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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社教早施绸缪策

时间:2022-07-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5月2日早上,大队干部开完碰头会,翁河把发展新团员的计划名单交给隋书记,请他审查。前不久,大队召开扫盲工作总结大会,四队被评为先进集体,沙金被评为先进个人,奖状就是他亲手发的。隋书记名叫隋凤山,今年32岁,中等个儿,不胖不瘦,说话的时候上眼皮总爱往下卡。挖沟的人早晚在家吃饭,中午由生产队集体做饭并送到工地。地下水位大大降低,生产条件明显改善。在进行这些工作的过程中,大队和生产队干部难免对社员采取一

第七章 闻社教早施绸缪策 为理想不改痴迷心

出门观天色,进门观眼色。

人怕伤心,树怕剥皮。

转眼又是翻过年5月。5月,是一年中农活最杂最

忙的月份:小麦打药灭虫,胡麻、甜菜、高粱等薅草定苗、追肥灌水,稻田翻犁平整、打埂送粪、挖渠育秧……队里除了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和不能干活的娃娃,几乎人人下地,家家锁门。5月,是革命纪念日较多的月份,但对农民来说,这些节日似乎与他们无关,尤其是“五一国际劳动节”,更是名副其实的“劳动节”。只有“五四青年节”稍微不同,各大队团支部在节日前夕或节日当天召开团员青年会,听报告,唱歌子,发展新团员,举行宣誓仪式,使青年们真正感受到节日的愉快。

5月2日早上,大队干部开完碰头会,翁河把发展新团员的计划名单交给隋书记,请他审查。隋书记接过名单看了一遍,用指头指着沙金的名字说:“这个人……”

翁河急忙说:“四队团员太少、团小组不健全,青年活动搞不起来,沙金热心青年工作,但不是团员。”

对沙金在四队的表现,隋书记十分清楚,袁会计也不止一次地对他说,沙金会计业务进步快,是个好苗子。前不久,大队召开扫盲工作总结大会,四队被评为先进集体,沙金被评为先进个人,奖状就是他亲手发的。他承认沙金是个人才,应该培养,但一想到沙金的另一面,又打消了培养的念头,对翁河说:“要说沙金本人,工作热心,表现不错,但是他家里那些啰里啰唆的事……”隋书记停了一下,想找个合适的字眼表达后面的意思,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只好说,“先培养吧,以后看情况再说。”最后又补充说,“但是,还是先考虑贫下中农子女。”说完掏出圆珠笔,把沙金的名字从名单上画掉。

翁河的良愿落空了。他原想,趁隋书记对沙金印象好的时候,把沙金的入团问题解决了,既达到帮助、提携老同学的目的,又解决四队团小组成立不起来的困难,同时为团支部增加一名热心能干的干部。没想到隋书记表了这样一个态,心里实在想不通:你既然能让沙金当会计,当扫盲教员,还给他发奖状,为什么不同意他入团?就算他家是富裕中农,但属于团结对象,他父亲有点历史问题,也早已做过结论,现在是普通社员。更重要的是,沙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从小受党的培养教育,和家庭成分有多大关系?

然而,隋书记有自己的想法。

隋书记名叫隋凤山,今年32岁,中等个儿,不胖不瘦,说话的时候上眼皮总爱往下卡。他手指短而粗,骨节很大,是从小捏锹把的结果。自从学会抽烟以来,也模仿上级干部的样子,用拇指和中指夹住烟,腾出食指弹去烟灰。由于手指不太灵巧,常常把整支香烟弹掉到地上。他说话喜欢用“但是”一词,有时用得对,多数情况下用得多余。他说话爱激动,喜欢做手势,有时说得脸红脖子粗,白沫子乱飞。他原是吃皇粮的工人,后来精简回家。他家在高台桥大队,爱人在宝西大队卫生所。在高台桥大队和宝西大队是一个管理区的时候,他是管理区主任。管理区撤销后,高台桥和宝西分为两个大队,他担任宝西大队党支部书记。刚接任时,宝西大队存在两大问题:一是人缺口粮畜缺草料,一是土地受浸粮食减产。第一个问题是全社全县全省甚至全国性的,因为当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第二个问题却是宝西和邻近大队独有的。

两年前,国家为了开发骏马山东麓的河成老阶地并解决部分县社灌水困难,在老阶地东部边沿开挖了一条大干渠——丰收渠。老阶地比金河平原高出十几米,丰收渠就像一条“天河”高悬在平原上面。宝西大队距丰收渠只有二三里,尽管在宝西大队和丰收渠之间还有一条李王渠,但“马跑十里一身汗,水浸十里看不见”,丰收渠的浸水还是给附近大队带来了危害,宝西大队尤其严重。原本旱涝保收的“麻、烟、菜田”全部变成“夏天水汪汪,冬天白茫茫”、“种一葫芦打一瓢”的低洼盐碱地,加上国家高征购,缺粮情况比其他地方更严重。有的社员说丰收渠是“减产渠”。

解决这个问题有两个办法,一是丰收渠停水或国家投资治理浸水,一是自力更生开沟排水。在当时条件下,采取前一个办法显然不可能:丰收渠灌区生产的粮食比受浸社队减产的粮食多得多,不可能停水;国家财政困难,拿不出钱来解决渠道浸水这类小问题。采取后一个办法也存在巨大困难,社员们饿得扶着墙走路,哪有力气挖大沟?在这种情况下,摆在宝西大队面前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听天由命,继续受浸、继续挨饿;要么咬紧牙关,开沟排水,改变生产条件。隋凤山和大队党支部选择了后者,这是公社党委的期望,也是他到宝西任职的初衷。

为了把党支部的决心变成全大队干部社员的决心和行动,他从两个方面展开了工作:一方面召开各种会议,向大家摆情况、找根源、指出路,激发战胜困难,改变现状的热情,并在这个基础上制定了开沟排水方案。一方面请示公社,动用了一部分集体储备粮,作为挖沟社员的补助粮,并保证今后补上。

这年秋天,粮食一上场,全大队劳动力兵分两路:强壮劳力由队长带领,集中到大队挖沟,老弱病残留在队里打场积肥。挖沟的人早晚在家吃饭,中午由生产队集体做饭并送到工地。隋凤山亲临工地,勘定线路,调度分工,验收质量。

这是一场十分艰苦的硬仗!人们拖着浮肿的双腿,凭着一把铁锹两只手,在本来没有排水沟的洼地上开出一条条口宽七米、底宽一米五、深度一米五的排水沟。更为困难的是,每当挖到半米深的地方,沟里就开始出水,再往下,便是又黏又稠的胶泥。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能勉强用铁锹直接把胶泥扔上岸,身单力薄的人只能用背篼背,他们的脊背和裤子全被泥水淋湿。

气温渐渐下降,地面开始结冰,为了争取时间,完成当年挖沟计划,大队决定继续干,直到冻得挖不动为止。有一天,排水沟要通过一片浅水湖。社员们见湖面上结了冰碴子,怯冷不敢下去,蹲在干处等冰化。隋凤山看到这个情况,二话没说,扒了鞋,挽起裤腿,从社员手里要过一把铁锹,下到冰冷的水里挥锹就挖。队长和社员们一看大队书记这样,再不好意思蹲着,纷纷跳下水干起来。

第二年春天,大地还没完全解冻,大队的挖沟队伍又上了工地。遇到冻土层厚的地方,人们用洋镐刨,杠子橇,把冻土块抬上或抱上沟岸。

就这样,经过两个冬春的苦干,四条横贯全大队的排水沟终于挖成。地下水位大大降低,生产条件明显改善。“水是命,肥是劲”,大队又不失时机地掀起积肥造肥热潮。集体个人齐动员,家肥外肥一起抓。垫畜圈,集杂粪,烧地垒,拆火炕,刨老墙,铺细沙,种绿肥,拔蒿子,掏城粪,拉羊粪,买化肥……千方百计,广开肥源。使每亩地的施肥量达到基肥(农家肥)30车,种肥(鸡粪掺羊粪)4大斗,追肥(化肥)25斤。

在进行这些工作的过程中,大队和生产队干部难免对社员采取一些强硬措施,出现强迫命令作风。隋凤山也常常自我反省,觉得对社员过于严酷。可一想如不这样,全大队的生产条件啥时候才能改善,社员的肚子啥时候才能吃饱?又觉得“严”得应该。作为广大社员来说,一开始,对隋凤山等人的强迫命令非常反感,在背后骂隋凤山是“黑蝎子”“国民党作风”等。但看到挖沟有了效果,粮食开始增产,又转而称赞大队的决策正确,说隋凤山是个“干家子”。

宝西大队的巨大变化,引起了上级的重视,认为这是一个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典型,应该总结推广。县、社领导来了,有关部门的专家来了,新闻记者来了,一时间,大队部院子里小车不断,特别红火。

对群众的赞誉和上级的表扬,隋凤山既有经过奋战取得胜利的成就感,又有再接再厉继续苦干的使命感,也有树大招风、不进则退的危机感。一句话,今后说话做事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前几天,公社党委传达了中央关于农村工作的一个最新文件,把农村的阶级斗争情况说得非常严重,决定在农村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很多人在私下议论,这次运动比土改运动还要厉害,运动的重点是解决领导权和干部“四不清”问题。有人从外地亲戚来信中得知,那里搞“社教”试点时,所有干部都挨了整,有的被戴了“帽子”,个别的甚至自杀!这不能不引起隋凤山的高度警惕。

他年龄虽然不大,但已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运动员”。在十几年从政生涯中,几乎经历了解放以后的所有政治运动。在这些运动中,有时他整人,有时人整他,总的下来,挨整次数多于整人次数。虽然受了不少委屈,但都有惊无险。他只上过初小,但对“看风使舵”“随机应变”“好汉不吃眼前亏”等箴言古训理解很深。他善于从历次运动中总结自己和别人的反面经验,如“运动初期拍手叫好,运动中期深刻检讨,运动后期假装躺倒”等。就这样,起起落落,磕磕绊绊,总算熬到今天这个职位。现在,一场大的政治运动即将来临,在这个重要关头,如果同意一个非贫下中农家庭出身、父亲有历史问题的人入团,运动来了,给他扣个“阶级路线不清”“走中农路线”的帽子,岂不自讨苦吃。

他见翁河站着不走,估计是对他画掉沙金的名字不理解,说:“这个事就这么定了,你不要思思一千想想八百了!”

翁河尽管想不通,但团的九大强调的“党的领导是团的生命线”的原则必须遵循。既然党支部书记不同意沙金入团,他怎敢固执己见?于是怀着失望的心情离开隋凤山。

翁河就这么个人,说话不急不躁,做事有条不紊,走路不慌不忙,待人诚恳和气,就连写的字也规矩圆润。社员们都说他待人四海,没架子。但有一点不太赢人:在领导面前唯唯诺诺,在大是大非面前不敢坚持原则。隋凤山不止一次指出他这个缺点,他也暗下决心改正,可就是改不掉。现在,他再次尝到这个缺点带来的后果:沙金入不了团,四队报来的另一个接收对象胖丫怎么办?胖丫的表现不如沙金,如果发展胖丫,不发展沙金,别人有看法,沙金有想法;如果两个人都不接收,单忠和四队的团员青年又不答应。唉,有啥办法,谁叫自己生了这么个坦性子!

团支部委员会如期举行。翁河在介绍新团员接收名单时谈了他对四队两个培养对象的看法,也传达了隋凤山的指示。左治中已是团支部委员,觉得这是报复沙金的好机会,在翁河讲话后第一个发言。他完全拥护隋书记的指示,同意优先接收贫下中农青年入团。他没提沙金和胖丫的名字,但谁都听得出他的倾向。最后,支委会根据多数委员意见,决定接收除沙金之外的8名青年入团,提交团员大会通过。

为了防止四队两个团员在会上乱喊,翁河有意识地把团员大会放在晚上。四队的两个团员都是女的,一个是王秀芝,一个是单存福的媳妇,他们都有小孩,几次晚上开团员会都请了假。可翁河估计错了,四队的两个女团员不但参加了会议,还在会议即将结束时要求发言。翁河一看情况不妙,立即宣布散会。

翁河说:“你们不要乱喊,我慢慢给你们说。”他咽了一口唾沫说,“沙金刚参加工作,多培养一段时间有好处。”

“培养,培养,再培养胡子都长到腔子上了!”胖丫说。

王秀芝硬邦邦地说,“看样子,我们两个人给你说的话你都就了米汤(1)了!”

“咋能就了米汤?”翁河知道王秀芝说的是上次他去四队时王秀芝和单存福的媳妇嘱咐他一定要让沙金入团的话,说,“你们的话仅仅代表个人意见,沙金能不能入团是组织考虑的事。你们要遵守组织纪律,不能在外面乱说。”

三个女团员愤愤离去。

翁河锁好大队会议室的门,摸黑回家,一路上心情很不平静。他既为三个女团员朴实真挚的感情和仗义执言的精神所感动,又为沙金未能入团而难过,也为自己怯懦软弱的性格而惭愧。现在木已成舟,唯一能做的就是抽空跟沙金谈谈。

沙金很快从胖丫那里知道他没被吸收入团的消息,感到既意外又难过。意外的是大家都认为是十拿九稳的事却“黄了”,难过的是本队的团员和青年推荐他入团、大队团支部已经征求了包括单忠在内的有关人员意见,还跟他谈了话,折腾了半天却没吸收,太丢人!

他仔细回忆了他回乡以后的全部表现,觉得除了跟单忠闹仗和“顶缸”赔驴两件事,再没出过什么差池。和单忠闹仗的事,双方早已谅解并成了同事;死驴的事也做了妥善处理。那么是什么原因影响他入团?他忽然想起胖丫说的一句话:“团员会上根本就没提你的名字。”就是说,支委会上就没通过。支委会为什么没通过?是翁河没有尽力,还是阻力太大?翁河在他入团的问题上一直很热心,不会不尽力,那就是阻力太大。这些“阻力”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当“阻力”?

在后来的十几天里,他尽量往好处想,尽量有意识地克制情绪,以免给人留下“经不起考验”的印象,但低落的情绪还是自觉不自觉地反映到工作中来:有一天晚上,他感到困乏,没去文化室,直到胖丫来叫才去。这个月的会计报表已经做好,却懒得往大队送。

这天,翁河以检查文化室的名义来找沙金,在没见到沙金前,先向单忠了解了四队最近的青年工作和沙金的表现。单忠正忙着生产上的事,不想跟翁河详谈。但出于对大队干部的尊重,还是应付了几句,说:“青年工作搞着呢,我们胖丫天天晚夕饭碗一撂就往文化室跑了。沙金嘛……也没听见个啥,就是不太欢乐。哦,对了,”单忠突然想起什么,说,“那天晚夕胖丫从大队开会回来,好像在骂左治中,说左治中背后捣鬼,把沙金的团员捣掉了。沙金是不是没入上团?”

“没入上。”翁河嘴慢慢地说,“可小左没说啥呀。”

“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呀,给个芨芨就当拐棍拄。入个团嘛,又不是当县委书记,抠上那么死干啥?沙金在我们队上也顶了大事,给闹上个团员,叫喜喜欢欢地干去,何必闹得乌眉带愁的?”

“嗨,单队长,你不知道原因唦。”翁河想给单忠解释,又见他忙着要走,就转变话头,“你先忙吧,我找沙金谈谈,闲了再跟你说。”

单忠巴不得翁河快走,说:“行行行,他在田里干营生呢,我把他使回来,你好好给他说说,下回给入上算img16了。”

翁河万没料到,沙金的团没入上,不仅本人有情绪,还引起其他一些人的不满,甚至出现了影响团结的闲话,必须尽快跟沙金谈话,让他消除误解,并通过他做好其他人的工作。

沙金从地里回来了,翁河和他一起来到文化室。

翁河一边漫无目的地翻着书籍,一边问些工作上的事。俩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提入团的事。过了一会儿,还是翁河打破僵局,问:“这次没接收你入团,你有啥想法?”

沙金毫不隐讳地说:“想法没有,就是觉得臊毛。”

“觉得臊毛就是一种想法。我们是老同学,就把实话告诉你。”他停了一下说,“这次没吸收你,主要是考虑了你的家庭成分。”

“家庭成分,家庭成分咋啦?我家是富裕中农,团结对象呀?”

“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正因为是团结对象,才要比依靠对象多考验一段时间。”

“这么说,我入团是‘李双双离婚——没喜旺(希望)’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说考验时间要长点,没说你入团没希望。”翁河想了想又说,“家庭出身是给人打烙印的,‘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只要你工作不松劲,和从前一样干,总有一天会进入团的大门。我想你总不会因这么点小小的挫折就放弃原来的理想吧?”

沙金觉得,翁河的话虽然都是报纸杂志上的套话,却说出了他这次不能入团的真正原因:家庭成分。他不明白,现在都公社化了,家家靠工分吃饭,穷富都差不多,还讲什么成分?即使讲成分,也是父辈们的事,与他这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有啥相干?土改定成分的时候,他才三四岁,懂个啥?上学以后,戴的是红领巾,唱的是《东方红》,受的是党的教育,家庭对他有多大影响?现在当了生产队会计,干的是为人民服务的工作,有什么“成分”可言?至于“烙印”一说,更不能接受:只见过从牧区买来的牲口胯子上用烙铁烙出的烙印,那是为了区分辨认;作为高级动物的人,难道也要打上这种烙印?当然,翁河也说出一个让他感动的词:理想。自从上学以后,特别是上初中以后,就立定一个志向,多学本领,长大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走上社会后,在党团组织的教育下,这种朴素思想又升华为“做一个为大多数人谋利益的人”。为了实现这个理想,眼前这点挫折算得了什么?于是说:“你的话我明白,你不要过于为我的事为难,我不会消极,我干工作的目的不是为了入团。”

对沙金这个表态,翁河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沙金将会继续做好工作,担心的是他把工作和入团对立起来,说:“干工作是为了革命,入团也是为了革命,不能把它们对立起来。你要在努力做好工作的前提下争取早日入团,这样一来,工作才能干得更好。”

这又是一句让沙金费解的话:照这样说,不入团的人就干不好工作?他心里这样想,嘴里却没说,只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我明白。”

翁河见沙金对他的话一时不能完全理解,打算以后找机会再谈,于是嘱咐几句,到其他队去了。

翁河走后,沙金把泥台上被青年们拉乱了的书籍报刊整理好,准备锁上门到地里干活。正要出门,袁会计来了。沙金笑着迎上去说:“今天是咋回事,‘刚走个悟空,又来个姓孙的’!”袁会计一边放自行车一边说:“听说你的文化室闹得红火得很,来参观参观。”

沙金想,袁会计是本队人,对文化室的情况清清楚楚,怎么说这种话?是不是嫌我只顾文化室,放松了会计工作?对了,他肯定是来催报表的,说:“红火啥呢,还不是为了让年轻人热闹热闹。”说着搬把凳子让袁会计坐。

袁会计说:“不坐了,给你说个事,说完还走其他队。”

沙金看着袁会计,不知他要说什么事。袁会计说:“明天上午,你带上铺盖和10天的口粮,到公社信用社参加会计训练班。”

一听是这事,沙金才放了心,说:“现在生产这么忙,办什么训练班?”

袁会计说:“人都这么说,可县上非叫办。不过这个事也怨公社,县上早叫办,公社老说忙,一直拖。这回把县上惹气了,非叫现在办,结果把20天的训练班压缩成10天。”

沙金问:“这个事单队长知道不知道?”

袁会计说:“知道,我刚才已经给他说了。”说着坐下来,点了一支烟,一边吸一边问,“你这个月的报表咋没报?”

沙金说:“做出来了,就准备报。”他有点脸红。

“不是那么回事吧?”袁会计的小眼睛聚成个小黑点,盯着沙金的脸,将信将疑地笑道,“听说你最近闹情绪呢?”

“没有,没有。”沙金急忙否认,又说,“好没无故的,闹啥情绪?”

“你别哄我,我啥事不知道?”袁会计说,“不就是入个团嘛,那算个啥事?没个早有个迟,只愁你把‘经’念不下。”他说的‘念经’,是人们对阴阳道士的揶揄:“只要你把经念下,别愁没有供养。”“供养”是做供品的馒头,阴阳道士念完经后要把这些馒头全部带走。时间一长,便把这句话概括为给别人做出承诺或宽心的代语。

沙金说:“话是那么说,可人心里……”

袁会计说:“这号事,可遇而不可求,你越撵得紧,它越趔得远。你把它看淡了,甚至不想了,它自己找上门来呢。”

沙金带笑着说:“你净说笑话,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

袁会计说:“你才过了几个二月二,吃了几回炒蚕豆?不信我们志验着看。”停了停又说,“我说这个话,不是拉你的后腿。你还小呢,好好把会计业务学精通,把工作干到前头,入团的事叫组织考虑去。怕的是你死钻牛角,整天愁眉苦脸的,别人还说你经不起考验!”

袁会计话虽不多,也没什么大道理,却一下子说到沙金心上:是呀,这几天我确实把情绪带在脸上,这样下去多危险!他心里豁亮了,情绪也好了点,改变话头问:“我们大队还有谁去。”

“就你们几个新手。”

“你去不去?”

“我有事呢,去不了。”

“你不去,人家能……”

袁会计大笑起来:“你呀,‘正愁的不愁,愁的内官子没img17’,你们的名单早就报上去了,只要你说了自己的名字,人家就知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去,我们遇到具体问题找谁?”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有啥问题直接问老师,比问我还顶事。”

“唉!这么远的路,还要背铺盖带口粮。”沙金为难地说。

袁会计这才想起沙金的自行车卖了,说:“明天大队羊场的车到供销社卖羊毛,你早起把铺盖和口粮背到大队,叫他们给你带到街上。再瞅个骑车子的人,把你捎了去。”说完骑上车子走了。

刚走不远,又跳下车子喊了一声。

【注释】

(1)就了米汤:米汤,粥;就了米汤,做了下饭菜,意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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