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梦江忠源

夜梦江忠源

原文

是日，冬至节。四更起，望阙行礼。建昌府县两学及武营游击、守备皆随同行礼，本营文武随班者四人。礼毕，各员弁来贺。五更末复小睡。饭后至厂看操，赏花红银者十人，罚薪水者二人。中饭后会客三次，抄搢绅吉安府，江西抄毕。金溪绅民来，具禀留余久驻建昌，慰劳之。与子序久谈。接澄侯弟十一月初五信，始知三河败挫之信，系接陈伯符信中所言，犹意迪庵老营必无恙也。夜温《大诰》。

梦江岷樵如平生欢。多年未入梦，兹忽梦之，不胜伤感！但不知温弟果生存否？温与岷亦至交也。（咸丰八年十一月十八日）

评点

曾氏在为父亲守丧一年零四个月后，于咸丰八年六月再次出山。朝廷为何再次令曾氏出山呢？原来，曾氏驻扎多年的江西省，近几个月来的军情大有变化。四月上旬，在水陆合攻之下，九江府城被湘军拿下。接下来，萧启江、刘坤一等部克复抚州府城。四天后，张运兰、王开化部又收复建昌府城。江西的太平军转而进入浙江。浙江告急。朝廷原任命总兵周天受督办浙江军务，因援兵乃湘军，朝廷担心周资望浅不足以服众，改调江宁将军和春为统帅，但和春患病不能奉旨，于是朝廷再次启用曾国藩。

再次出山的曾氏依旧未摆脱困境。十月中旬，李续宾部六千余人在安徽三河镇全军覆没，曾氏六弟国华亦在其中。十多天后，曾氏在建昌府城，从彭玉麟的信中深得三河兵败的消息，但彭玉麟并不知详情，说李续宾、曾国华都已安全突围。不久，曾氏又接到李续宾的部属赵克彰的来信，言不知李续宾、曾国华等人的下落。曾氏“心慌乱”，感觉到事情不妙。进入到十一月后，曾氏几乎天天为此事忧惧，几至寝食不安。十八日又接四弟来信，信中自然主要谈三河之事。

就在这天夜里，曾氏梦见江忠源，见江忠源依旧如过去一样的心情欢畅。江忠源已死去四年多了，一直没有梦见过他。这次之所以入梦，显然是因为思念曾国华的原因。虽未接到确信，但曾氏心里已认定老六阵亡了。于是，在梦中，出现了同为阵亡的江忠源。

值得注意的是梦中的江忠源“如平生欢”，可见江忠源是以欢快阳光的印象深刻地留在曾氏的脑中。黎庶昌的曾氏年谱中说江忠源是个“不事绳检”之人，但“绳检”的曾氏与江说起市井琐事来，可以酣畅大笑地谈一两个小时。这里透露两个信息：一、江是一个很具表达力、感染力，富有生活情趣的人。二、从骨子里来说，曾氏与江很投缘，很相通，由此可知曾氏绝不是一个迂腐的冬烘先生。细节可以帮助我们窥见人的本性。“如平生欢”这个细节，让我们能更深刻地认识曾国藩与江忠源。