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问题就一起裸奔

转眼间，便到了2009年，林育庆的身体自从车祸之后，每况愈下。这几年，小病小灾不断。这不，林育庆又因肝胆有问题，住进了医院。

幸好，西岭公司有张昭东，喜特宁集团有他大女儿独当一面。可是，住到医院里，林育庆也是人闲心不闲。或者可以说是他想闲，老天也不肯让他闲下来。

这天，他刚吃过午饭，准备想休息一下，一个朋友便给他带来了惊天的消息。

林育庆好友问他，知不知道西岭公司出事了，出大事了。林育庆很是茫然地说:“不会吧，没有啊。一切运转正常。”

好友告诉林育庆说，菲律宾最大的电台，每天早晨七点到九点都在播放西岭公司。说西岭公司的杂交水稻不行，杂禾很多，不能种。说电台记者都去采访过了。

林育庆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完全没有心情休息了，也没心情再打针了。他感谢朋友之后，立即打电话给张昭东，张昭东听到后也很惊讶，同时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挂了电话后，他俩分别向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去求证，是否到底有这回事。反馈回来的，有几个朋友说有这回事，但以为他们都知道，所以并没有说。

当天下午，张昭东便赶到了林育庆所在的病房，只见林育庆原本高大的身材，现在小小地缩在病床上，原本白皙的脸色显得蜡黄。肝不好本来就会反应在脸上，现在加上急火攻心，更加明显。

张昭东一阵心疼，不由得安慰道:“林总，你放心吧，这一次的种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爽快些。不可能会有杂禾的。”

林育庆说:“那产量呢?会有多少?”

张昭东说:“你之前一直问我商品粮产量会有多少。我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原本就很难回答。要是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如何保证说一定有多少呢。但这一次我向你保证，每公顷有10吨以上。”

林育庆紧抓着张昭东的手，反问:“真的?”

张昭东说:“真的。这次的事肯定是哪个竞争对手搞的。”

林育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张昭东的手，突然又一下子坐起来，说:“不行。就算是竞争对手弄的，但只有我们俩知道啊，银行不知道啊。”

张昭东一脸茫然地望着林育庆。

林育庆说:“老百姓也不知道这个情况啊。银行不知道肯定会以为我们西岭公司要完了，会冻结公司的银行账号。资金链一断，整个集团都要跟着玩完。”

张昭东没有单独经营过生意，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一层，事情这么严重，立刻哑然了，问:“那怎么办?”

林育庆想了一下，说:“这样，你立即赶到举报的人那里，要电视、电台媒体都跟着。我这边立即托关系，去找电台的人，把这个电台的报道取消掉。”

张昭东答应了，当即就走了。不过赶到那边时已经很晚了，需要第二天才方便找到当地省农业厅。电视电台记者等一路随行。

而这边林育庆托朋友关系，想找到电台的负责人公关。他打电话给电台的负责人热情邀请他一起吃饭，希望聊聊这个事情怎么解决。可电台的负责人说秉着职业的原则，不接受这种请客吃饭。

第二天早晨，电台竟把林育庆请客吃饭的事情也报道了出来，说林育庆正是因为心虚，才托关系找到他们，要请他们吃饭。

这件事，把林育庆气得要命，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样更是急火攻心了。也顾不上妻子的阻拦，硬说要出门去。又指示张昭东要他先把当地农业厅的人、电视、电台记者都叫上，再确定杂禾率。然后和司机一起准备赶过来。

举报的是一个年轻人，张昭东当着很多人的面，站在田埂上，说:“这样，我从这边数过去，你从那边数过来。每人数四行。这样就有八行。再按这个基数来统计，看杂禾到底有多少?”

那年轻人道:“好。”

然后就往那边的田埂走过去，张昭东突然想起什么，又把他给叫回来，说:“哎，对了，年轻人，你知道如何辨识杂禾么?我先叫你如何认识杂禾吧。”

那年轻人摇摇头，张昭东放下心来，轻叹一口气，说:“你都不知道如何辨识杂禾，你怎么就知道杂禾率有多高多高呢。唉……算了，我教你怎么辨识吧。”

张昭东先告诉他如何来分辨杂禾，什么又是正常的稻谷。教完后，两人便同时往对方走，数杂禾的情况。统计下来，张昭东这边只有一蔸，对方是两蔸，一行过去有一百多蔸，这也就是意味着杂禾率只有不到1%，完全是在正常范围之内。

杂禾率刚确定下来，林育庆就带着司机赶过来了。张昭东向他简短地汇报了情况。

这时，当地农业厅一个平时与林育庆有私交的女官员，走上前来。她建议林育庆趁此机会，就地开一个社区会议，把老百姓召集到社区平时议事的大厅，把这件事情给澄清。林育庆立即同意，并安排公司负责此地区的技术人员去把人们都召集过来。

那女官员说:“林先生，你得给我保证，一公顷多少产量才行。不然我等下不好跟他们说。”

林育庆答应着。张昭东接过话说:“从来没有这么保证的。这么一保证，好了，本来种子就是好的，老百姓就不管不顾了。你种子再好也没用啊。他们到时候跟你伸手要啊，说没有啊。就算是有这么多，他谷子都收回家了，硬说没有这么多怎么办。你说有500公斤，他就说只有490公斤，那不就等着赔么。这么一赔，公司不就等于等着关门了。”

那女官员看了看张昭东，又看了看林育庆，说:“林先生……”

林育庆听见张昭东的话，觉得果然是这个理儿，这时候便对那女官员说:“你相信我，相信西岭公司。你刚刚在场也看到了。我们这杂交水稻种子肯定没有问题。”

那女官员无奈地说:“那好吧。”

人很快就集齐了，都闹哄哄地来找林育庆问。张昭东平时极少上媒体，一般都是林育庆登报纸、上电视台，人们大都不认得他。林育庆只觉得耳朵边都是嗡嗡的声音，平时的魄力、决断、气场都不见了。

这时，只听那个站在旁边的女官员，对着麦克风大声嚷了起来:“我保证，这个西岭8号绝对没有问题。如果到时候出了问题，我在田间裸奔。”

林育庆这才稍稍定了定神。不过只过了一秒钟，下面的人声又鼎沸了起来:“保证有什么用。裸奔有什么用。到时候产量还不是一样的低。”

林育庆站起来，拿过女官员手中的麦克风，说:“如果西岭8号真的有问题，她裸奔，我陪着她一起裸奔。”

下面一片哗然。林育庆接着说道:“西岭公司就在马尼拉，如果到时真的有问题，你们还不把公司的门槛踩烂了。我怎么敢像现在这么保证呢。”

这时一个叫英吉而利的小伙子走上前来说:“好。那我就相信你。我有十五公顷的田地。如果到时候真的出了问题，我就上法院告你去。”

林育庆说:“好。欢迎你到时来马拉尼。”

英吉而利说:“我会打电话给你的。你把联系方式给我。”

……

会议就在这么一片乱哄哄的情形中结束了。

林育庆对女官员道谢之后，跟张昭东一起回去了。在回去的路上，见到有人正把一些刚出苗的西岭8号犁掉，很是心痛。停下车来，想叫他们别犁，可阻止不了，反而引来一场骂。林育庆一行只有灰溜溜地开车回马尼拉。

可是电台的报道却并没有停，还是那么长，还是负面报道，昨天的采访竟全没当回事儿。林育庆虽然生气，却也无奈只得托关系，找到电台老板的儿子公关，试图解决这件事情。

之后，电台便从之前两个小时的报道，变到三十分钟。

林育庆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跟张昭东商量，说:“要不再请对方吃饭好了，公司出一百万比索，只要电台如实地把那天的真实情况给报道出来就行。”

张昭东不禁露出钦佩的眼光，真诚地说道:“林总，你成功是有一定原因的。如果说当初对杂交水稻的支持，有各方面的考虑。后来那么困难，也坚持下来了。这可以解释为权衡利弊后的结果。但是这一次，人家都那么步步紧逼，你还有这份大度、决断、魄力，我不得不佩服。林总，谢谢你支持杂交水稻。如果没有你，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也不会有西岭8号。”

林育庆说:“没有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我，我们俩是互相成就对方，何必言谢。”

张昭东说:“那不一样。我本来就一无所有，而你已经成功了。研究杂交水稻资金需求量大，一步走错，可能全盘皆输。你硬是顶住了资金的巨大压力，顶住了几十年心血可能白流的压力。这我都是知道的。就算不说这些，也是因为有你，袁老师的杂交水稻才算真正走出了中国，走向了世界，帮袁老师的梦想向前踏进了一大步。除了袁老师，我还要替东南亚的老百姓谢谢你。”

林育庆说:“我虽然是菲律宾国籍，但我同样也希望祖国越来越强大。我们与祖国是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如果硬要我选择，我会选择菲律宾，但我同样希望祖国强大。让我们这些海外华侨也沾点祖国的光。不过许博这个人倒还真是用对了。柬埔寨、马来西亚、泰国，现在连越南都要建我们的基地了，你用人眼光不错。”

张昭东说:“这还不是他自己有能力。”

林育庆说:“那我们以后好好分工合作。你负责公司内部管理，我负责外交，跟媒体、政府打交道这些事情。”

张昭东说:“好。”

电台报道终于在林育庆的公关下，转变了风向，不仅承认了之前报道失实，且更如实客观报道了那天的现场会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