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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与涌泉

时间:2022-08-1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他是一个从小失去母爱的孩子,父亲是军人出身,家教很严。他在所有老师面前就和在父亲面前一样,而对钟老师的一种特别感觉,是从一个细节开始。钟老师只做了他一年的老师。1983年,他和妻子终于有了房子,第一件事还是将钟老师接到家里来。在教学中,钟老师已经摘除了一只熬坏了的眼球,另一只眼睛视力也越来越差。返老还童的钟老师,有时很顽皮,但对许多往事细节却记得异常清楚。

他是一个从小失去母爱的孩子,父亲是军人出身,家教很严。他很听话,但也很难有撒娇和诉说的机会。

1955年,他上六年级时,班主任换成了钟老师。他在所有老师面前就和在父亲面前一样,而对钟老师的一种特别感觉,是从一个细节开始。

那天,钟老师叫他去房里,他低头站着,不说话也不动。老师笑问:“你妈妈是不是特别厉害?”他抬起头,小声说:“老师,我没有妈妈……”他看见老师惊颤了一下,眼睛变得非常柔和并闪动出泪光,遂拉了他手说:“孩子,咱俩有缘啊……老师是从来没做过妈妈……”老师红了脸,换了话题:“今后要多参加课外活动,男孩子要像个男孩子的样子……无论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告诉老师,好吗?”他使劲点头。

就从那一刻起,钟老师在他心里就不仅仅是老师,而更像个妈妈。他学习更努力了,也喜欢体育活动了,在钟老师面前不知不觉变得不停地说呀说的……那次学校老师结伴一起春游,别的老师都带着爱人或孩子,而钟老师只带着他。有老师开玩笑:“钟老师,宋金萍是你认的干儿子吧?”腼腆的钟老师红脸无语,只握紧了他的小手。在老师们的一片笑声中,10岁的他在心里种下了一个誓愿:爱钟老师,要比爱爸爸妈妈更爱,爱一生!

钟老师只做了他一年的老师。上中学后,他第一件事就是给钟老师写信,平日有什么心事还是第一个告诉钟老师,一有机会就看望她,直到考上了北京体育学院。

1961年,全国都在挨饿,钟老师专程去学校看他。他正在吊环训练,钟老师微笑着走近时,他因饥饿晕旋跌落在地上。钟老师尖叫着扑过去将他抱起,擦着他满头的虚汗,心疼得直掉眼泪。不由分说,钟老师带他上街美美地吃了一顿,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可爱样儿,钟老师又笑了个泪流满面,塞给他22元钱和一把粮票,说:“今后,老师只要求你吃好!”他没有客气,只像对亲妈那样娇笑了一下。

1967年,他恋爱了,第一件事就是带女朋友让钟老师见见。1969年,他结婚了,由于动乱所及,他和妻子被强隔千里分居了10年,那10年他和钟老师的通信也难以尽述衷肠。1979年,他终于和妻子团聚了,第一件事情仍是一起去看钟老师,从那天起他就把孝敬钟老师列为首要大事。1983年,他和妻子终于有了房子,第一件事还是将钟老师接到家里来。老师已经82岁,她晚年的幸福就是他追求的最大幸福!

他的心很痛,一直独身从教苦育桃李的钟老师,在82岁时才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太晚了,他要竭力补偿!在教学中,钟老师已经摘除了一只熬坏了的眼球,另一只眼睛视力也越来越差。为了能最好地照顾老师,他和妻子放弃了大房子换了离单位最近的小房子,跑步上下班,想方设法让老师吃好玩好。1991年,老师另一只眼睛也失明了,已经90岁的老人,不仅有了孩子气,也有了莫名的脾气,听音乐的收音机摔坏了一个又一个,有时还会哭闹,有时又顽皮如婴儿,将卫生纸撕得满床满地都是。这时,他就笑着让撕,妻子苦笑:“老人真比孩子还难带……”他就给妻子反复讲他10岁时老师感动他的那个细节——那时,他也是孩子!

至2011年,这样无微不至的孝敬已经整整28年。已经99岁的钟老师,身体除了眼睛之外,其他内外器官全都健康,连医生都惊奇:“这个家,了不起,了不起!”

返老还童的钟老师,有时很顽皮,但对许多往事细节却记得异常清楚。那天,钟老师尽性地玩闹了一场后,忽然静了下来,有泪从一只眼镜的镜片下方流出,同时朝一直在笑的他伸手,哽咽说:“过来,金萍……”他过去了,就像当年在老师房里的第一次那样。老师搂住他,字字清晰地说:“孩子,咱俩有缘啊……老师是从来没做过妈妈……男孩子要像个男孩子的样子,无论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告诉老师,好吗?”

他泪流满面地笑了,老师,99岁的老师,竟将55年前第一次对他说的话一字不变地说了出来!是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亲与善的结缘与交融,比生命的孕育和出生更深重而恒定,不会变也不可能变,因为这已经不是肤浅的承恩与报恩,而是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于善缘奇遇中的结体,一种超越俗常的同生共享——同生滴滴之水,共享融融涌泉

(张鸣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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