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事件与人们意志的合力

3.3.3　经济人的幻象

把马克思的辩证法和历史观看作是对黑格尔的简单颠倒，这种认识论上的懒惰很容易滑向经济主义，产生经济人的幻象。经济是本质，政治和意识形态等是现象，从而把一切都复归到经济这个本质因素上。其前提就是经济人，即人都有需求，单个人的需求就可以普遍地表现所有人的需求，因而社会历史观不再是研究具体的生产关系，而是转向研究孤独个体的需求及其满足与否，从而产生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的异化以及在共产主义条件下人的本质的复归。因而可以说经济主义与人道主义是一脉相通的，他们分享着共同的前提。

阿尔都塞具体分析了恩格斯的合力说，指出恩格斯的单个意志是个理论的假设，也就是马克思所批判的“经济的人的神化”。恩格斯说社会历史是由许多单个意志之间用平行四边形法则构建的合力所推动的。阿尔都塞指出这是用自然科学（物理学）的规律来解释社会历史，“当某一门学科从另一门学科的范围出发，从一个不能构成任何科学知识的范围出发，企图产生出自己的对象及其相应的概念，这一学科就势必陷入到认识论的真空之中，或者被误认为处于哲学的充实之中。这就是恩格斯在他致布洛赫的信中的立论尝试的命运”^[1]。阿尔都塞从此岸和彼岸两个层面来分析：首先，此岸。单个意志规定性的产生可以追问到各种情况：包括经济情况、个人情况等各种偶然的和普遍的决定性因素。如果说是许多偶然事件决定了单个意志的规定，那么“从认识的角度看，它是空洞的。它使自己成为无穷无尽的、空无内容的解释，成为没有条理的抽象概括”^[2]。如果说是经济决定了单个意志的规定，那么这就陷入了循环论证，因为经济的归根到底的决定作用是恩格斯所要论证的结论，而不是前提。因此，在此岸的层面上，我们不是陷入空洞的解释就是陷入循环论证从而迷失了对象和问题的所在。其次，彼岸。推动社会历史的最终合力是无数个平行四边形的合力的合力，这样在合力的无限增殖的最后，没有人能保证最后的合力正好是与经济起决定作用相巧合的合力。因而必然的结果也是认识论的真空或者循环论证。阿尔都塞指出，恩格斯以单个意志为前提假设“证明不了任何东西”，“它无非是传统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和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前提假设”^[3]。

破除了经济人的幻象，我们要回到现实的社会关系中理解辩证法的合理内核：经济归根到底起决定作用的多元决定的辩证法。我们不再是用一元的简单矛盾来统摄社会历史，而是在现实的社会关系中真实显现异质性的复杂关系，在复杂性关系的动荡中具体分析各种决定作用。这是还历史以真实，而不是还历史以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