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寵辱辱爲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何謂寵辱？辱爲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嚴可均曰：王弼、傅奕作“何謂寵辱若驚？寵爲下”。

羅振玉曰：河上、景龍、御《注》、景福、敦煌丙諸本均無“若驚”二字。景龍本“辱爲下”，景福本作“寵爲上，辱爲下”。

俞樾曰：河上公本作“何謂寵辱？辱爲下”，《注》曰：“辱爲下賤。”疑兩本均有奪誤。當云：“何謂寵辱若驚？寵爲上，辱爲下。”河上公作《注》時，上句未奪，亦必有注，當與“辱爲下賤”對文成義，傳寫者失上句，遂並注失之。陳景元、李道純本均作“何謂寵辱若驚？寵爲上，辱爲下”，可據以訂諸本之誤。

張舜徽曰：王弼作“寵爲下”，乃原文也。帛書甲乙本作“寵之爲下”，則誤衍“之”字矣。河上本作“辱爲下”，乃由不解“寵爲下”之義而改“寵”爲“辱”。陳景元、李道純本均作“寵爲上，辱爲下”，以意分爲二事而上下之，尤無謂也。

楊丙安首三句作“何謂寵辱若驚？寵，爲下得之若驚”，曰：此處問題主要是在“寵爲下得之若驚”的句讀。據王《注》此句，有“爲下得寵辱榮患若驚”一句，可知此句當如上讀。但此句亦可如傅本讀如“寵爲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言“下”者，因寵榮皆自上來也。故此言：寵榮，在下位之人得到它，應懷有如若受到驚恐一樣的心理。

高明曰：今依帛書甲、乙本證之，王、傅、范、開元諸本作“寵爲下”者，乃存《老子》之舊；作“辱爲下”或“寵爲上，辱爲下”者，皆由後人增改，均當據以刊正。

案：帛書二本並作“何謂寵辱若驚？寵之爲下也”；“寵辱若驚”四字承上文而來；“寵之爲下”，謂寵之爲下賤，與辱無差異也。蓋寵爲常人所欲得，辱爲常人所欲去；然，寵可召患於身，此常人之所未知也。故老子謂寵之爲下賤，亦與辱無差異也。二十章曰：“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唯與阿，善與惡，一併貶抑。六十二章曰：“善，人之寶；不善，人之所不保。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棄之有？”善與不善無異，美言、美行不必有。二十章及六十二章所言者，於哲理上及論述方式上與本章相同。河上本此節作“何謂寵辱？辱爲下”（陸德明《音義》曰：“河上本無‘若驚’二字。”），“寵”作“辱”；辱之爲下，何煩老子多言乎？此淺人所改也。景龍、御《注》及敦煌丙諸本均出自河上，不可從。蔣錫昌《校詁》曰：“寵與辱皆若驚，則寵辱相等，而寵亦下矣；故下文云‘寵爲下’。”所言甚塙。

二案：王弼本此節作“何謂寵辱若驚？寵爲下……”，與帛書本相距甚近，得古本之真。想爾索洞本、次解本皆作“何謂寵辱？寵爲下……”，距帛書本漸遠，“寵”字猶未誤。其後，傅本、《文選》注引皆據此系統，蓋擇善而從之也。唐景福碑本此節作“何謂寵辱？寵爲上，辱爲下”，蓋揉合王本、河上本兩系統，又改“寵爲下”作“寵爲上”而爲之也，最不可取。宋陳景元本、元李道純本、金寇才質本及清潘静觀本皆以景福本爲據；俞曲園《平議》且謂陳本、李本“可據以訂諸本之誤”（陳、李本有“若驚”二字），蓋皆未明老子本節文義，相率而誤也。古棣及黄釗等從俞説，亦未審耳。《世説》注引作“寵辱若驚？得之若驚，失之若驚”，無“寵爲下”三字，蓋節引也；馬敍倫據之而欲删“寵爲下”三字，無乃矯枉過正乎？至於此處之句讀，自王弼創新説後，學者意見頗有分歧；今賴帛書，得知以“下”字句絶乃故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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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侗曰：吴澂本無“是謂寵辱若驚”六字；以下文例之，似是。

朱謙之曰：林希逸亦無此六字。

嚴靈峯曰：林希逸本、吴澄本、明太祖本均無此六字，當從之。蓋上文問曰：“何謂寵辱若驚？”下文已答曰：“寵爲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若再加“是謂寵辱若驚”一句，則文複矣。

案：帛書二本皆與此本合；奚、嚴並謂“是謂寵辱若驚”一句不當有，不可從。蓋所據各本爲時皆甚晚，後人有删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