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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尼族与贝币

时间:2022-03-0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关于哈尼族历史上以贝为币的情况,多见于元明清时期的文献记载。哈尼族也使用这一货币单位,这说明,元代以后,哈尼族已与云南内地在经济、文化方面有了更紧密的联系。又哈尼族重男性世系,其遗产只传给男性子孙,故临死之时“嘱其子”可取用一部分窖中所藏贝币。关于哈尼族历史上以贝为币的情况,还可以从一些长期流传下来的口碑资料中得到证实。哈尼族用海贝作为货币始于何时?
哈尼族与贝币_杨寿川学术文选

早在古代,世界上不少民族都用海贝来做商品交换的媒介,特别是在非洲和亚洲的许多国家,使用贝币的情况更为普遍。[1]据我国古代史籍记载,今印度、缅甸、孟加拉、泰国、老挝等南亚和东南亚诸国,历史上都曾经以海贝作货币,“流通行使”[2]。据国外报纸报道,太平洋所罗门群岛中劳拉齐小岛上的土著居民,许多世纪以来,都用贝壳作为货币,至今仍沿用未改。

哈尼族用海贝作货币

在云南2000多年使用贝币的漫长岁月中,除汉族以外,尚有今天的白族、傣族、哈尼族等的先民也使用贝币。关于哈尼族历史上以贝为币的情况,多见于元明清时期的文献记载。成书于元成宗大德五年(1301年)的李京所著《云南志略·诸夷风俗》中这样写道:“斡尼蛮,在临安西南五百里,巢居山林,据险。家有积贝,以一百二十索为窖,藏之地中。将死,则嘱之曰‘我平时藏若干,汝可取几处,余者勿动,我来生用。’”明代著名学者顾炎武在其《天下郡国利病书》卷111“云南”条中也写道:哈尼族“勤生啬用,积贝一百二十束为一窖。死则嘱其子:‘我生平藏贝若干矣,汝取某处窖中,余留为来生用’”。成书于清康熙、雍正之世的《古今图书集成》第1519卷《云南土司部·临安府部·窝泥考》也一字不漏地抄录了顾炎武的上引记载。上述史料说明:(一)元明清三代,哈尼族均用海贝作货币。当时,哈尼族地区民间交易使用贝币,除维持俭朴的生活之外,一些人家尚有节余,并将积蓄下来的贝币,以120索(即9600枚)为一窖,埋入地下,用作遗产留给子嗣和作为“来生之用”。于此,海贝所具有的价值尺度、流通手段和贮藏手段的货币职能,均一一体现出来。(二)“一百二十索(或作‘束’)为一窖”,这里的“索”为内地的货币单位,即上引《云南志略》:“以一为庄,四庄为手,四手为苗,五苗为索”。哈尼族也使用这一货币单位,这说明,元代以后,哈尼族已与云南内地在经济文化方面有了更紧密的联系。(三)哈尼族有勤俭积储的传统。他们生前勤劳啬用,有所节余,即窖藏于地下。这种观念一直流传下来。哈尼族学者毛佑全写道:直至新中国成立前哈尼族居民“多将微薄的积累转换成银锭或银元,盛于土罐埋入地下。或砌于房屋土基墙内……”[6]哈尼族信奉神灵,相信灵魂不死,还会复生,故所藏之贝币,要留下一部分作转世“来生之用”。又哈尼族重男性世系,其遗产只传给男性子孙,故临死之时“嘱其子”可取用一部分窖中所藏贝币。

关于哈尼族历史上以贝为币的情况,还可以从一些长期流传下来的口碑资料中得到证实。在《斯批黑遮》这部哈尼族的殡葬祭词中,有不少关于“贝”“贝壳”的记录。例如:“竹筒里装贝壳,里边还有金银五谷种”,“金子带着走,银子贝壳要拿去”,“有洪阿出的金和银,还有金银般贵的贝壳”,“金花银花开进家里来,贝花开进家里来”等。[7]从这些长期流传的祭词中可以看到:哈尼族的先民将贝壳视为与金、银同等贵重的财富,一再将贝和贝壳与金、银这两种“天然的贵金属货币”相提并论。这说明,在哈尼族的经济生活中,海贝与金、银一样,都是人们用来进行商品交换的一般等价物即货币。再者,祭词中除金、银、贝外,未言及铜钱以及其他货币,这说明在这些祭词形成的时期,海贝是一种主要的货币,非贵金属的其他货币,尚未进入流通领域。

哈尼族用海贝作为货币始于何时?迄今未见于文献记载,更无考古发现证实,故不能妄加断言。然而,根据唐宋时期,哈尼族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水平以及哈尼族同云南境内“腹地”政治、经济关系的日益密切,我们可以推知:大约在南诏晚期,即9世纪前后,一些发展较快的哈尼族地区,已经结束了漫长的物物交换的历史,而跨入了用海贝作货币的阶段。

哈尼族用海贝作装饰品

海贝,宛若象牙,玲珑光洁,通体圆滑,背面有的呈淡紫色,有的有一黄圈,其晶莹美观不在珠玉之下。因此之故,在海贝作为货币流通的过程中,尤其是在它退出流通之后,包括哈尼族在内的一些少数民族都喜欢把它用作装饰品。

哈尼族用海贝作祭品

哈尼族不仅用海贝作货币和装饰品,而且还用海贝作祭品来占卜吉凶。哈尼族先民的迁徙史诗《哈尼阿培聪坡坡》对此提供了证明。该史诗的《惹罗普楚》篇里有这样的诗句:

选寨基是大事情,

不是高能不能当。

先祖推举了西斗做头人,

希望他献出智慧与力量。

西斗拿出三颗贝壳,

用来占卜凶险吉祥:

一颗是子孙繁衍的预兆,

一颗代表禾苗茁壮,

一颗象征着六畜兴旺,

贝壳寄托着哈尼的愿望。

贝壳立下一天,

大风没把它刮倒;

贝壳立下两天,

大雨没把它冲歪;

三天早上公鸡还没啼叫,

西斗头人来到贝壳旁:

昨夜老虎咬翻百只马鹿,

哈尼的贝壳安然无恙。

尊敬的阿波阿匹(阿爷、阿奶),

亲亲的兄弟姐妹,

寨基选在这里,

哈尼的子孙会好,

哈尼的六畜会多,

哈尼的庄稼会旺。[22]

哈尼族的先民原来分布在今四川大渡河南岸及雅砻江以东的沼泽地带以及安宁河流域,后来逐渐向南迁徙,最后到达今云南境内的哀牢山与蒙乐山之间的广大地区。[23]在不断南迁的过程中,哈尼族中的一支来到了一个称为“诺马阿美”的地方。这里宽平无边,山青、水甜,便于开辟“大田”,于是“哈尼族认作新家园”。根据哈尼族的“古规”,首先要举行“安寨大典”。他们认为,选好寨基,直接关系到子孙繁衍、禾苗茁壮和六畜兴旺。哈尼族信奉神灵,有着强烈的万物有灵的观念。为了选好寨基,在“安寨大典”中,要用贝壳来占卜吉祥与凶险,因为“占卜的贝壳是神灵的嘴,会告诉哈尼天神的意愿”[24]。于是,主持大典的头人将3颗贝壳立放在基石之上,如果3天内不被风雨刮倒、吹歪,就表示吉祥,寨基就可以选在这里。否则就表示凶兆,只能继续迁徙。因此,所谓“安寨大典”实际上是一种祭祀神灵的宗教仪式。在这里,海贝被神化为一种有灵之物,即“神灵的嘴”,它将天神的意愿告诉给哈尼人。实际上,3颗贝所代表的3种意念,正是哈尼族对神灵的一种祈求。这种简朴的祭神活动,大概盛行于哈尼族先民大迁徙的时期。待正式定居下来,特别是到了近代,占卜吉凶已很少用贝壳,而是改用鸡骨、鸡头、鸡蛋、猪肝、米和草等物。占卜这一原始的宗教活动,已成为近代哈尼族日常生活中普遍流行的宗教习俗。大凡栽秧、播种、迁移、盖屋、立柱、婚娶、丧葬、出行等都要事先占卜,以测吉凶、成败与得失。[25]这说明,随着社会生活的日趋多样复杂,哈尼族的原始宗教赋予了新的内容,发生了新的变化。此外,据哈尼族学者李期博先生研究,在哈尼族的招魂与保魂习俗中,有一种称为“者擦”的祭祀活动,主持者莫批使用的祭品,也有“谷子、玉米、荞子、豆子、棉子和贝壳、银子等”[26]。可见,哈尼族以贝为祭的范围是比较广泛的。

综上所述,哈尼族在其历史上,与海贝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在商品交换中,以贝为币;在日常生活中,以贝为饰;在宗教活动中,以贝为祭。纵观我国56个民族,还未见到有哪一个民族,像哈尼族那样在其历史上与海贝有如此密切而深厚的联系。因此,我们认为,海贝对哈尼族来说,既是经济学范畴的一般等价物,又是美学和宗教学范畴的饰物与祭品。

(原载《思想战线》1993年第3期,标题为《哈尼族的贝币文化》,收入本书时,改用现标题。)

【注释】

[1]参见[英]洛德·埃夫伯里《世界钱币简史》,中国金融出版社1991年版,第2页。

[2]石毓符:《中国金融货币史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页。

[3]见拙文《云南用贝作货币的起始时代》,《思想战线》1981年第5期。

[4]王大道:《云南出土货币初探》,《云南文物》第22期。

[5]见拙文《论明清之际云南“废贝行钱”的原因》。

[6]见《哈尼族文化初探》,云南民族出版社1991年版,第196页、176页。

[7]《斯批黑遮》系殡葬祭词,演唱者赵呼础、李七周,译者李期博、米那,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8]尤中:《中国西南民族史》,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笫265-266页。

[9]《元史·地理志》“威楚、开南路”条。

[10]《续蒙自县志》卷三。

[11]《续宏简录》卷四二。

[12]《蛮书》卷七,“云南管内物产”。

[13]见《哈尼阿培聪坡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年版,第53、54、46页。

[14]同上。

[15]《新唐书·南诏传》:“以缯帛及贝交易。”

[16]转引自方国瑜《滇史论丛》(第一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60页。

[17]参见赵汝适《诸蓄志·交趾》,又见僧人无极《贝生赋》。

[18]见《续文献通考·钱币考》。

[19]见《云南腾越州志》。

[20]江应睴:《云南用贝考》,《新亚细亚》1937年第13卷第1期。

[21]江应睴:《云南用贝考》,《新亚细亚》1937年第13卷第l期。

[22]见《哈尼阿培聪坡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年版,第26-27页。

[23]《哈尼族简史》,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8页。

[24]见《哈尼阿培聪坡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年版,第53、54、46页。

[25]见《哈尼族文化初探》,云南民族出版社1991年版,第176、196页。

[26]见《哈尼族招魂与保魂习俗探析》(待刊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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