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关于持续性的两种理论：

第二节　关于持续性的两种理论： 延续说（endusantism）和持久说（perdurantism）

在第三章内，我们说，具体个别这些实体具有在时间上受到限制的经历。在某个时间点，它们存在了，在以后的时间点上，它们不存在了。在这两个点之间，它们一直存在。因此，具体的个别是在时间内持续的事物。昨天，当我在润色第五章的时候，我是存在的。今天，当我开始第六章时，我也存在。今天的路克斯与昨天的路克斯是同一个人。在这种说法中，我们肯定，在一个时间点存在的个人与在另一个时间点存在的个人是同一个人。这种说法被叫做时间同一性。这些说法是很普通的，它们通常是真的这个假设是关于我们自己和我们周围世界的最根本信念之基础。我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看作具有世界经验的一个有意识的存在体。除非我们相信我们是在时间内持续的存在，我们几乎不可能使得经验这个概念具有任何意义。除非我们相信我们周围的事物也在时间内持续，我们几乎不可能使得我们的经验是一个世界的经验这个概念具有任何意义。

当然，有些怀疑论者否认我们验证过这些信念。但是，时间内的持续性这个信念是根深蒂固的，我们尚未发现怀疑论者所引进的前提像这些前提所要摧毁的那个信念那样可信，这是对该信念之本性的一种见证。如果我们不再怀疑时间同一性这个概念通常是真实的，剩下的问题就是这些信念的内容了。假设事物在时间内是持续的，究竟什么使得它们持续呢？对于这个问题，形而上学学者给了我们两种不同的回答。这些回答把不同的和不相容的本体结构加之于时间内的持续这种现象。根据一种回答，一个具体个别通过整体地和完全地存在于每个不同的时间点而在时间内持续。以这种方式解释持续的哲学家已被叫做延续论者⁽¹⁾。就他们所见，“今天的路克斯”与“昨天的路克斯”这些表达式指称了同一个具体个别。这样，其中一个表达式的指称者和另一个表达式的指称者是同一个人这种主张是关于事实同一性的肯定句。时间内的持续被当作存在于某个时间点的一个事物在数目上同一于存在于另一个时间点的一个事物。

与延续论相反的是所谓的持久论的分析。根据这种观点，时间同一性这些肯定句根本不是肯定事实同一性。“今天的路克斯”与“昨天的路克斯”这些表达式没有指称数目上同一的个别。这些表达式指称了一个具体个别的不同部分。“昨天的路克斯”指称了存在于昨天的我的那个部分，而“今天的路克斯”指称了存在于今天的我的一个不同部分。持久论者给予这些部分不同的名字。有时候，他们称之为一个具体个别的各个阶段或者时期，更为通常地，他们谈论一个具体个别的时间片段或者时间部分。其核心观点是，一个具体个别是其时间部分的某种堆积体。在不同时间点存在的并不是那个具体的个别，而是同它相连的事物，它们就像与一个整体相连的部分。所以，我从昨天持续到今天并不包含我整体地和完全地存在于不同的时间点。我设法从某一天持续到下一天就是通过使得我的部分存在于其中的每一天⁽²⁾。

当延续论者告诉我们，时间内的持续性就是一个事物整体地和完全地存在于不同的时间点，那么，他们所声称的应该是比较地清楚了。他们否定持久论者所说的，即具体个别具有时间部分。依他们所见，具体个别是三维存在，它们延伸于三维空间，唯一可当作一个具体个别之部分的是其空间部分。这些部分占据由整个具体个别所占据的整个空间的次空间。根据这种观点，我是一个整体，我的部分就是我的手臂、大腿这些事物，以及构成这些部分的物理粒子。既然延续论者把部分这个概念限制于这些事物，他们可以说，在我存在的任何时间，我整体地和完全地存在。我与作为我各个部分的所有这些事物在那个时间共同存在。他们声称，时间内的持续性只是我存在于不同的时间点。

恰恰相反，持久论者把具体个别当作四维存在。我们被告之，时间是同等于三维空间的另一维。它是事物在其中延伸的另一维。所以，具体个别不仅仅具有空间维，还有时间维。它们占据空间以及时间。正如具有一个特殊空间维的一个事物就是它的各个空间部分占据不同的位置，具有一个特殊时间维的一个事物就是它的不同时间部分占据不同的时间点。持久论者坚持，对于空间部分和时间部分来说，“部分”这个词是中性的，也就是说，在完全相同的含义上，它的空间部分和时间部分是一个具体个别的部分。正如我的手是我的一个部分，它有自己的位置，所以，昨天的路克斯是我的一个部分，它有自己的时间。正如我的手不是我一样，昨天的路克斯也不是我。此外，持久论者否定我的时间部分是任何一种抽象实体。我的一个时间部分不是一个集合理论体，譬如说，它不是由我和一个时间点所构成的一个次序对。就像我的空间部分一样，我的时间部分也完全是物质的、具体的和个别的，我也是如此。如同我的空间部分一样，我的时间部分也具有性质，我作为一个整体的空间性质是我的空间部分的空间性质之函数。我的时间性质也是我的时间部分的时间性质之函数。正如在任何时间我是我的所有空间部分在那个时间所构成的一个空间整体，我也由我的一切时间部分所构成的一个时间整体。我是昨天的路克斯、今天的路克斯和明天的路克斯这些事物的一个堆积体。我在时间内的持续仅仅是这些存在事物作为我的各个部分，它只不过是，这些存在事物就是由时间部分所构成的同一个堆积体的各个部分。

通常，持久论者并不满足于把我看作只具备昨天的路克斯、今天的路克斯和明天的路克斯这些时间部分。其中每个事物都在时间内持续。持久论者坚持，其中任何一个事物的持续也具有存在于不同时间点的时间部分。譬如，昨天的路克斯经历了整整一天，它在那段时间内的持续就是具有存在于不同时间点的它的时间部分：昨天早晨的路克斯、昨天下午的路克斯和昨天晚上的路克斯。持久论者告诉我们，这些事物不仅仅是我的各个时间部分之一（昨天的路克斯）的时间部分，而且是我整体的时间部分。在此，把它同空间相比较是很有帮助的。我的左手是我的空间部分之一，但是，我的左手也有空间部分：我的四个左手指、左大拇指和左手掌。所有这些空间部分和我的左手一样都是我的空间部分。同样，任何我的时间部分之部分也是我的时间部分。但是，昨天早晨的路克斯这些事物也是在时间内持续的实体，所以，它们也有存在于不同时间点的时间部分。再次，这些更小的部分也是路克斯这个整体的部分。当然，我们可以继续地把这些新的时间部分划分成更小的时间部分。那么，我是否具有最小的部分呢，如果我有的话，那么，它大概是我的没有任何时间延伸的一个片段。这样的一个片段只会是一个瞬时的实体，它只存在于时间的一瞬间。它会是我在时间内不持续的一个片段。我的这个片段只延伸于三维空间。有趣的是，持久论者在这个议题上并不统一。有些人认为，持久论承诺相关的瞬时的存在，而且，他们很热情地赞同瞬时的存在，可是，另一些人对于它们却抱有怀疑⁽³⁾。后者承认，这些瞬时是存在的这种建议并不矛盾。他们认同，一个瞬时的三维片段这个观点不比一个三维立体的二维平面这个观点更有问题。尽管如此，这些持久论者很希望说，在分析时间内的持续性时，他们不一定要承诺瞬时片段的存在。他们告诉我们，对于一个事物的任何时间部分来说，非常可能，还有更小的部分⁽⁴⁾。

虽然持久论者讽刺关于像我这个事物的瞬时片段这个议题，他们却坚持，我有很多很多时间部分，并且，他们坚持，许多这些部分是交错的。交错的时间部分是共有一个时间部分的几个时间部分。昨天的路克斯和今天的路克斯是存在的，但是，从昨天中午一直存在至今天中午的路克斯也是存在的，我的这个时间部分是昨天的路克斯这个部分和今天的路克斯这个部分所共有的时间部分。我们以这种方式玩弄时间部分的能力好像提议，事实上什么是一个事物的一个时间部分并不存在。时间部分只存在于形而上学学者的心里，一会儿，他们把一个时间内持续的事物看成这样，一会儿，他们把它看成另外一个样子。他们承认，我们可以用无限的方式划分我这样的持续事物，但是，他们坚持，被所有这些可能的划分所确定的时间部分是客观地存在的。在此，他们提醒我们，当我们使用“空间部分”这个词的时候，我们经验了相同的自由。我的左食指是我的一个空间部分，那个手指的上面三分之二，那个手指的下半部，那个手指的中间三分之一等等都也是我的部分。这些部分是真实地和客观地存在的。它们不仅仅在精神上存在于以所有这些方式划分那个手指的形而上学学者心中。假若它们只是那种精神的存在体，我就没有一个左食指了。持久论者坚持，对于我的时间部分来说，也是如此。

所以，我有许多时间部分，每一个部分都有它的部分，但是，持久论者否定我作为整体的路克斯存在于我的各个时间部分所存在的不同时间点。形象地说，我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不能存在于这些时间点。我不能挤进这些时间点。我们再次被提醒到空间的情况。在任何一个给定的时间点，我的每个空间部分有其适当的位置，但是，我作为整体的路克斯在任何时间都不存在于我的左手所占据的空间。在空间上，我太大了以至于挤不进那个空间。被我的各个时间部分所占据的时间点也如此。当然，我们可以说，我今天是存在的，它的含义来自我的某个时间部分存在于今天，但是，在严格和适当的意义上，存在于不同时间的事物只是我的各个时间部分，而不是整体的路克斯在时间内的全部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