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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中央图书馆藏的宋宝祐本《五灯会元》

时间:2023-08-2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记中央图书馆藏的宋宝祐本《五灯会元》这部《五灯会元》的主要部分是宋宝祐元年的初刻本,其中有抄补的部分,也有配补的部分。《五灯会元》是合并禅宗的五部“传灯录”编成的。以上是《五灯会元》的编刻小史。中央研究院史语所藏有内阁大库的《五灯会元》元刻残叶之中,有此一叶,“筠”字只缺一笔了。

记中央图书馆藏的宋宝祐本《五灯会元》

这部《五灯会元》的主要部分是宋宝祐元年(1253)的初刻本,其中有抄补的部分,也有配补的部分。这里面最古又雕刻最精致可爱的部分,如第八与第九诸卷,都是宋宝祐本的初刻初印本,都是刻成后不久就流传到日本而保存至今的。全部书都是白口本,绝大多数书叶的版心上刻字数,下记刻工,这是此书刻的形式。这部书的配补部分和补抄部分也都出于日本贞治(1362—1367)末年翻刻宋本的本子,与中国现存的元刻本虽然同一行款,而不属于同一个版刻系统。那个日本贞治翻刻本有一叶题记,也被抄存在这里。这一叶题记上共有三项短文件:

一是“贞治马儿年”(贞治五年丙午,当元至正廿六年,1366)圆月和尚“偈劝正仲贞首座募缘重刊《五灯会元》版”,偈为七字句。

一是“泉南小比丘彦贞”在“戊申(日本应安元年,1368?)重阳日”记“广化众缘,终成美事”的题字五行。似是全书刻成的题记。

一是“版留建仁灵洞法印宗应刊行”一行题字。(建仁灵洞与泉南似皆是日本地名或寺名)

因为这三件题记显然都在宋宝祐元年之后一百多年的,而刘世珩刻的“景宋宝祐本”把这一叶上的三件题记——原都是影写的——都雕刻作那个新刻本的一部分了,所以我从前曾怀疑刘君买得的底本是不是宋宝祐刻本。

后来我有机会得仔细校勘这部底本,我才明白这一叶三件题记原来不是宝祐刻本的一部分。那一叶的抄存,不但保存了此书在日本翻刻的史迹,并且还可以表示原收藏此书的人,如日本的向山黄邨,如中国的杨守敬,都能很忠实的保存原书里的参考资料。

刘世珩翻刻本书,有两篇后记,其丙午(光绪卅二年,1906)记云:

初宜都杨邻苏老人(守敬)获之日本东京,著于《日本访书志》(适按,《访书志》未著录此书?)嗣刻《留真谱》于武昌,仅影刻一二叶,壬寅(光绪廿八年,1902)冬,老人以此书归予,亟付黄冈陶子麟影刻。……

此书大概是杨守敬从向山黄邨买来的,卷一目录叶有“向山黄邨珍藏印”。中央图书馆《宋本图录》记此本的铃印二十八颗,独未记此日本原收藏人的白文长方朱印。向黄邨即是向山黄邨,他的本姓是一色,名荣,是一色真净的儿子。是向山源太夫的养子,故改姓向山。他生在文政九年(1826),死在明治三十年(1897)。我在东京买得向山黄邨原藏的清代学人书札及诗笺十二册,也有“向黄邨珍藏印”,与此印相同;又能有光绪癸未(九年,1883)杨守敬的跋文,说:“黄邨酷嗜古籍……其所储若黎2之《安南志略》,系黄尧圃旧藏;《南宋画院考》为厉太鸿未付刊之稿。近又得赵蕃《淳熙稿》,明马启泰刊本,是皆中土珍秘,知音者希,遂令溢之海外。其他宋椠古抄为黄邨旧藏者,则指不胜数。”杨跋又说:“黄邨之储遂为举世艳羡,而余则尤不胜其妒!”(杨守敬在《日本访书志》“缘起”里,也提及向山黄邨及森立之、岛田重礼三人,称为“日本收藏家……嗜好略与余等”。)

这一部《五灯会元》原是日本寺田氏的藏书,故有“萨摩国鹿儿岛郡寺田盛业藏书记”印章,又有“东京溜池灵南街第六号读杜草堂主人寺田盛业印记”印章。从寺田藏书归向山,从向山归杨守敬,杨守敬又卖给刘世珩。收藏可考的历史如此。

《五灯会元》是合并禅宗的五部“传灯录”编成的。

那五部是:

(1)《景德传灯录》景德元年(1004)道原编。

(2)《天圣广灯录》天圣(1023—1031)中,驸马都尉李遵勖编。

(3)《建中靖国续灯录》建中靖国元年(1101)惟白编。

(4)《联灯会要》淳熙十年(1183)悟明编。

(5)《嘉泰普灯录》嘉泰四年(1204)正受编。

《五灯会元》的编纂人,向来都说是杭州灵隐寺的普济和尚。此本有普济的题记,只有寥寥四十二字:

世尊拈花,如虫御木。迦叶微笑,偶尔成文。累他后代儿孙一一联芳续焰。大居士就文挑剔,亘千古光明灿烂!

淳祐壬子(十二年,1252)冬,住山普济书于直指堂。

这不是编书人的口气。此本又有居士沈净明的题记,记编纂及刻书的经过最分明:

安吉州武康县崇仁乡禺山里正信弟子沈净明,幸生中国,忝预人伦,涉世多艰,幼失恃怙,本将知命,遂阅《华严大经》、《传灯》诸录,深信此道不从外得。切见禅宗语要具在《五灯》,卷帙浩繁,颇难兼阅。谨就景德灵隐禅寺,命诸禅人集成一书,名曰《五灯会元》以便观览。爰竭己资,及慕(募)同志,选工刻梓,用广流通。……宝祐元年正月旦日沈净明谨题。

可见沈净明是出主意“命诸禅人集《五灯》为一书”的人,又是出钱募缘“选工刻梓”的人。普济题记里说的“大居士就文挑剔”,即是此人。

此本又有宝祐元年清明日王槦的序,其中说:

今慧明首座萃五灯为一集,名曰《五灯会元》,便于观览。

沈居士捐财鸠工锓梓于灵隐山,大川老卢都寺赞成之。……

大川都寺即是住山的普济。此序使我们知道沈居士请的寺中主编的禅人是慧明首座。

以上是《五灯会元》的编刻小史。

中央图书馆的昌彼得先生托人转告我,要我注意此本《五灯会元》版心所记许多刻工之中,有王锡,中央图书馆《宋本图录》(页一八○)著录宋淳祐二年(1242)刻的《心经》版心记的刻工之中,也有王锡。《心经》刻在《五灯会元》之前十一年,两书同有刻工王锡的姓名,可以互证。

宝祐元年(1253)离蒙古灭宋(1276—1279),止有二十多年了。宋亡之后,七百年来,这部最便阅览的《五灯会元》曾有许多种翻刻本。但我们试用现存的中国翻刻本来比勘这个本子,我们就可以发见这个本子里最精致的,最古的各卷,确然是宝祐原刻本。我试举一个例子:卷十二,四十八叶上一行,“山僧住瑞筠”。此本“筠”字缺两点,那是避宋理宗(1225—1264)御名“昀”字的嫌名。中央研究院史语所藏有内阁大库的《五灯会元》元刻残叶之中,有此一叶,“筠”字只缺一笔了。史语所藏有至正二十四年杭州翻刻本,此叶“筠”字也只缺一笔。这都不是避讳缺笔,止是刻书匠不认得宋讳,随意补刻了一笔。六十年前,陶子麟替刘世珩刻此书,号称“景宋宝祐本”,而此叶的“筠”字两点俱全,那就不是影刻宝祐本了!

这一位死在宋亡之前十几年的皇帝的嫌名“筠”字,最可以帮助我们考定这个本子是南宋最晚期的雕本。

我再举一个“树”字(宋英宗名曙,树字是嫌名)作例:

此本卷一,十八叶,树字八见;十九叶,树字四见。十二次之中,十次缺末笔,止两次偶然不缺。

元至正廿四年本,此两叶十二次之中,十一次皆不缺笔,一次偶然缺末笔。

刘世珩刻本,这十二个“树”字就全不缺笔了。

我曾比勘这部书的内容,也可以指出这个宝祐本是没有修改的初刻本,有些地方与元朝修改过的刻本大不相同。最不相同的是卷一的菩提达摩传里记达摩到广州的年月,到金陵的年月,到洛阳的年月,以及达摩死的年月。我试列表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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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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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大改动,其实都是用一种伪史来修改另一种伪史,都是捏造假历史。(看《大正藏》五十一册的《景德传灯录》卷三,二一九叶及二二○叶的几条校勘记,就可以明白为什么要有这四处大修改。)我举这四处异文,只是要人认识《五灯会元》的版本有这两个系统:一是宋宝祐初刻未修改本。日本贞治翻刻本,近代刘世珩翻刻本,属于这个系统。一是元代修改重刻本。至正廿四年杭州刻本以及后来翻元刻的本子,属于这个系统。

日本的早期佛教徒都是学密宗或天台宗的,他们不大注意中国新起的禅宗。到了十二世纪,日本才开始重视中国已风行了五百年的禅宗,先有临济宗的输入,后有曹洞宗的传来。至南宋晚年,日本已进入禅宗大流行的时期了。南宋咸淳三年(1267),杭州径山的虚堂和尚有《送日本南浦知客》的诗,其末两句说:

明明说与虚堂叟,东海儿孙日转多。

那正是宝祐元年(1253)的《五灯会元》刻成后的十四年(看《大正藏》四十七册的《虚堂和尚语录》的新添一卷)。懂得那个“东海儿孙日转多”的日本禅宗状态,我们更可以明白这个精致的宝祐初刻本《五灯会元》早就流传到日本,早就被保存在日本了。

元至正廿四年杭州重刻的《五灯会元》,有中天竺天历万寿永祚禅寺住持释延俊的序文,而删去了宝祐本原刻的普济题词王槦序,及沈净明题记。这三篇文字都保存在这个本子里。普济题词雕刻颇工;王槦序刻本止存第一叶,第二叶是影抄的。沈净明题记刻本已有坏损的字了。这三件可能都是用贞治翻刻本配补、抄补的,故抄补的人又抄存了贞治翻刻本的一叶三件题记,使我们知道这个日本贞治本的一段小史。

卷十六的目录几叶的字体大小很不整齐,显然是用一部翻刻本配补的。但我试用元至正本对勘此卷目录第一叶,“雪窦显禅师法嗣”的第三人,此本原缺四字,墨笔补抄“报本有兰”四字,此行就成了这样子:

报本有兰禅师(原小注:“不列章次”)

元至正本此一行刻作这样子:

万寿助禅师(原小注:“不列章次”)

因为此人“不列章次”,故本卷里无可查勘。我试检《续传灯录》(《大正藏》第五十一册)卷六目录的“雪窦显禅师法嗣八十四人”,其中果然有“报本有兰禅师”,而没有“万寿助禅师”。

这就是说:卷十六的目录的第三人很早就缺坏了四个字。至正本补“万寿助”三个字,似是没有版本根据的。日本校者用一部翻刻本配补此叶,此四字也缺坏了;但他借得了一部宋刻本,抄补了“报本有兰”四字。这里原有四个字的地位,补三个字就不像样了。所以这一叶烂版的目录也有校勘学与目录学的作用。

最后,我再举一条例子作结。

至正本卷十三,四十一叶上二行,有墨钉三个字,其上下是这样子:

露地藏白牛,□□□(此处原文为方框“□”)日月。

我试检这部从日本回来的本子,此叶也是配补的,残缺了一角,共缺了十九个字,校者用一个完好的本子抄补了这十九个字,包括至正本缺了的三个字,补完了的句子就可读了。

露地藏白牛,长空吞日月。

我相信这位日本和尚确曾用一部更完好的宋本校正他自己的一部有残缺的配补本。

1960.6.28晨

附:后记四则

后 记 一

我最初看了刘世珩刻本,我不信他的底本是宋宝祐本,当时我的成见颇深。后来幸得周法高、黄彰健、屈万里诸先生共同商讨,或通信,或面谈,我得益很多。又蒙蒋复璁、昌彼得两先生特别许我借观中央图书馆这部宋刻本,我又请周、黄、屈三位先生同来赏鉴讨论。我后来完全抛弃我原来的见解,实在是受了这些朋友们的不少影响。我写这一段后记,记念一时的朋友讲论之乐。

四九(1960)、六、卅下午

后记二

顷又承蒋复璁先生亲自送来中央图书馆藏的三部《五灯会元》:

甲.明覆至正廿四年刊本

乙.明万历间刊嘉兴藏本

丙.崇祯七年曹学佺等刊本。

这个“甲”本还是元至正廿四年刻本,是明印,有修补板而不是“明覆本”。试看此本各卷尾所刻助板信士信女的姓名,往往一卷多至六七十人,皆与史语所藏的元至正刊本完全相同,这是最明显的证据。

“乙”本是“嘉兴藏”本,其底本是嘉靖晚年径山大慈发起重刻本,故保存了大名公平湖陆光祖为大慈作的重刻募缘启,此启题嘉靖辛酉夏(四十年,1561)。“嘉兴藏”此本各卷末皆有贺家捐银刻板题记,卷一题万历庚戌(卅八年,1610),卷二十题万历壬子(四十年,1612)。此本卷一菩提达摩传里有四处改动(此本行款不同,四处改动在五十三叶至五十七叶),与至正本完全相同。又卷十六目录第三人作“万寿助”,与至正本相同。又卷十三(此本在五十九叶下)也有墨钉三个字,与至正本相同。

“丙”本是崇祯七年(1634)福建大愿和尚与居士曹学佺等募缘重刻的,有居士庄修疏,提及五台陆公(光祖)重刻本“流布寰宇”,而“吾闽独然希觏”。此本行款与“乙”本相同,也是用陆光祖大慈刻本作底本的,故保存了原刻的一篇无名的重刊序,序中说比丘道兴与陆光祖兄弟发起重刻的事,道兴可能就是大慈的法名。此本卷一的四处改动,卷十六目录第三人作“万寿助”,都与至正本相同。但卷十三、五十九叶的墨钉三字已改作“溪山笼”三字,此句就成“溪山笼日月”了。这似是无根据的臆改。

卷一改定达摩到广州的年月,我曾指出至正本改的不彻底,“普通七年庚子”当改作“元年庚子”。“乙”“丙”两本仍作“七年庚子”与至正本相同。

这些明刻本都有至正廿四年杭州刻本的原序,但作序的延俊,这两本都误刻作“廷俊”了。又如卷三目录马祖下第十二人“章敬寺怀晖禅师”,宋元刻本皆作晖,下有小注云,“旧作恽误”。而两个明刻本目录皆误作3,从月,小注云“旧作晖误”。这就是很荒谬的错误了。此两本卷三,卅四叶本传仍作“晖”不误。这条目录与小注,与原序的“廷俊”,都可见明人刻书校勘之不精。倘有人用宋元两刻来详校这两个明刻,一定可以指出这些明刻有不少的错误。

这些明刻本都没有普济题词,也没有王槦序,也没有沈净明的题记。这三件是至正刻本的系统没有的。

嘉靖晚年的径山重刻本的无名序文说:

……窃惟此书始成于宋,再梓于元。皇朝垂二百年,仅逢兹举。岂奄奄余焰将且复光于吴越间耶?……

陆光祖的募缘启也说:

……近者书残板毁,教末风微。……

可见至正廿四年(1364)的杭州刻本在明朝流传之久,直到嘉靖晚年(四十年,1561)才有陆光祖等人的重刻本,真是“垂二百年”了。

四九、七、四胡适

《五灯会元》的三个版本系统(试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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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曹学佺助刻”。有“闻修居士庄修疏”,提及“五台陆公”重刻本“流布寰宇”,而“吾闽独然希觏”,故“大愿比丘”“涕泣而议刊”。此疏无年月,而卷首费隐通容有一篇“呵佛骂祖”的短序,题崇祯甲戌(七年,1634)。

附录日本贞治末年翻刻本附录一叶上的三件短文件

(1)偈劝正仲贞首座募缘重刊《五灯会元》版

妙喜庵主圆月(手稿此处上端,胡适用朱笔批“此偈七字句,依此分行写”。——编者)

佛祖惠(慧)命久弗断,照昏衢如大明灯。

灯灯相承有五集,曰传,曰普、广、续、联。

五灯法博难兼阅,摭成一书会元禅,

学之徒喜便曰(阅)览。湖州武康沈净明,

刻梓置之灵鹫山。年远乃版虽坏损,

愿力坚固不可穷。本朝见有大长者,

号曰雪江功德主,命僧正仲重刊行。

正仲奉命自谓曰:如此功德莫独专,

当以普及一切人,同结般若大胜缘。

以此胜缘功德力,世世生生作善种,

同发无上菩提芽,贞治马儿年正月望书。

(2)此录,禅徒至宝也。禅行(手稿此句上端,胡适用朱笔批“依此分五行写”。——编者)

我朝,莫盛如今。未刊行

焉,诚为缺典。广化众缘,

终成美事。戊申重阳日,

泉南小比丘彦贞谨识。

(3)版留建仁灵洞法印宗应刊行。

后记三

今年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买得涵芬楼影印本《大日本续藏经》,其中第贰编,乙,第十套,第五册(总第六八五册)有《五灯会元目录》二卷;第十一套,第一至第四册(总第六八六至六八九册)有《五灯会元》二十卷。

我查勘这个《续藏》本,乃是日本翻刻(或排印?)明末的福州刻本,全书用假名训读。两卷目录之前保存了至正二十四年重刊本的释延俊的序,延俊作“廷俊”,与嘉兴、福州两本同误。此本没有保存福州本的居士庄修募缘疏,但有“博山无异僧大曦”的重刊序,序中说:

……会五灯为一书者,宋灵隐大川禅师,未蒙入藏。然一二处刊行,安能广布?粤僧自性顿发大心,谋于观察曹君,为之首倡,募诸同信,工过半矣。余初上鼓山,闻其事,欢喜乐成。……因……书其概云。

观察曹君即曹学佺,自性可能即是大愿和尚。故此本的底本大概是崇祯七年的福州本。

《目录》卷十六,雪窦显禅师的法嗣之中,第三人也作“万寿助禅师”,与至正本及明刻诸本正相同。(宋本作“报本有兰禅师”。)《目录》卷三马祖下第十二人怀晖也误作“怀3”,小注云“旧作晖,误”,都与明刻两本相同。

此本卷一菩提达摩传的四处异文,都与元至正本的修改相同。卷十三同安丕传的两句,宋本原作:

露地藏白牛,长空吞日月。

元至正本的底本已有脱烂,此两句有三个墨钉,作

露地藏白牛,□□□(此处原文为方框“□”)日月。

明万历晚年(1610—1612)的“嘉兴藏”本,此处仍留墨钉三字。但崇祯七年(1634)的福州翻嘉兴本,此两句已改成了

露地藏白牛,溪山笼日月。

《续藏经》收的日本训读本,此处(二百五十叶上九行)正作“溪山笼日月”,可见此本的底本是福州鼓山刻本,似无可疑。

日本虽有“贞治马儿年”(1366)翻刻宋宝祐元年(1253)原刻的《五灯会元》,但在几百年之后,那个本子已不易得,故训读本用的是福州鼓山本,故《续藏经》收的是那训读本。

四九、十二月五日

后记的后记

今夜偶然翻万历庚戌(卅八年,1610)刻的嘉兴藏本《五灯会元》第二卷,看见此卷尾有“校讹”四条,每条皆校“旧本”之讹。我要看看这个“旧本”是什么本子。

①四纸十七行:何,旧本作可,依《传灯录》改正。

②七纸十七行:旧本偈中原空二字,俟订。

③卅三纸十五行:无常下旧本多“心”字,依《传灯录》删去。

④四十三纸十一行:“师乃”,旧本作“师曰”,依《传灯录》改正。

此中第②项,——牛头山《智威传》,各本皆缺二字。

①条——《法融传》,宋本,元本,皆作“可论智障难”。嘉兴本改作“何”。鼓山本仍作“可”。《续藏》本(页廿二上六行)作“何”。此可证《续藏》本不全出于鼓山本。

③条——《志彻传》,“又一切诸法若无常心者”,宋元本皆有“心”字,嘉兴本删。鼓山本仍有“心”字。《续藏》本(卅页上八行)无“心”字。此又可见《续藏》本不全出于鼓山本。

④条——《本净传》,“师乃说无修无作偈”。宋本作“乃”,中央图书馆所藏明修元至正本此字缺坏,误补作“曰”字。此可见嘉兴本所谓“旧本”乃是这个明修至正本。嘉兴本改作“乃”。鼓山本改作“即”。《续藏》本(卅二页下六行)作“乃”。此又可见《续藏》本《目录》之前虽载鼓山本大曦一序,其实是用嘉兴藏本作底本,但也曾参用鼓山本,如卷十三《同安丕传》,“溪山藏日月”一句,上三字嘉兴藏本作墨钉,鼓山本补“溪山藏”三字。卷二《宗密传》后,附“西天东土应化圣贤”二十三人小传,宋元本及鼓山本皆先列此二十三人之目,共占十三行。嘉兴藏本删去此十二行目录,《续藏》本也删此目十二行。此又可见《续藏》最近于嘉兴藏。

四九、十二、十二夜

后记四

今天查吉泽义则的《日本古刊书目》,他著录了两部室町时代翻刻的《五灯会元》:

(一)久原文库藏的一部,只有彦贞的一条题记,题的日子是“贞治甲辰重阳日”。甲辰是贞治三年(1364)。下有“洛南建仁灵洞法印宗应刊行”十二字。(页一八二)

(二)另一部,也是“久原文库藏”,有“妙喜庵主圆月”的“偈劝正仲贞首座募缘重刊《五灯会元》版”的全偈(“曰普”误作“日普”、“菩提芽”,芽误作茅),尾题“贞治马儿年正月望书”此是贞治五年丙午(1366)。此下有彦贞的题记。日子作“戊申重阳日”,戊申是贞治七年(1368),二月十八日改元应安。重阳日已不是贞治年号了。

此下有“版留建仁灵洞法印宗应刊行”十二字,“洛南”二字改作了“版留”,此一行似当读“版留建仁灵洞,法印宗应刊行。”(页一八六—一八七)建仁是寺名,此书一三六页著录《景德传灯录》,有延文三年丙申(延文元年丙申当至正十六年—1356。三年是戊戌)比丘宗任疏记,说贞和戊子(1348)前势州玉峰大居士舍家财刊刻“本朝”第一版本,“永置于建仁禅寺”。即此洛南建仁寺。《传灯录》卷二十有“延文戊戌重开。雪江崇永刊行”一行题记。《会元》此本圆月偈所谓“本朝见有大长者,号曰雪江功德主,命僧正仲重刊行。……”疑即是此人。

这两部《五灯会元》是同一个本子。初刻成书贞治三年甲辰(1364),只有彦贞的题记,和“洛南建仁……”一行字。贞治五年(1366),又把圆月募缘偈写了,故重刻题记,改刻年月为“戊申重阳日”,已是应安元年了。大概只是挖刻,故只改甲辰为戊申,而挖去贞治年号。末行也只挖改“洛南”二字为“版存”。

和田维四郎的《访书余录》(大正七年重刊)只著录了贞治三年甲辰印的第一部《五灯会元》,故其题记与第二部不同(页一九○—一九一)。

中央图书馆收的刘世珩原藏的配补宋宝祐本,也附有日本贞治本的三件题记,皆与第二部的题记相同。刘世珩翻刻的《五灯会元》也保存了这三件题记。

1960.12.9夜半

胡适

《访书余录》第六编“活字本”又著录了一部《五灯会元》,二十卷,二十册,卷末题记:

宽永乙亥重阳日(当崇祯八年,1635),洛阳富小路通赞州寺町中村宗遵重刊。

日本《续藏经》收的《五灯会元》的底本则是一部有假名训读的日本本子。

据《胡适手稿》第八集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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