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的家学传承

◎文/王立群

在中国古代，家学传统最早出现在史官家庭，因为史官要懂得数学、天文、历法，这些东西没有学校讲的，就是靠父子相传。所以，二十四史的第一部——《史记》就是由父子两代人完成的，这就是家学的影响。司马谈临死的时候，交代司马迁的话就是:你一定要把史书完成。

二十四史的第二部史书是《汉书》，主要的作者是班固，但是班固的父亲班彪首先写了几十篇，然后班固接着写，班固没有写完，坐牢死了，他的妹妹班昭接着写。所以《汉书》实际上经过了班彪、班固、班昭才最后完成。

中国古代的家学很容易出现，这种例子太多了。“唐宋八大家”里有父子三人的“三苏”，苏辙、苏轼、苏洵，诗书相传，一家三口都是大文豪；历史上最有名的书法家是王羲之和他的儿子王献之；曹操，还有他的儿子曹丕、曹植，历史上号称为“三曹”，都是著名的文学家；和“三曹”同时代的著名女作家蔡文姬，其父蔡邕，也是大学者大作家。

很多家族家风是代代相传的，而且这一家有自己家教育子女的格言，叫家训。所以从魏晋南北朝开始出现了很多家训的书，最有名的是颜之推的《颜氏家训》，一直到今天《颜氏家训》都非常有名。

中国古代家学、家风的兴盛，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家业的代代相传。祖父和父亲是史官，儿孙就继续做史官；祖父和父亲是搞天文历法的，儿孙就继续钻研天文历法；祖父和父亲是中医，儿孙往往也继承医学传统。而且中国古代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家必须有三代人从医，他家的药人们才敢用。那个时候的医学主要是靠家庭传授的。

世界上有许多古老的民族，但是，唯独中华民族是一个具有悠久的家学传统的民族。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有三个方面:第一，小农经济形成极其浓厚的家庭观念；第二，世代相传的儒家思想影响了我们的每一个家庭；第三，中华民族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对读书的重视是世界上很多民族赶不上的。

中国古代的家学实际上是几个方面，其中一个是家长对孩子的启蒙教育。比如，钱学森在回想他的童年的时候说过，他四岁开始，每天都要站在家长面前背书。这些大科学家，他们的古文功底好得很，就是从小背出来的。我们现在的学生上初中、高中了还去听《三字经》《弟子规》这些东西，而这些东西绝不是中国古代社会的前期出现的，再一个它也不是启蒙教育的重点。古代孩子从小背什么书?《论语》《诗经》《尚书》《易经》《左传》《国语》《周礼》《礼记》。

第二种家学是家里有钱，请个老师来教自己的孩子。汤显祖的《牡丹亭》里，杜老爷请了一个私塾先生到家里来教他唯一的女儿杜丽娘。但这种家学往往是官宦人家，或者是富商，他们有钱请一个人教自己的孩子。

当然，在中国古代，最有钱请得起家教的人是谁?皇帝。所以我们往往看得出来，第一代开国皇帝的文化水平都不高。比如刘邦，他流传到今天的作品也只有《大风歌》和《鸿鹄歌》。但是当了皇帝以后，就不一样了。刘邦就请了一个很有名的人，叫叔孙通，做太子太傅来教他的儿子。

经过几代以后，皇帝的儿子越来越有学问。北宋的亡国之君是宋徽宗，他很有才艺，是一个极其高明的画家，还是个音乐家，唯独不是政治家。所以，让一个画家、音乐家去治国，最后就亡国了。

魏晋南北朝以后，才出现了比较强的家族观念，家族开始办学。刘禹锡写过两句很有名的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王，王导；谢，谢安。他们的家族是两个最有实力的北方大家族，东晋时期，这两大家族扶持了一代王朝。这些大家族，往往一个家族办一所学校，代替了地方政府办学的职能，不仅收本姓的人，外姓人也可以来上学，这些家学在中国古代非常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