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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之理性本质及马克思对其的批判

时间:2022-02-1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黑格尔的理性,即是他的真理。这其实也正是黑格尔所谓的事情本身。然而,在黑格尔看来,这也同时是精神丧失自身的否定过程,精神从自身中出来,直接成为客体,成为外在的东西,也即成为非精神的东西。这第二个运动,以黑格尔的方式表达为实体即是主体。
自然之理性本质及马克思对其的批判_自然、技术与历史

第二节 自然之理性本质及马克思对其的批判

自然的本质,本来即在自己本身之中,何须外求?因此,一切向外探求自然的种种努力终归于无功;本来想要找的是自然之为自然的根据,可找到的却始终是非自然的东西。黑格尔哲学在此表现出非凡的洞察力和理论深度。什么是自然?黑格尔回答道:“自然是他在形式中的理性。”在西方传统思想内部,这是对自然本质所能达到的最中肯的理解。因此,若想真正获知自然之本质,首先须通达理性之本意。

黑格尔的理性,即是他的真理。自然亦如是。这其实也正是黑格尔所谓的事情本身。真理本即是真理,无须多赞一词。为说明故,强分析如下:

一、理性即整体性。整体性可以分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是“一切是一”。黑格尔有句名言:“真理是全体”,即表明理性乃真正的本体,无所不包,从无遗漏。不论自然万物,须弥芥子,其实皆为理性。作为自然界的自然界,表面上看起来是僵死的物,不过是知性处理的对象,事实上它们同样也是整体内部的一部分。因此,黑格尔的体系乃是一个包罗万有的大全,尤其是人类所创造的一切,不论艺术,伦理或宗教,皆具精神本身的外显与复归的双重意义。这绝对的真理本身就包含着一切,因此,黑格尔《精神现象学》起初就说出了理性精神的宗旨:“哲学所探讨的那种普遍性的因素本身就包含着特殊”[16]。那些将知识分割为截然不同领域的所谓自然科学,那些知性科学,其实都未能获得真正的知识;它们所达到的,仅仅是知识的某个部门,然后就停留并满足于所获得的残片,就如同盲人摸象一般,丧失了获得普遍性的可能。整体性的第二层含义是“一即一切”。尽管理性本身包含万有,理性却并不停留在自身之中。因为理性十分明白,起点并不是终点,而所获得的一切也无法在一开始就全部含括。因此,这个全体不仅是具有自在的意义,更具有自为的意义,它必须成为它想成为的一切才能实现它自己。唯有那些浅薄的神启论者,才相信真理从一开始就现成地存在于某个地方;而理性则必须成为非理性的对象,成为自身的否定的东西,才能真正达到全部真理。对此,黑格尔表达道:“这个开端乃是在继承了过去并扩展了自己以后重返自身的全体,还是对这个全体所形成的单纯概念。但这个单纯的全体,只在现在已变成了环节了的那些以前的形态,在它们新的原素中以已经形成了的意义而重新获得发展并取得新形态时,才达到它的现实。”[17]理性既是能动之机,能觉之心,同时又必须是所开之境,所化之物,才算达到理性本身。

二、理性是活动过程。活动其实是整体性的内在要求,乃是整体性的实现,因此,活动亦有两个方向。活动的第一个方向,以黑格尔的表达方式来表达为:主体即是实体。这是理性向外的展开过程。黑格尔曾不厌其烦地反复批评那些希望一劳永逸甚至不需努力即已经拥有真理的那些人,批评那些执著与绝对的“单一性”的思想,以为保持一个上帝一般的开端即已经道尽了一切。黑格尔认为,事实上,“活的实体,只当它是建立自身的运动时,或者说,只当它是自身转化与其自己之间的中介时,它才真正是个现实的存在,或者换个说法也一样,它这个存在才真正是主体”[18],因为“缺乏这样的现实性,科学就仅只是自在着的内容,内在着的目的,它还不是精神,而仅仅才是精神的实体。这个自在的东西必须将自己加以外化,必须变成自为的”[19]。这个过程并无捷径,也不轻松,“为了形成真正的知识,或者说,为了产生科学因素,产生科学的纯粹概念,最初的知识必须经历一段艰苦而漫长的道路”[20]。所以,黑格尔一再告诫我们,要有耐心,要学会忍耐,忍耐这过程的艰苦。事实上,在黑格尔看来,即使是上帝,也免不了经历这样一番过程:“上帝作为一个抽象物,并不是真正的上帝,相反地,只有作为设定自己的他方、设定世界的活生生的过程,他才是真正的上帝,而他的他方,就其神圣的形式来看,是上帝之子。”[21]道成肉身,乃是道的成就方式,成就之后,才有可以言道的内容;而所言说者,与能言说者,其实是同一个东西。原因之所以成为原因,不在于能始终保持在那个初始的单纯性中,而必须达到结果。然而,在黑格尔看来,这也同时是精神丧失自身的否定过程,精神从自身中出来,直接成为客体,成为外在的东西,也即成为非精神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精神既实现了自身,同时也迷失了自身,因此,还必须那第二番过程,即运动的另一重意义:再度返回自身。这第二个运动,以黑格尔的方式表达为实体即是主体。精神达到对象,只是为了说明精神乃是现实而有生气的东西,为了说明精神并非固执于自我而同时也是非我。然而,精神却无法长久地停留于对象,停留在那无意识的意识之中。因为在黑格尔那里,“全体只是通过自身发展而达于完满的那种本质”[22]。真正的实体,不是僵死的,而是活动的。“科学的认识则是深入于物质内容,随着物质的运动而前进,从而返回于其自身”[23],因此,精神一定会重新清醒,重新找到方向。运动将毫不犹豫地离开他物,离开作为他在的意识,扬弃这个他物,并返回精神自身。真理,就同时是这双向运动的完成。作为理性的外在性的自然,必须在这个精神的外化与复归过程中,才能真正达到自己的本质。由于这个双向的运动乃是理性的辨证运动,因此,理性的第三个本质特征就于此显现出来。

三、理性的本质在于其内在性。黑格尔内在性的实际意义在于,揭示了真正的概念辩证法。真理就是全体,而全体乃是一个向外和向内的双重过程,因此,没有能够在这个过程以外的东西。换句话说,凡是没有达到概念的辩证法的,也都没有达到科学和真理。内在性显示出解决以往所有哲学问题的真正努力。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黑格尔责备所有以往的哲学没有弄清事情的真相。黑格尔批评形式主义的所谓纯粹知性范畴的统一能力,“理念的发展只是同一公式的如此重复而已,而这理念虽然本身是真实的,事实上却永远仅是个开始”[24]。这些形式主义的唯心主义的最大问题是,他们始终保持内在与外在为两个不同的东西,而他们力图完成的,却是使他们成为同一个东西。这不是南辕北辙又是什么呢?这些人一直没有真正认识到,那所谓外在的东西,所谓异己的对象,在本质上仍然是内在的。黑格尔甚至批评数学也并非真正的科学,是空无内容的抽象形式,因为“数学知识也就是沿着同一性路线进行的,因为死的东西,自身不动的东西,到达不了本质的差别,到达不了在本质上对立或不同一的东西,因而到达不了对立面向对立面的过渡,到达不了质的、内在的运动,到达不了自我运动”[25]。事实上,如同对象就是主体一般,内容也同时就是形式。任何对自身的否定,必定来自自身以内。在这样的意义上,黑格尔的内在性,可以说在其思想的范围内达到了至大无外的内在意义。黑格尔是相当深刻的。

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重新去理解黑格尔的命题:“自然是作为他在形式中的理念产生出来的”。这是黑格尔对自然本质的最深刻的表达。这句话同时具有上述的三重意义。第一,自然界乃是他在,是对象,是客观现实。这是事情的真相,却并非全部。既然是他在,是对象,那么,与之相对的又是什么呢?是理念。自然和理念,表面上看起来是相对而立的,是彼此不同的,然而,其本质却是同一的。我们看到了黑格尔的另一个论断,“自然自在地就是理性”[26]。这清楚无误地表明,在黑格尔那里,自然和理性其实是同一个东西。第二,自然是一个产生过程。自然作为自然,是一个被产生的结果,而自然的原因,自然成为自然的本质,却是理念。这是概念的辨证运动。第三,内在与外在的统一,实现了的整体。自然虽然表面上是外在的,然而我们却不要错认了这里的外在性。马克思在这里说得十分明确,“在这里不应把外在性理解为显露在外的并且对光、对感性的人敞开的感性……真实的东西毕竟是观念。自然界不过是观念的异在的形式”[27]。因此,说自然界是外在的,其实不过是对自然界理性本质的另外一种表达。

然而,正如同马克思所批判的那样,黑格尔所达到的,最终是一种抽象的理性“神学”,表面看上去是绝对精神的完成,而事实上不过是重新落入虚无的过程。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哲学表面看起来异常丰富,完美无缺,而实际上的后果却是“厌烦”和“对内容的渴望”[28]。何以如此?黑格尔的哲学的巨大的丰富性为什么会导致如此贫乏的结果呢?

全部的问题,是因为黑格尔哲学的一切基础,都是奠定在它的“自我”的基础之上。正如马克思所言,黑格尔的哲学所表达的,实际上是“哲学精神的自我对象化”[29]。黑格尔的自我,是绝对自我。因此,所谓的全体,究竟不过是自我同一。黑格尔对此的表达是“认识的活动就同时既是深入于内容又是返回于自身,说深入于内容,是因为认识活动是内容的内在的自己,说返回于自身,是因为认识活动是在他物里面的纯粹的自身同一性”[30]。因此,全体就丧失了真实的内容,而只剩下了空洞的形式,尽管这个形式将自身想象成为内容。同样,运动实际上成为虚假的活动,其真实性不比黑格尔对形式主义的批评有任何的进步,因为“真理是它在其自身中的运动”[31]。尽管精神表面上忍受了艰苦外化并扬弃外化回归自身的“过程”,而事实上,这所谓的运动一步都没有离开自身。这样的运动,与其被称为运动,不如说是完全不动的。黑格尔本人甚至没有讳言这一点,当他把真理比作一场“所有参加者都为之酩酊大醉的一席豪饮”之时,同时坦率地承认“整个的这场豪饮也就同样是一种透明的和单纯的静止”[32]。最后,黑格尔的无所不包的内在性,也就成为最虚假的内在性,因为它除了拥有自身以外,什么都没有。黑格尔本来有可能真正地解决形而上学的问题,他甚至已经看到了真正同一的曙光。然而,当黑格尔将内在性等同于“自身性”,将运动解释成为自我运动的时候,所有的同一也就成了自我同一。黑格尔的所有问题在他的出发点就已经完全透露了:只要起点是那绝对的自我,只要黑格尔还执著于一切都从自我开始,那么不论经历多么艰苦的过程,所有的一切都注定回到这个起点,所有的一切,就都成了一种自己爱自己的游戏。如何开始,就将如何保持。

马克思异常准确的认清了这一点,他说,“被抽象化和固定化的自我,就是作为抽象的利己主义的人,就是在自己的纯粹抽象中被提升到思维的利己主义”[33]。因此,黑格尔主义不仅是西方形而上学的顶峰,也同时是利己主义的顶峰,标志着一种无限的占有欲。

黑格尔本来意图解决西方思想的基本问题,问题的关键本是希望化解巨大的虚无而找到坚实基础。当西方思想始终无法克服内部的分裂,无法形成一个真正完整的世界的时候,黑格尔贡献了他的智慧。然而,由于黑格尔对自我的绝对的坚持,他不仅没有完成这一任务,而且其基础就建立在虚无之上。黑格尔的解决方案同样无法达到对自然界的真正理解。当他一方面把自然界看成是理性的外化的时候,另一方面表现出来的,却是对自然界的冷漠。理性并不真正重视自然界,相反,正如马克思所说,理性实际上是将这种外化理解为“不应有的缺点、缺陷。因为真实的东西毕竟是观念”[34]。自然界不是理性所关心的东西,理性只关心它自己,它自己才是它真正的居所,因为“概念如其所然地存在,这只有在精神中才会出现”[35]。黑格尔所表达出来的其实是:自然界对理性来说乃是无。

如何克服黑格尔的绝对精神也即利己主义哲学?如何才能达到真正的基础?如何才能达到自然界?我们必须首先能够寻找到那非绝对的同时也就是敞开的基础。这个基础比黑格尔的自我和理性更为深邃,也必然更难以发现。这个基础不建立在任何给定的东西之上,而通达于那使一切成其自身的本来。在此,我们只引用马克思的一段话作为提示,希望从中发现新思想的起点:

当现实的、有形体的、站在稳固的地球上呼出和吸入一切自然力的人,通过自己的外化把自己现实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设定为异己的对象时,这种设定并不是主体;它是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因而这些本质力量的活动也必须是对象性的活动。对象性的存在物是进行对象性活动的,而只要它的本质规定中不包含对象性的东西,它就不能进行对象性的活动。它所以能创造或设定对象,只是因为它本身是被对象所设定的,因为它本来就是自然界。因此,并不是它在设定这一行动中从自己的“纯粹的活动”转而创造对象,而是它的对象性的产物仅仅证实了它的对象性活动,证实了它的活动是对象性的自然存在物的活动。

我们在这里看到,彻底的自然主义或人道主义,既不同于唯心主义,也不同于唯物主义,同时又是把这两者结合的真理。我们同时也看到,只有自然主义能理解世界历史的行动。[36]

在真正进入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境域之前,我们先来借鉴一种在当代产生过重大影响的思想——西方马克思主义对此问题的理解。“自然”对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尤其是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家,同样是具有本质重要性的问题;而他们对此问题的理解,更能够提示我们当代思想在此问题上所遭遇的处境,因此,对我们同样具有积极的意义。

【注释】

[1]《伽利略》,唐云江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26页。

[2]〔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贺麟、王玖兴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5页。

[3]〔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陈嘉映、王庆节译,熊伟校,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70页。

[4]同上书,第234页。

[5]〔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贺麟、王玖兴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63页。

[6]〔德〕黑格尔:《自然哲学》,梁志学、薛华、钱广华、沈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9页。

[7]同上书,第8页。着重号为原文所有。

[8]同上书,第4页。

[9]〔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贺麟、王玖兴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32页。

[10]同上书,第9页。

[11]〔德〕黑格尔:《自然哲学》,梁志学、薛华、钱广华、沈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1页。

[12]同上书,第12页。

[13]同上。

[14]〔德〕黑格尔:《黑格尔通信百封》,苗力田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89页。

[15]〔德〕黑格尔:《自然哲学》,梁志学、薛华、钱广华、沈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6页。

[16]〔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贺麟、王玖兴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页。

[17]〔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贺麟、王玖兴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7页。

[18]同上书,第11页。

[19]〔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贺麟、王玖兴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7页。

[20]同上。

[21]〔德〕黑格尔:《自然哲学》,梁志学、薛华、钱广华、沈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8页。

[22]〔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贺麟、王玖兴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2页。

[23]〔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贺麟、王玖兴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36页。

[24]同上书,第9页。

[25]同上书,第29页。

[26]〔德〕黑格尔:《自然哲学》,梁志学、薛华、钱广华、沈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8页。

[2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80页。

[28]同上书,第178页。

[2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60页。

[30]〔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贺麟、王玖兴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37页。

[31]同上书,第31页。

[32]同上书,第30页。

[3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65页。

[34]同上书,第180页。

[35]〔德〕黑格尔:《自然哲学》,梁志学、薛华、钱广华、沈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28页。

[3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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