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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符念咒的求仙秘诀

时间:2022-02-2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因此,修仙还须求仙,以九死不悔的信念和虔诚,感通上仙口授秘诀,下降接引。由上可见,从治病禳灾到致仙降临,书符念咒已成了道教徒求仙的法宝。《洞神八帝元变经》所载禹步图整顿一新的斋醮仪法,以一套繁琐的程序,为书符念咒提供了非常神秘的气氛。书符念咒广为流行,到隋唐时蔚为大观,并相应产生以下两个特点:其一是功用更神秘化。
书符念咒的求仙秘诀_中国游仙文化

第三节 书符念咒的求仙秘诀

内养外炼还被道教徒改造成通神致仙的工具。在道教徒看来,游仙能否游到仙国,法术能否法力无边,都有赖于坚定的神仙信仰,心诚则灵。因此,修仙还须求仙,以九死不悔的信念和虔诚,感通上仙口授秘诀,下降接引。寇谦之《老君音诵戒经》就说,“长生至道,仙圣相传,口诀授要,不载于文籍”,只有“斋功念定通神”,才能“招致乘风驾龙,仙官临顾,接而升腾”,而炼服养生只能保证“除病寿终”,所以“诸欲修学长生之人,好共寻诸《诵戒》,建功香火,斋练功成,感彻之后,长生可克”。

虔诚,被道教徒看成是沟通神仙的桥梁,它本身看不见,摸不着,需要外化为具体的行为,这种行为形成系统,就是所谓的斋醮科仪,上面提到的“斋功”、“香火”即属此列。它们既是被神仙用来衡量求仙者心诚与否的标准,也是求仙者感通神仙的工具,是他们起家和当家的本事。

这种行为系统就其根本性的上源而言,是从原始宗教那儿继承过来的,所以大多带有浓厚的巫术色彩。巫是人类历史上最早与神打交道的人,在殷商卜文中,“巫”字像两手捧玉之形,状如事神,《说文》解释说:“能事无形,以舞降神。”神把自己的法力赋予敬事自己的人,遂使巫有了通神的灵验,符咒驱鬼能治病,歌舞祈神能求雨,祭祀告灵能禳灾,成为上古社会最有权威的人物。以后,随社会的进步,巫的地位下降,许多人开始流落民间,并生活维持也成问题。当然,在人类还远远不能战胜自然、主宰自己的时代,巫术作为一种文化现象,遗风犹存,并未湮没殆尽。就拿秦汉间的神仙信仰来说,它仍以一种虚妄的形式,寄托着古人战胜生命的顽强企图。那些寻觅仙药的方士“依于鬼神之事”,自诩有赴海外仙岛交通神仙的本领,实际上就是巫的流裔。

因这样一种关系,道教一开始就将神仙信仰与民间巫术结合起来。汉末社会板荡,战火四起。人们对血雨腥风的生存环境心存厌弃,对朝不保夕的生命现象深感恐惧,这些都促使了巫风的盛行,一时间,召劾百鬼,或符水治病,禁咒禳灾,方士们趁此在民间大显身手,空前活跃起来。如徐登“善为巫术”,赵炳“能为越方”,“时遭兵乱,疾疫大起,二人遇于乌伤溪水之上,遂结言约,共以其术疗病”,一个“禁溪水,水为不流”;一个“禁枯树,树即生荑”。费长房凭符“能医疗众病,鞭笞百鬼,及驱使社公”。寿光侯“能劾百鬼众魅”,人有为魅所病,即“为劾之,得大蛇数丈,死于门外”[38]。早期道教接过这些巫术,用所谓解难济困来争取教众,传播信仰。张角的太平道,就有法师“持九节杖为符祝,叫病人叩头思过,因以符水饮之”;张修的五斗米道也“加施静室,使病者处其中思过”,并有鬼吏“为病者请祷”[39]

魏晋以后,基于神仙信仰有广泛的社会基础,尤其是获得了上层社会的信奉,道教进而把民间流行的粗俗巫术改造为求仙之术,以适应向官方宗教转变的需要。如果选择葛洪作为一个中心点,将前后与他有关联的帛和道和灵宝派作一比较的话,就可以看到这种演变的轨迹。

帛和道托名神仙帛和传教,西晋时由北方传入南方,被称为“俗神祷”。其主要经书是《三皇文》,由九十二枚箓文符箓组成,经葛洪传至南朝。葛洪虽因师言,对它很重视,但据其介绍,那些符箓只是用于召神劾鬼、疗病去灾或除邪辟虎狼等[40]。东晋末,其族孙葛巢甫在家族所传《灵宝经》的基础上,大造经书,由此形成灵宝派。《灵宝经》中的道术及辟邪消灾之功,在后来造的诸经中又有较大发展。如《元始五老赤书玉篇真文天书经》中五篇符咒文字,就被说成是由元始天尊所说、由五帝掌录的“天文”,人按一定方法书写吞服,或佩带在胸前肘后,或安置于五方设坛祭祀,就能伏魔禳灾,甚至还能招致上天五帝诸真仙之气,使人著名仙籍,得成神仙。在《太上诸天灵书度命妙经》中,有五首颂歌组成“度命章”,据说只要诵此,便可招神侍卫,度命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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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永乐宫道观醮乐壁画

时有上清经系,更以书符念咒配合存思守一。其《上清大洞真经三十九章》中认定,只有这两者相配合,就能感通上皇真气祥烟降临,从泥丸宫(脑室)中入镇体内,安神固精,开生门,塞死户,使腑脏之神与外神合为一体,从而治病长存,甚至可致仙官前来接迎,俱升上清仙境。再如除“三尸”,只要念上咒语“日月君水,除我头尸”,“真人水,除我腹中尸”,“日月君水,除我足尸”,体内三尸就可灭尽,人便能削去死籍,上天与仙同游。

由上可见,从治病禳灾到致仙降临,书符念咒已成了道教徒求仙的法宝。到了南朝,道士陆静修对之加以规范化,早期道教中的斋醮法事留有巫术习俗,他将之改造成完善而成熟的宗教仪式,使书符念咒获得了一种展现教徒虔诚的纯粹形式,如为了感通上仙,斋要洁净身心,醮要祈请神 ,等等。因此在他看来,斋醮仪式就是“寻真之门户”,“学道求神仙之人,祈福希庆祚之家,莫不由之”[41]。他还身体力行,建斋设蘸以求仙。尝亲率众道士建“以苦节为功”的涂炭斋,以黄泥涂额,反手自缚,覆卧地上,连做三十六日。这种斋法,若遇上气候恶劣,正如他所说的,“负戴霜露,足冰首泥,时值阴雨,衣裳沾濡,劲风振厉,严寒切饥”,是苦不堪言的,但他强调只要有坚定的信仰,便会“冻身切骨,不觉为寒;崎岖  ,不以为难”[42]。这种自我折磨有类于其他宗教的苦行禁欲,反映出宗教徒狂热的畸形心态,其痴醉沉迷是体现得非常充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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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神八帝元变经》所载禹步图

整顿一新的斋醮仪法,以一套繁琐的程序,为书符念咒提供了非常神秘的气氛。斋醮俗称道场,是道教的崇拜仪式,《无上黄箓大斋立成仪》谓“烧香行道,忏罪谢愆,则谓之斋;延真降圣,乞恩请福,则谓之醮”。在斋醮仪式展开过程中,缭绕的烟雾,摇曳的灯火,缥缈的音乐,伴随着焚香化符,鸣鼓念咒,道士们心醉神迷地步罡踏斗,且舞且唱似乎漫游在瑰丽的神仙世界。书符念咒广为流行,到隋唐时蔚为大观,并相应产生以下两个特点:

其一是功用更神秘化。首先是符文,它用篆体写成,因篆体有云缠烟绕之状,故被说成由道气演化而成,所谓“神符宝箓,其出自然”。道教于此还进一步说,在浑沌之初,因了元始天尊的“化灵应气”,太虚中的“飞玄妙气”就结成龙飞凤舞之章,那是太上神真的灵文,九天众圣的法官,其中排列着众多天仙的名号,用以施法,自然就有“从俗登真,永保生道”的灵验[43]。再看那些五花八门的法箓,各有神异的功能,尤能通达神仙。如三皇部法箓,按唐人的解释,可召制天地万灵百精之神,“道士佩之,化景飞空,出入自然,呼云降雨,役使鬼神,所愿立克,益寿延年,生死获庆,享福无穷”。灵宝部法箓到了唐代,更成了“一切诸神仙莫不佩奉而得长存”的秘宝,佩上它即可“道不离生,神将气化,和理于心,寿齐天地,炼景人真,设身不殁,永劫独存,功齐太虚,德冥自然”[44],其中“老君六甲秘符”更为奇特,符文里附有含影图,只要依图将符书贴于患处,镇身治藏,则百病自除,长生可得。

上清派受到唐皇室的尊奉,该部法箓尤为流行,求仙的符文也特别多。如“太玄河图九星箓”,符文中记载着长生不死之诀;诵咏“招灵致真摄魔箓”,可声达玉帝,发天兵下界摄魔;吞服“上清灵飞六甲箓”,可升入仙境;授受“豁落七元真箓”,能威慑十方,通真达灵,修行九年后飞行上清仙境。承传最久、流布最远的是天师门下的正一盟威法箓,它的一些符文也成了致仙的通行证。如“太上正一三元将军箓”,据说三元将军就是太上三元宫中的三气,也即水、火、神的元精,佩带此符,斋醮时存思三神,三将军就能显形示圣,所主之气降人身中,得益既久便可成仙。还有“太上正一赤官斩邪箓”,吞服此符,能诛剪群魔,济度死厄,使人炼质升天。由上可以看到,道教徒把书符念咒奉作升仙的秘法,在上面寄托了度命成仙、白日飞升的深切希望,符文的求仙功能被人为地放大了。

其二是传授更严密化。首先是规定了严格的阶次。符箓既然有这么大的神通,在道门内当然被视为至宝深受推崇。得道者为了神其功,秘其术,非亲信弟子不肯轻传;即使传授,也得一步一步经受心诚的考验,绝不致一步登天,尽得大法。因此,道教将形形色色的符箓分成高低不同的品位等级,在传授上设置层层阶梯,由此形成了一个系统,所谓“三洞科格自正一至大洞凡七等,箓有一百二十阶”[45]。各个等级的符箓依道功进阶迁授,不得越界超成。凡初欲学道者必先授正一盟威法箓,此为第一等。取得法位后,才可进一步授三洞法箓,初授三皇箓,为洞神法师,此第二等;次授高玄箓,为第三等;再授升玄箓,为第四等。然后,迁授灵宝法箓,其中又有初盟、中盟、大盟三个晋升阶段,得中盟箓为洞玄法师,即第五等;修完三盟,为第六等。最后步入洞真部,习上清法箓,成为得道的大洞法师,可飞升上清仙境。

而上述每一等级中,又分为不同的阶次,如正一法箓有二十四品,又有气箓与治箓之别,前者授受虽是最低级的,不能取得法位,但也要依次修行,循序晋升,并有年限的规定,如初入道时传授的“太上童子一将军箓”须奉四年,升习“十将军箓”三年,再上为“七十五将军箓”二年,“百五十将军箓”一年;“若志行庸愚无长进者,悉又倍年;三倍无功,不知建道,直置而已,都不合迁”[46]

符箓的品位阶次已够繁多,每个等级的传授还有复杂的程序,要遵守一定的仪规,如设坛、烧香、发炉、宣读盟文、师徒画券契,要根据各级传授的《受道历》选择吉日,讲究受仙受灵的传法次序,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程序的复杂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而等级繁多恰又给人攀登仙梯艰难、非心诚不足以成功的印象。道教徒沉浸其中,一次次接受符箓传授,就好像过了一道道考验的关口,一个台级一个台级地接近仙国。正是这似乎是越来越近的希望牢牢地吸引住他们,促使他们在漫长的求仙路上一生奔波,乐此不疲。

如在神仙信仰煽遍朝野的唐代,上上下下都想攀缘书符念咒之道,飞升成仙。那些出入朝廷的上清派名流本就擅长此术,如潘师正尽得其师王远知所授“道门隐诀及符箓”;与他同隐修道的刘道合,为朝廷“作止雨之术,俄而霁朗”。司马承祯又得潘之所传,唐玄宗遣使将其迎入京都,“亲受法箓”,又令玉真公主及朝臣到其修仙的王屋山“修金箓斋”[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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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洞广胜寺祈雨图壁画

专以此术修仙而堪为典型的,则是叶法善。《旧唐书·方伎传》说他出身于一个“自曾祖三代为道士”的家庭,“少传符箓,尤能厌劾鬼神”,不相信炼丹那一套东西。唐高宗广征术士,合炼丹药,他就上言,称“金丹难就,徒费财物,有亏政理,请核其真伪”。为了显示斋醮符咒之术的神功奇效,他在洛阳凌空观设坛醮祭,当时围观如堵,突然有数十人自投火中,旁人惊救,他解释说:“此皆魅病,为吾法所摄耳”,一问,果然如此,遂“悉为禁劾,其病乃愈”。这番擒拿鬼魅的表演把戏,竟迷住了朝野上下。求仙者无不想学这一手自不必说,即朝臣也被慑服,虽有讥其排挤佛法的,但“以其术高,终莫之测”,皇帝也敬之如神,“尽礼问道”。他死后,睿宗还下诏大称其术能“包括秘要,发挥灵符”,他的死当然也被说成“体应中仙,名升上德”了。不仅如此,道教徒还编出了许多传说,说他是神仙下凡,曾在括苍白马山石室中得到三位神人授“正一三五之法”,故“符术神验”。能救人起死回生,又多次冥助朝廷,所以“二京受道箓者,文武中外男女弟子千余人”[48]。故事虽荒诞不经,却多少折射了现实。因为道教徒就是这么看的,符术传自神仙,习术即是求仙,也一定能成仙。再看笔乘所载,那些迹近巫士的道士,如《集异记》中“能书符役鬼,幻化无端”的茅安道,《北梦琐言》中“妙于三戒,尤精云气”的强绅,《玄怪录》中“以妙术广大天下”的叶静能,神通广大如此,其实也都是惑于符咒之术的道教徒渲染出来的。在这种渲染中,道教徒投射了自己的幻想,也倾注了自己的沉迷。

从上述例子可以看出,书符念咒带有较多民间迷信的色彩。它直接从原初巫术脱胎出来,还没有完成脱胎换骨的过程。如果说,炼丹养气在不断吸收传统文化过程中染上了一点君子风度的话,那么它因道教徒过神其事、过分卖力的张扬,反而像是仍停留在原始状态,显得粗俗不堪。唐朝是个喧腾的时代,粗俗的表演尚可在人们若狂似醉的欢叫中凑个热闹。但是宋以后,强盛不再,人由往日的豪气开张,变得冷静内敛起来。尤其是那些重“理”的士夫文人,好讲究尽心养性,而脱略外在声华,在这个时候,书符念咒就不大再能入他们的青眼,如朱熹就指出:“老氏初只是清静无为,却带得长生不死;后来却只说得长生不死一项;如今恰成个巫祝,专只理会厌禳祈祷”[49]。在宋代,士大夫构成当时社会的精英阶层,他们对炼丹修仙已有微词,对书符念咒自然更是鄙夷。内丹养炼崛起于这个时期,就是修仙术的一种自我调整。它以清静的性命双修表示对老子训教的复归,甚至融入禅学的见心明性,果然大奏其效,获得喜欢援禅入儒的士人的青睐,渐渐地在社会上风行开来。

在这种背景下,道教徒不得不对符咒之术作相应更改,在正一、灵宝、上清这三大符箓旧法的基础上,别创神霄雷法、天心正法、清微符法等新法。这些新法有一个最显著的共同点,就是迎合内丹学的潮流,吸收内修之术,以真性的“灵光一点”为书符念咒的要诀。

神霄雷法在这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因而成了人们的宠儿。这种符法创于北宋道士王文卿,本用于求雨祈晴,它认为金木水火土五雷,是由先天祖气化宰的五气激荡而生的,五气在人而言就是五脏之气,人若能内炼成丹,便能“以我元命之神,召彼虚无之神,以我本身之气,合彼虚无之气”;再配以“步罡诀月,秘咒灵符”,即可“运雷霆于掌上,包天地于身中”,交通天地阴阳,求雨则雨,祈晴则晴,“感应速如影响”[50]。而身中的元气只有在真心的主宰下,才能与先天祖气合为一体,随意交感,所以修道者要修心见性,以求在书符念咒时有“灵光一点”的闪现,“咒诀符图妙合心”,此所谓“先天妙道”[51]。求到了这妙道,也就得到了成仙的秘诀,所谓“一点灵光便是符,时人妄费墨和朱。上士得之勤秘守,飞仙也只在工夫”[52]

其他如天心正法强调符咒在于“使内气以合外气,外神以符内神”,清微符法主张以“一点灵光通天彻地”为符法之本[53],都有取于此法,大同小异。还有一种以宣扬“忠孝”著称的净明秘法,以先天净明之心为书符念咒之要,认为求仙不必炼丹,也无须养气,只要正心修身,诚意作符,久而久之,便可“非必长生而长生之性存,死而不昧,列于仙班”[54]。宋元符咒之术就是这样经过道教徒的精心改造,终于再次确立了自己的统治地位。

这种新符法迎合了士大夫和文人的口味,也迷惑了不少帝王。如前所述,鉴于唐朝诸帝服丹中毒的惨痛教训,后世帝王大多不敢重蹈覆辙,但他们又不肯放弃长生成仙的梦想,见靠内丹养炼难以遂愿,遂更多求助于斋醮符咒之术。宋朝太宗、真宗和徽宗都曾大举斋醮,一方面借以神化赵氏皇权,一方面更想尝尝成仙的滋味。徽宗甚至就以为自己是神霄玉清王下凡。当然,这种热情投入背后,都有道教徒的怂恿和蛊惑。他们有办法使皇帝对符箓一派信用不疑,其中重要的原因,即与他们本人的狂热信奉有关。如道士王九被太宗赐姓赵自然,认作本家人;符箓派祖师爷张道陵的子孙执掌龙虎山正一派,被真宗奉为道教正宗;上清茅山派二十五代宗师刘混康、正一派三十代天师张继先,还有王仔昔、林灵素等先后被徽宗宠信,都与其狂热加狂妄、自神其术密切相关。他们的这种投入一定程度迷惑了人生,使其顿生侥 之心,贪婪之意。如那个王九,据说两次梦见神仙,一授其“辟谷之法”,以后唯食生果清泉;一教以“道家符箓”,醒来写以示人,皆不能识,有此神助,故“精修养之术”。再如王仔昔,干脆自己编派曾遇仙人许逊,“得《大洞》、《隐书》豁落七元之法”的故事。林灵素更大言不惭,学了一点神霄雷法,就编造起神霄玉清王的神话;为徽宗祈雨偶有小验,便“假帝诰、天书、云篆,务以欺世惑众”[55],都曾使人深信不疑。

一般信众就不用说了,为了受神霄秘符,拜林灵素为师的人就多达二万。尽管其中不乏奉皇帝命的,或想附骥显贵,但更多的是深信此术之人。正是他们的沉迷,构成了神霄雷法得以风行海内的社会基础。

书符念咒的盛炽,似乎为人们提供了一条成仙的捷径,不用费劲地炼丹合药,不用长期地辟谷食气,只须灵光一点,符咒一求,便能飞升上清,成了许多人坚执不疑的信仰。有这么一则故事,说一个道教徒一心想做神仙,但既不外炼,也不内养,只是从早到晚,一个劲地朝一株枯树叩拜,口中不停念叨着“乞长生”三个字,如此二十八年,无一日辍倦。一朝枯树开出紫花,甘津如蜜,他取来食之,就羽化仙去了[56]。在这里叩拜实际可看成是斋醮之仪,念叨也可当做是符咒之术。这个故事非常形象地传达了斋醮符咒的普及化,以及道教徒每每拿来方便取用,以求成仙的真实情形。

吸收内修思想,讲究真性的义理,使符咒之术风雅了一回。不过,好景不常,到了明清,它风雅的外衣再次剥落,又显露出巫觋的本色。朱明起自民间,对民间宗教迷信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朱元璋一做皇帝,就网罗民间各种神 ,令有司岁时建斋设醮,遍加祭祀,自己身体力行,常祈祷斋戒,并形成皇室的祖制。由于凡有事必斋醮祈祷,一时间内宫被搞得乌烟瘴气。直至崇祯亡国之际,还请正一教张真人在万寿宫建禳妖护国清醮,那真人还真来了劲,煞有介事地行醮如仪,醮毕俯伏坛前,奏云“灾异妖孽,上帝已命北极佑圣真君馘斩收逐矣。国家绵久,万子万孙”[57]。以此哄骗皇帝。此时,斋醮符咒似已不需“灵光一点”的要诀,剩下的只有装神弄鬼的巫术了。嘉靖时得宠的道士,如龙虎山上清宫的邵元节,在万玉山受过符水诀的陶仲文(后被封为“神霄保国宣教高士”,当属神霄派)等,为了讨得皇帝欢心,更把它推到了极致。至于与民间迷信之术合流如蓝道行的扶鸾术、田玉的召鹤术,粗俗不堪,更是等而下之了。

满清皇室有自己的宗教,对汉人的道教信仰及民间迷信非但不感兴趣,而且还有所提防,如敕命正一教“务使异端方术,不得惑乱愚民”[58]。只是为了笼络汉人,才实行既利用又控制的恩威并施政策。所以道教徒不得不有所收敛,即使个别道士得到宠信,也不敢在朝中多加炫言。如正一道士娄近垣曾被一位王爷请到王府询问养生之术,只是谨慎地说:“王今锦衣玉食,即真神仙中人。”[59]到了乾隆时,正一真人失去了入京朝觐的资格,统领符箓三山的正一教等于正式被逐出朝廷,完全流落到了民间。民间需要道教的无外是设斋禳灾,建醮祈福,画符祛病,念咒驱邪,所以符箓派道士无须再硬充风雅,开始完全扮演起粗俗鄙陋的巫士角色来。如《清稗类钞》“方外类”中记载的道士,从郭长彬“游句曲、龙虎山,得五雷法”,金鼎曾与娄近垣“同游龙虎山上清宫,受五雷正法”,到陆微“少受五雷正法,精符箓”,大抵都是以这种面目出现的。他们为人祈雨祷晴,驱魔镇鬼,人们不觉其粗鄙,反而眩感于其“指挥风霆、策役神将”的幻术,传为“历著奇验”,“无不立应”,以为有如此神验灵应,自然是神仙,活着的时候“令人作天际真人想”,死了也是“拂袖白云”,“接轨长春”。

同书还记载粤东有一商贾好学仙,招纳数十方士,见他们的道术时有小验,信之益笃。一日有道士来访,蔽衣破笠,神如孤鹤,一交谈,言多玄远;试之以法,则能“驱役鬼神,呼召风雨”,“握其符,十洲三岛可以梦游”。商贾与诸方士皆骇服,稽首称师,求其传道。道士择日设坛登座,问以为何求仙,都回答说:“如是灵异,非真仙而何?”然道士坚称这只是术而不是道,“道之本旨,清静冲虚而已。章咒符箓,非也;炉火服饵,亦非也。尔所见种种,是皆章咒符箓事,去炉火服饵,尚隔几尘,况长生乎”,并指责那些方士“名曰道流,皆妖人耳”。众方士为其岸然道貌所慑,皆叩头认错:“下士沉迷,已知其罪,幸逢仙驾,是亦前缘,忍不一度脱乎?”然后道士开导他们求仙要有仙骨仙缘,非术所能致,必须“积功累德而后名列于仙籍,仙骨以生。仙骨既成,莫灵自尔感通,仙缘乃凑”。又成仙在于自度,神仙并无度人之法,并索纸大书十六字:“内绝世缘,外积阴骘。无怪无奇,是真秘密。”写完掷笔,声如霹雳,人已不知去向。

那些方士显然是属于符箓派的“道流”,书符念咒是他们民间谋生的手段,而一般学道游仙者也需要这些道术为自己服务,并且迷信其灵验,把它们当做致仙的法宝。这是当时符咒之术流入民间后的真实情形。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靠耍些“章咒符箓”来求仙,连神仙都反感。那些来去无踪的道士,无疑是神仙的化身,他耍起道术来更灵幻奇异,神出鬼没。然而他告诫世人,章咒符箓只是妖人之术,而非求仙之道。求仙的真诀,全在于求者自己的“真灵”,欲求其得,唯有清静冲虚的养性,积功累德的修身。显而易见,所谓求仙的“真秘密”,其实就是宋元符法重视的心性,“一点灵光便是符”,哪里用得着装神弄鬼?故事借神仙之口,讽刺了当时近巫似妖日益堕落的符咒之术,同时表达了对风雅的“先天妙道”的怀恋。质言之,相信灵光一闪便能通仙,固已是千年不悟的沉迷了;误以巫仪妖术为求仙秘诀,则更等而下之了。

【注释】

[1]见《尚书·舜典》及《史记·封禅书》注。

[2]以上均见《后汉书·方术列传下》及注引《汉武帝内传》。据葛洪说,“五岳真形图”是绘成五岳盘曲回转形状的图版,为神仙所佩。执之入山,可得其保佑。

[3]《三洞珠囊》卷五引《道学传》,参见《华阳国志·汉中志》及《后汉术·刘焉传》。

[4]见王家佑《道教论稿·青城道教仙源录》所引清人彭洵《青城山记》卷下及易心莹《青城指南》。

[5]《晋书·李雄传》。

[6]见陶弘景《真诰叙录·真经始末》。

[7]《晋书·王羲之传》。

[8]见陈国符《道藏源流考·楼观考》所引《楼观传》及《终南山说经台历代真仙碑记》,中华书局1985年版。

[9]《晋书·王嘉传》。

[10]《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卷四。

[11]其中句曲山,以及第三十二小洞天良常山和第一福地地肺山,都指茅山,它在大洞天、小洞天、福地三者中均占一席,殊属绝无仅有,可见构造这一仙境系统的即使不是司马承祯,也是唐时正处鼎盛的茅山道士所为。

[12]见《明史·张三丰传》。

[13]关于明成祖此举,历来说法不一。一说成祖怀疑建文帝隐藏在武当,故借此举在山中搜寻之。

[14]陆静修生平事迹,史籍不详,任继愈主编《中国道教史》综合道书记载,仅得其大概。详见该书第四章第三节,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15]《隋书·艺术传》。

[16]《新五代史·郑遨传》。

[17]《清稗类钞·方外类》。

[18]见《太上律脉》。

[19]《南史·邓郁传》。

[20]《元气论》,《云笈七签》卷五十六。

[21]《后汉书·矫慎传》。

[22]见《后汉书·方术列传》、《三国志·方技传》及裴注。

[23]《洞玄灵宝自然九天生神章经》卷一。

[24]见《晋书·隐逸传》与《艺术传》。

[25]《隋书·隐逸传》。

[26]《旧唐书·隐逸传》。

[27]《中和集·全真活法》。

[28]《丹阳真人语录》。

[29]见陆西星《方壶外史·金丹就正篇》,李涵虚《道窍谈》第五章。

[30]《抱朴子·金丹》。

[31]《宋书·刘怀慎传》。

[32]分别见《魏书·释老志》与《北史·艺术传下》。

[33]《南史·隐逸传》。

[34]《通幽诀》,《正道道藏》兰帙。古时一天为12时辰,一年360天共4320时。

[35]《还丹肘后诀》,同上斯帙。

[36]《张真人金石灵砂论·成金篇》。

[37]陈少微《大洞炼真宝经修伏灵砂妙诀》。

[38]均见《后汉书·方术传下》。

[39]《三国志·张鲁传》注引《典略》。

[40]见《抱朴子·遐览》。

[41]见《洞玄灵宝五感文》。

[42]见《洞玄灵宝五感文》。

[43]见《正一修真略仪》。

[44]张万福《传授三洞经戒法录略说》。

[45]见五代孙夷中《三洞修道仪》。

[46]《正一法文太上外仪》。

[47]见《旧唐书·隐逸传》。

[48]见《太平广记》卷二十六,原注谓“出《集异记》及《仙传拾遗》。

[49]《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五。

[50]王文卿《高上神霄玉枢斩勘五雷大法序》。

[51]张继先《明真破妄章颂》。

[52]萨守坚《内天罡诀法》,《道法会元》卷六十七。

[53]见《无上三天玉堂大法》卷一与《清微元降大法》卷二十五。

[54]《净明大道说》,《净明忠孝全书》卷二。

[55]均见《宋史·方伎传》。

[56]《宋人小说类编》卷三之“仙释类”。

[57]《明季北略》卷二十三。

[58]张元旭《补汉天师世家》。

[59]《啸亭杂录》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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