扑腾了几下,叫水呛得喊不出来了。白磊害怕了,也后悔了,试着到渠边水浅的地方救尹小莉,可尹小莉已经到了渠中间,那里的水有几人深,他又不会水,只好回到岸上,眼睁睁看着尹小莉的头发在水面上绕了几个圈,不见了。

他浑身湿淋淋,胆战心惊地往回走,不料迎面碰上两个巡警,想躲,没处躲,想走,怕盘问,主动向巡警说:“警察同志,前面有个人落水了,你们赶快救去!”他想把巡警支开,自己脱身。

其中一个巡警盯住白磊看了半天说:“这不是白厅长吗?咋弄了一身水?”

白磊慌了,说:“我想救人,不会水,救了半天没救成,弄了一身水。”

巡警说:“既然你没救上来,说明人已经叫水冲走了,我们去了也没用。白厅长,麻烦你跟我们到所里走一趟,把情况说一说,我们备个案。”

白磊有心不去,怕引起巡警怀疑,只好硬着头皮跟巡警来到派出所。

派出所所长也认得白磊,觉得这事有点蹊跷,问他是怎样发现有人落水,落水人是男是女,他是怎样施救而没救成等。他做贼心虚,前言不搭后语,派出所所长疑心更重,追问得更紧更细。他一看没办法,编了个谎,说那个落水的女人是个妓女,要跟他“那个”,他不同意,妓女就倒打一耙,缠住他不放。他们在渠堪拜上撕挖起来,妓女一不小心,掉进渠里,他救了半天没救上来。

听完白磊的话,派出所所长已明白八九分,觉得问题严重,请示分局领导。分局领导说:“今天晚了,你们不要放走嫌疑人,严加看管,明天上班以后派人助审。”

夜里,白磊被关在一间空房子里,一只手铐在铁床的床头上,外面有警察看守。他知道警察已经怀疑上他,浑身是嘴也说不过去。想了半夜,哭了半夜,最后把兜里装的手绢撕成条儿,搓成绳子,勒死在床头上。

第二天一早,看守人员发现白磊自杀了,急忙报告所长。所长叫来120急救车,医生一摸白磊的脉,一看瞳孔,说:“死了几个小时了。”

警察把白磊家里、母亲住处、办公室里细细搜了一遍。家里没搜出啥东西,母亲的住处只搜了点避孕药具,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可搜出了东西:债券13.5万元,存单16万元,现金2.4万元,金银首饰20多件。存单一共11张,写爱人名字的有8万元,写女儿名字的有6万元,写尹小莉名字的有2万元。警察一时闹不清这些钱财的来源,不知道该归谁,交给局里保管。

“哎呀,这两个人,真是……”听完花燕云的叙述,沙金慨叹之至。他在心里埋怨白磊的自私残忍,同时同情他的无奈和早逝;责怪尹小莉的淫荡贪心,同时惋惜她的美貌和不幸,问花燕云,“尹小莉的尸首找着没有?”

“找着了,”花燕云说,“听说淌到尾闸乡一个支渠口上,叫管水的人捞上来了。公安局通知家里领尸,家里一个人也没来,民政局找了两个人埋到附近山坡上了。”

“都正活人呢,死得太可惜了!”沙金说。

“有啥可惜的,一个爱嫖,一个爱卖,这种人,死上一火车也不多!”王生恶狠狠地说,“女的拿那个东西换了个正式工,还淹不住心,吃上五谷想六谷,吃上鸡巴想脆骨,又是转干呢、又是结婚呢、又是要钱呢,这回到阎王殿上要去吧!男的呢,把人耍够了,又往渠里搡,太没人性了!保险柜里搜出来那么多钱,都不是贪污的?这号人,再不死,把人吃死呢!”

花燕云说:“那两个人又没招你惹你,你把话说上那么难听干啥?”

王生说:“我就这么个口气,谁爱听听,不爱听走!我又没把谁请来!”

花燕云小声骂了一句:“生瓜!”

沙金隐隐觉得王生不欢迎他,心里笑道:“老夫少妻都这样,生怕婆姨跟别的男人说话。”告辞离开。刚走不远,听到花燕云和王生大吵起来。

水泥厂扩建开始了。正式设计请的是专业设计部门,土建工程由本镇建筑公司承担。单全福全力以赴地投入扩建工作,把经委日常工作交给彭永祺。他从宝西石灰厂抽来单吉福,从磷肥厂抽来董宝生,一个跑采购,一个当出纳。对沙金,他更是紧抓不放。一方面是扩建工作离不开沙金,经常有东西要写,好多计划要做;一方面是想让沙金自始至终参与扩建工作,在工程决算时给他解决点报酬——沙金给水泥厂写了那么多东西,都是额外工作,经常加班,不给点报酬太亏人。再说,从外面找人写东西,一张口就是几千元,沙金才能拿几个钱?还有一个藏在心里的想法,就是在水泥厂建成后,如果他留下当厂长,甚至实行“企村挂钩”,就劝沙金一起来干,共创大业。

沙金知道他辞官回村的打算和“企村挂钩”的设想,但有不同想法,曾对他说:“对你的这些打算,我既不鼓励,也不劝阻。不鼓励,是觉得风险太大,弄不好,连退路都没有。我搞过企业,知道办好一个企业有多难。企村挂钩,难度更大,现在的农民已经成了一盘散沙,再把它拢起来,谈何容易?不劝阻,是知道你肚子里有气,开始是怨气,现在是志气,志气加胆量加能力,再碰上好机会,就有可能成功。如果我现在当‘智叟’,劝你放弃机会,将来就成了罪人!”他理解沙金的想法,但不能接受沙金对风险的看法。世上没有百分之百保险的事,也不存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胆大心细,遇事不慌”的阿庆嫂式人物。胆大不能心细,心细不会胆大。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必须有冒险精神!司徒南曾说过,“利大于弊、有七成把握就干,这就叫风险精神”。江苏那个村书记有这种精神,许多有名的企业家有这种精神,战争年代的将军们也有这种精神。沙金聪明、倔强、善于思考,就是胆子小一点。这也难怪,他父亲是自给自足的自耕农,必然把保守、胆小、容易动摇的特点传给他。他从小接受的是和风细雨的课堂教育,走上社会后干的是写写算算的细心活,喜欢与知识分子打交道,加上一次又一次遭受挫折,胆子怎么能大起来?而自己,父亲是戴起帽子连家走的长工出身,无所牵挂、说干就干的性格对他产生了很大影响。他青年时期在部队,远离家乡,远离亲人,与钢钎铁锤为伴,以开山炸石为业,磨炼出坚强的意志和过人的胆魄。退伍后,一直担任基层干部,由于家庭出身好,没受过政治上的磕碰,部队养成的“虎气”得到了进一步发展,胆量自然比沙金大。当然,他们都是农民的后代,农民质朴、勤奋、诚实、执著、敬业、坚忍等优秀品质在他们身上得到同样传承,为他们合作共事奠定了思想基础。如果把沙金的秀才性格和他的军人气质结合起来,优势互补,优化组合,不愁他的宏伟计划不能实现!

眼下,水泥厂扩建刚刚开始,以后的前景还看不清楚,这时动员沙金离开镇机关跟他合作,既不可能,也不应该。先让他当好幕后参谋,以后看厂子发展情况再说。他把这个想法向沙金说了,沙金说:“行。一则这是我的分内工作,责无旁贷,二则我们是老乡、同事、朋友,应当帮忙,三则你干的是造福家乡的好事,干成了,我脸上也有光色。”

转眼就是一年,水泥厂进入设备安装阶段,招工、组建班子的工作也提上日程。为稳妥起见,钟世仁在审定水泥厂领导班子时,只配了两名副厂长,一名管生产,一名管经营,厂长由单全福代理。不知内情的人以为,这样安排是没有选到合适的厂长。

单全福的“计划”在一步步推进,沙金的工资关系却一直转不到政府。他找金县长,金县长说早给高明说了,让直接找高明。每次找到高明,高明不是说“最近事多,还没研究”,就是说“不要着急,等碰了头再说”。他向钟世仁说了这个情况,钟世仁说:“什么‘事多,没碰头’都是托词!现在劳人局那几个人也学坏了,办针尖大点事都想要好处。我看光拿嘴说不行,得来点实的。我们分头行动,高明爱钓鱼,哪天我把他约到渔场钓钓鱼,钓完鱼吃个饭;你呢,买点东西分头送一送。”

他们这样做了,高明的口气果然大变,答应尽快研究。

工资的事还没办妥,小儿子沙春华上大学的事又赶到眼前。在填写报考志愿时,沙金让沙春华把第一志愿填上东北电力工业大学。原因是朔方省煤炭多,火力发电发达,还有水力发电厂,毕业后工作好分配,而且能回本省。高考结束,沙春华上了重点分数线,但要想进入“第一志愿”学校,还得找人。找谁?想了半天想到卫承志,他上过大学,又在县上工作,知道这方面的路路道道,就打电话问。卫承志说:“这个事你还犯愁?杨桦现在在省招办工作,为啥不找她?”沙金带着沙春华去找杨桦。

杨桦胖了,脸色比过去白了,显得更加胖大。见沙金带着一个小伙子,知道是为招生的事,把他们带到一间比较清静的办公室,问:“这么长时间不见,今天是不是找我招生来了?”

沙金说:“你怎么知道?”

杨桦说:“你身边带着个活广告,我还看不出来?”

沙金把沙春华的分数条儿交给杨桦,说了填报的第一志愿。

杨桦说:“这个学校名额已经满了,没办法加。不过还有几个有电气专业的重点大学,名额虽然不多,我能想办法调整。”接着报出几个大学的名字。

沙春华一口说出要上武汉大学电气工程及其自动化专业。

沙金说:“武汉太热,夏天受不了!”

沙春华说:“热总比冷好。”

杨桦笑着对沙金说:“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是怕娃娃到南方上学花钱多。这个观念可要改变呢!武汉是大城市,又在南方,多花几个钱,叫娃娃受受熏陶,对以后发展有好处。不像你和我,一辈子守在朔方这个落后窝窝子,眼界越来越窄,胆子越来越小,啥也不敢干,啥也干不成。还是叫他到南方去。”

沙金说:“我不是怕花钱,在智力投资上我是舍得花钱的,就是怕娃娃受罪,离家远,他妈受不了。”

“看看看,我说你观念陈旧,你不承认。人家有的家长千方百计把娃娃往国外送,你还硬把娃娃往膀子底下塞!朔方省倒近,也有大学,你上不上?怪不得有人说‘老子不死,儿子不大’呢!”

沙金被杨桦的利嘴说得不好意思,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叫他到武汉去。”又问,“该没啥问题吧?”

“放心吧,就是剩一个名额,我也给你们争取。你把票子准备好,在家里等通知书。”杨桦说,“我最近特忙,没时间招待你们,以后有时间请你吃饭。

沙金说:“我怎么能‘店里的臭虫——倒吃客’?行了,以后有熟人的娃娃上学,我介绍到你这里来。”

“别别别,沙金,这个事千万不能干。你自己的娃娃,我没办法;别人的,介绍来我也不办,到时候别怨我不给面子。”

沙金说:“看把你吓的,跟你说笑呢。走,春华,我们回,你杨阿姨还忙着呢。”杨桦把他们送到楼下。

在回家的路上,沙春华问父亲:“我哥哥最近给家里来信没有?”

“没有,一个多月了,我也有些着急。他给你来信了?”

“也没有。是不是有什么事呢?”

“我也这么想。你妈催了好几回,我又是发电报,又是给单飞写信,都没回音。前一向你复习考试,我没敢对你说,估计是有什么事。”

“你应当给他们中队写信问问。”

“不能写。万一没事,你哥哥要挨批评;就是有事,部队领导也不会告诉我们。过几天我给钟彬发个电报,叫他通过关系打听打听。”

“钟彬不调是到伊宁了吗?”

“人调走了,过去的老关系还在,他问总比我们问方便。不过你回去以后不要在你妈跟前提你哥哥。”

十几天后,沙春华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沙金和桂香把他送上火车,挥泪告别。小儿子走后,桂香又想起大儿子不来信的事,催沙金想办法问一问。沙金说已经给钟彬发了电报,估计很快就有消息。

几天后,钟彬来了电报,电文是:“沙春雷负伤住院已愈,嘱他给家写信,勿念。”

听到“负伤住院”几个字,桂香顿时哭成个泪人儿,马上要沙金带她去新疆看望。沙金再三用“已愈”两字安慰,桂香还是不听,说:“娃娃受了伤,跟前没个人,咋熬呢?”说完又哭。

沙金说:“他是部队的人,负了伤,部队肯定派人照顾。再说,啥情况也没弄清就糊里颠东地往新疆跑,不是太冒失了吗?”

“可也不能这么死等呀?”

“我估计春雷很快就要来信,来信再说。”桂香只是哭,不再催着走新疆。

沙春雷来信了,信很短,只简单地说了他腿部受伤住院,现已出院以及被安排在芳草地劳改农场给看押犯人的战友做饭等,让家里放心,没说他受伤的原因、伤势轻重、治疗过程、有没有后遗症等,字里行间透着灰心和沮丧。桂香又哭了,沙金忧心如焚,恨不得马上飞到儿子身边,看个明白,问个究竟。但是,秋收马上开始,已经成熟的庄稼要收割;水泥厂扩建到了关键时期,好多文件要他撰写;自己的工资关系办理在即,不能半途而废。更为重要的是,在没完全弄清儿子伤势的情况下,贸然赴疆,有没有必要,有什么后果?他既劝桂香,也劝自己,等问清情况再作决定。但桂香不管其他,只想尽快见到儿子。他给儿子去了一封长信,在多方开导之余,让下次来信时说清伤情及治疗情况。发出这封信,他一边忙着公事私事,一边焦虑地等待。

儿子回信了,从语气到内容都比上次“阳光”了些。信里说:

“我是在攀登训练时被上面摔下来的战友砸伤的,左膝前交叉韧带撕裂,住院一个月,手术连接,但不成功。医生说等恢复一段时间二次手术,但又说如果恢复得好,也可以不二次手术,二次手术不一定成功,还要再受一次疼痛,我的意思是观察一段时间再定。住院期间,中队派一个战友看护我,给我做手术的湘医生对我挺好,单飞和其他战友也经常过来看我。但我还是很想家……出院后,除伤腿的大腿比右腿细了点、下蹲时小腿肚不能完全和大腿贴近外,走路一点也不瘸,和原来一模一样。领导为了照顾我,让我到离市区一百多里的芳草地给战友做饭。这是一个劳改农场,有一个排的战友看押犯人,每天三顿饭,由我和另一个战友做,活不算重。听中队长说,在部队负伤可以评残,只要评上伤残军人,退伍后就能享受政府照顾。但他又说,这事他们说了不算,得由总队决定,能批准的很少,要想办成,就得找人,或者家里来人协助。中队长既是为我好,也是推卸责任。我的意思是现在离退伍还有几个月时间,不能说得太早,等到退伍前一个月,我先提出申请,看他们办不办,如果不办,就麻烦爸爸来一趟。反正现在又考不成警校,也当不了班长,没什么顾忌。左继贫那里我已经去信,说明我负伤的情况,她来信说,‘你就是残废了,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她要来新疆看我,我没让来。我已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也有了面对现实的心理准备,请爸爸妈妈不要为我过多担心。”

沙金跟桂香商定,只要沙春雷需要他们去,他们就马上去新疆。

秋收结束后,沙金去县民政局咨询国家对革命伤残军人的政策,工作人员说,中央军委有新规定,凡是被评为三等以上伤残军人的,农村户口的可以转为城镇户口,安排工作,同时按规定享受有关照顾。沙金想,别的不说,只要能转户招工,伤残证就值得一办。在后来给沙春雷的信里,除了让儿子注意伤肢功能恢复和坚持看书学习外,嘱咐最多的还是让他提前弄清评残程序,为正式申请评残作好准备。

这天,沙金下班回家路过供销社食品门市部,左继贫在门口喊他“沙叔叔”,他下了车子,来到左继贫跟前,问有啥事。左继贫红着脸说:“听说你们要去新疆,我也想去。”

沙金感到非常突然,儿子跟她的婚姻关系没有确定,左治中又极力阻挠,让她和他们一起去新疆,不是找着挨左治中的骂吗?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是打算去新疆,还没定下来。你好好上班,不要挂念他,我们如果真的走新疆,一定把你的意思带到。”

左继贫说:“我不过是没出过远门,不然的话,早一个人走了。”

沙金见左继贫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说:“我们去的主要目的是办事,十天八天回不来,你去的时间长了,社里不允许。我看你还是不去为好,有啥事在信上说说。沙春雷最多待上4个月就退伍了。”

左继贫说:“那我就不去了。”停了一下又说,“你们走的时候给我说一声,把我给他打的毛衣带上。”

“行,如果走,一定给你吭气。”

回到家里,沙金向桂香说了碰见左继贫的事,桂香说:“她一个人去还差不多,和我们一搭里去,叫左治中知道了,不指着眼窝子骂我们。”

沙金说:“我已经给她说了,她答应不去了。叫我们走的时候给她吭个气,把她给春雷打的毛衣带上。”

桂香说:“那倒行。唉!现在的丫头就是出头,我们找对象的时候,有一回你想拉我的手,气得我咽喉子冒烟呢,差点骂你是流氓。”

“现在改革开放了,还能跟那时候比?”

桂香说:“我看这两个人是棒也打不开了,等春雷回来,请上个人到左家提亲,给那个直脖子狼抹抹面子。”

沙金说:“亲肯定要提,就怕左治中不转脖子。”又说,“我想好了,他要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我们就给丫头做工作,叫两个人到政府登记去,反正我们把礼习走到了。不过春雷一回来先不要说这个事,等把户口转了、工作闹稳了再慢慢说。她要造下是我们家的媳妇,迟早跑不掉。”

“你说的这个话我信呢。我那会子老想找个当兵的、当工人的,谁知道转来转去,还是转到你们家了。”

“千里姻缘一线牵嘛!”

眼看到了9月底,还不见沙春雷通知家里去人,沙金有些着急。就在他准备到邮电所发电报时,沙春雷来了电报,电文只有一句:“请于10月初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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