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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中心的困境

时间:2022-09-2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相反,我们陷在那种一直被称作是“自我中心的困境”里面;我们从一开始就能够真正确信的一切,只是我们自己的有意识的实存以及这种意识的诸多状态。在我们的文化中,这些关于意识的哲学理解和科学理解已经广为流传,把我们逼进自我中心困境,使我们感到极为不安。塞缪尔·贝克特的小说《墨菲》生动地描述了这种自我中心困境。我们很多人并不知道怎样避开贝克特笔下的墨菲所选择的理解心灵的方式。

自我中心的困境

意向性学说宣布一切意识行为都指向某种对象。意识在本质上是“关于”某事物或其他事物的意识。当我们接受了这个教导,而且得知这个学说是现象学的核心内容,这时候我们可能会感到一丝失望。这个观念有如此重要吗?为什么现象学竟然对意向性小题大做呢?意识就是关于某事物的意识,经验就是关于某种对象的经验,这对于每个人来说难道不是非常明显的吗?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还需要宣布吗?

这些事情的确需要申明,因为过去三四百年的哲学是以非常不同的方式来理解人的意识和经验的。主导着我们文化的笛卡尔传统、霍布斯传统和洛克传统都告诉我们,当我们有所意识的时候,我们首先觉察到我们自己或者我们自己的观念。意识被理解成一个保护罩或者一个封闭的幽室;心灵装在一个盒子里。印象和概念发生在这个封闭的空间,产生在这个观念和经验的圈子之内,我们的意识指向它们,而不是指向“外面的”事物。我们可以通过推理而努力来到外面:我们可以推论我们的观念必定是由某种外在于我们的东西所引起的,我们还可以建构有关这些事物必定是像什么的假说和模型,但我们不是以任何直接的方式接触它们。我们要达到事物,只有通过从我们的心灵印象开始的推理,而不是通过让事物向我们呈现。我们的意识首先根本不是“关于”某事物的意识。相反,我们陷在那种一直被称作是“自我中心的困境”里面;我们从一开始就能够真正确信的一切,只是我们自己的有意识的实存以及这种意识的诸多状态。

这种对于人的意识的理解,进一步受到有关大脑和神经系统的知识的强化。似乎毫无疑问的是,一切认知都必定发生“在头脑里面”,我们也许可以直接接触到的东西,全都是我们的大脑状态。我曾经听到一位著名的脑神经科学家在一次报告中几乎是含着眼泪说,他搞了这么多年的大脑研究,还是无法说明“我们头颅中的那个鳄梨色器官”如何能够跨出它自己从而伸进外部世界。我可以大胆地讲,几乎每个上过大学而且修过生理学神经学或者心理学课程的人都会遇到同样的困难。

在我们的文化中,这些关于意识的哲学理解和科学理解已经广为流传,把我们逼进自我中心困境,使我们感到极为不安。我们本能地知道我们并不是被幽禁在自己的主体性之中,我们深信我们确实走出了自己的大脑和内在心灵状态,但是我们不知道怎样来辩护这种确信。我们不知道怎样去表明我们与“实在世界”的接触并不是一种幻觉,并不是一种单纯的主观投射。在很大程度上,我们一点儿都不知道我们究竟是怎么走出自己之外的,而且我们对付这个问题的方式大概就是不闻不问,也希望没有人会向我们提出这个问题。一旦我们试图思考人的意识的时候,就从“我们完全是在‘里面’”这个前提出发,至于究竟如何能够来到“外面”,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就茫然无措了。

如果失去了意向性,没有共同的世界,那么我们也就无法参与理性、明见性和真理的生活。每个人都转向自己的私人世界,而且在实践方面我们只做自己的事情:反正真理没有向我们提出任何要求。然而,我们毕竟还是知道,这种相对主义不可能是最终的故事。我们确实在相互争论应该做什么、事实是什么,但是在哲学上和文化上,我们感到难以认可我们对于共同世界的朴素接受,难以承认我们有能力揭示和传达这个共同世界是什么。对意向性的否认也有它的相关项,就是否认心灵趋向真理。

塞缪尔·贝克特的小说《墨菲》生动地描述了这种自我中心困境。大约在这本小说的三分之一处,在第六章,贝克特中断他的叙述,开始着手对“‘墨菲的心灵’这个说法进行辩护”。他说他不会试图去描述“这个器官实际上是怎样的”,而仅仅是描述“它把自己感受和描画成什么”。我们发现,贝克特描绘的正是我们再也熟悉不过的那种意象:“墨菲的心灵把自身描画成一个巨大的空心球,对外部宇宙严密封闭。”这边是心灵,有它自己的“内心世界”,那边是外面,是“心外世界”,两者彼此隔离。但是,心灵并不因为受到这样的禁锢而枯竭;相反,外部宇宙的一切都能够被再现于心灵里面,而且在贝克特看来,这些再现或者是“虚拟的或者是实际的,或者是虚拟的正在上升到实际,或者是实际的正在下降到虚拟”。心灵的这些部分都互相区别:“心灵感到它的实际部分是在上面的,是明亮的,而它的虚拟部分则是在下面,隐没于黑暗”。

这个心灵不仅同宇宙或实在世界形成鲜明对照,而且也和墨菲的其他部分即身体形成鲜明对照:“因此墨菲感到他自己被分成两个,一个是身体,另一个是心灵。”身体和心灵之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进行互动:“显然,它们有过交流,否则墨菲不可能知道它们有什么共同之处。但是,尽管他感觉到他的心灵与身体密切联系,他还是无法理解这种交流是通过什么渠道进行的,也不知道两种经验是如何发生交叠的。”心灵与身体的隔离必然伴随着心灵与世界的隔离:“他被分裂开了,一部分的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间心灵的密室(这密室把自己描画成充满光明的球体,四周则是黑暗),因为没有任何出口。”身体如何可能影响心灵,或者心灵如何可能影响身体,这对于墨菲来说仍然是完全神秘的事情:“这两个全然陌生的东西之间搞过类似于串通的事情,至于如何进行串通,这对墨菲来说仍然像心灵遥感或者蓄电的莱顿瓶一样不可理解,而且墨菲对它也没有什么兴趣。”[1]

贝克特描绘的这种笛卡尔式困境——心灵被看作这样一个巨大的空心球,充满光明却隐没于黑暗,与身体和世界相隔绝——就是哲学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不幸境遇。哲学必须在这种文化境遇和人的自我理解之内开始它的思考。我们很多人并不知道怎样避开贝克特笔下的墨菲所选择的理解心灵的方式。这种认识论上的两难正是意向性学说要克服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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